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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鼎:思想境界與畫面意境交融生輝

由 襲古創今 發表于 人文2022-12-01

簡介萬鼎是西北人,天生拙重,故其潑墨潑彩,漶漫恣肆,粗服亂頭,層層相積,亦層層互破,加之用筆受長安畫派諸家影響,較之張大千與何海霞,更見遲滯方拙,故爾其畫色墨並重,於高華、典麗之中,掩映一股莽莽蒼蒼的西北氣象,其代表作《雲橫秦嶺》、《雪落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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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鼎:思想境界與畫面意境交融生輝

16:44

金碧生輝賦大秦

——讀萬鼎山水

萬鼎的山水畫在西北畫家中獨樹一幟,走的是青綠加金碧加水墨加潑彩的路子。這個路子從大傳統來說,是中國古代繪畫丹青與水墨兩個體系的融合;從小傳統來說,是張大千、何海霞加長安畫派相互滲透的結果。

眾所周知,從藝術發生學的意義上說,丹青早於水墨,因為從礦物中提取丹(土紅、硃砂)青(石青、石綠)的技術顯然遠遠早於煙墨的發明,而在壁(無論是山洞的石壁還是宮室或墓穴的土壁)上用丹青繪畫的行為也肯定大大早於在絹和紙上用墨來作畫的行為。從現存美術史的實物資料來看,也是如此。

從藝術文化學和藝術社會學的角度看,如果沒有魏晉玄學的興起,沒有佛教禪宗的影響,沒有門閥貴族的消亡,科舉制度的確立和庶族士人成為社會的中堅,“水墨為上”的繪畫美學觀就肯定無法替代鏤金錯彩的美學觀,中國繪畫史上水墨對丹青的革命就不可能發生。

因為確實,當美術只是少數權貴階層才配享有的奢侈品時,富貴氣逼人且裝飾味濃重的青綠畫比玄遠幽淡的水墨畫更符合貴族的審美趣味。水墨畫是寒士的,反貴族的。反過來,青綠,無論是山水、花鳥和人物,則被貼上了豪門貴胄的標籤,似乎天生同富貴畫上了等號。青綠之上再加金碧,非大富大貴者不能辦,那就是所謂的“廟堂氣象”了。

當然,當科舉取士成為中國古代社會唯一的晉身之道,庶族地主坐穩了國家主人的地位之後,青綠與水墨原本附著的階級分野亦就淡化了,但由於水墨成為庶族地主知識分子熟練表達其思想感情的方便工具,水墨畫的精神性便被誇張、放大,而他們不怎麼熟練的青綠,則被貶為工具性十足的“形而下”的匠人之藝,“水墨為上”也就在宋元之後成為事實。

民國之後,科舉廢除,士大夫作為一個統治階層不復存在,繪畫的職業性得到尊重,只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擅長青綠的張大千才能在中國畫壇上名震大江南北,並開創出“千霞萬彩”的大風堂畫派。

何海霞早年追隨張大千,是少數幾個能替張大千代筆的弟子。他的旗人出身及長期的京城生活,使得其趣味上天生具有廟堂氣象。他發展了張大千繪畫中的富貴氣,尤其在晚年調入北京中國畫研究院(中國國家畫院的前身)之後,其作品的廟堂意識更自覺,儼然成為一位廟堂山水畫家。

然而,張大千與何海霞一個極其重要的分水嶺便是秦嶺。

1949年的滄桑鉅變,張大千渡海西遊,何海霞被遺棄在西安。

渡海西遊的張大千從歐風美雨幻化出魔幻大潑彩,遺棄在西安的何海霞從長安畫派變革出廟堂大氣象。

魔幻大潑彩與廟堂大氣象,現在交集在萬鼎山水畫上了。

如果考慮到中國美術史上這一路繪畫的源遠流長而又貴種單傳,我們對萬鼎的存在就要多加小心呵護了。它具有史前性(發生學意義)、貴族性(社會學意義)、職業性(工具學意義),由於張大千和何海霞的努力,它還具有了現代性(美術史意義)。

要特別說一說秦嶺對於何海霞和萬鼎的意義。

我們知道,在長安畫派領袖人物中,趙望雲是畫秦嶺的高手。秦嶺的身影是北宋范寬帶進中國山水畫中的,但此後便消退,直到趙望雲在20世紀50年代再次發現並予以精彩的表現。他筆下的秦嶺,具象,微觀,親切,朴茂,既山野又田園。很少看到何海霞有這樣親切的表現秦嶺之作。但是,秦嶺對於何海霞的意義可能更勝於趙望雲。秦嶺是何海霞遙遙遠望的大嶽。如果說泰山在遙遙遠望的杜甫眼中是“齊魯青未了”的巨大存在,那麼,秦嶺在何海霞遙遙遠望的眼中就是“華夏青未了”的巨大存在了。都是“極天地之大觀”,但秦嶺對於何海霞更主要是一個精神的意象,而不只是一個寫生深入的物件。趙望雲是“入乎其中”,何海霞是“出乎其外”。要了解大秦嶺對何海霞心神的追魂奪魄似的影響力,只要看看何海霞所有的大山水就夠了,在所有這些宏篇鉅制的山水畫中,在所有他無法具體點明畫的是某一座山的作品上,我們看到的其實都是“華夏青未了”的大秦嶺那橫亙天地之間的偉岸身影!何海霞從大秦嶺得氣,得象,得勢,得局,得色,得筆,沒有大秦嶺,不可能有晚年的廟堂畫家何海霞!

或許是深刻地認識到了大秦嶺對於乃師的價值和意義,萬鼎人到中年,一頭扎進秦嶺深處,把畫案放在四山圍抱的老縣城,在那裡安家了。像王維建別業於藍田輞川那樣,確實是為了真切地感受那裡“陰晴眾壑殊”的磅礴氣象與“月出驚山鳥”的幽深意境。他沒有寫出王維的詩,卻畫出了許多王維詩中的意境,時而墨雨橫溪,時而綠雲出岫,時而霞光映嶺,時而紫霧填谷。野水與亂石相激,古松同山寺為伴,空山新雨,荊溪白石,蒼山負雪,金碧生輝。看他筆下的大秦嶺,其實又不完全是王維的詩,有時更是司馬相如華彩的大賦。事實上,萬鼎筆下的大秦嶺,是王維的詩與司馬相如的賦的完美組合,兼具了中國古典美學的兩大風格:出水芙蓉與鏤金錯采。

張大千也是做了這兩種風格相融合的努力的。富貴氣與山野氣並重,是大風堂的一貫追求。何海霞當然更是在這個方向用力氣,清新的自然與高華的廟堂相結合,使他的山水畫有了某種新穎的國家美學形象。而萬鼎的努力,似乎是更為深邃同時也更為響亮。他用的潑彩與潑墨,比乃師何海霞濃重,比張大千沉穩。張大千是四川人,天生有仙氣,潑墨潑彩飄逸如輕嵐薄霧,靈動不居,難覓行跡,無理路可循。何海霞是旗人,天生富貴氣,用線賦彩,乾淨利落,爽勁瀟灑,理路清晰。萬鼎是西北人,天生拙重,故其潑墨潑彩,漶漫恣肆,粗服亂頭,層層相積,亦層層互破,加之用筆受長安畫派諸家影響,較之張大千與何海霞,更見遲滯方拙,故爾其畫色墨並重,於高華、典麗之中,掩映一股莽莽蒼蒼的西北氣象,其代表作《雲橫秦嶺》、《雪落大秦》、《蒼茫之中》、《大秦嶺》、《大嶽蒼茫聽古鐘》,無不心事浩茫,目光深沉,筆下風雷激盪,悲愴浩然之氣,充塞天地之間!使人不得不引吭高歌文天祥的《正氣歌》:“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下為山嶽,在上為星辰……”

我於萬鼎,不識其人,唯讀其畫。唯讀其畫,而識大秦。大秦夫如何?華夏青未了。東西亙日月,南北分江河。會當登太白,一覽天地小。

(文/王魯湘)

萬鼎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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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何海霞秦嶺張大千萬鼎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