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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韓琦求情,為救百姓而死,赤心謀國的夏竦,為何被稱為大奸?
由 希言話史 發表于 人文2021-09-16
簡介正如他在劇中對賈玉蘭說的那般,他文武雙全,於國於民皆有大功,竟然被石介等人定為大奸,他不服氣,也不甘心
李文靖公是誰
《清平樂》中,夏竦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似姦非奸,似忠非忠,很難定位。
因石介的一篇文章,他被時人定為“大奸”,對於這個定位,夏竦是十分氣憤且不服的。在劇中,他就曾對青梅戀人賈玉蘭吐槽道,自己能文能武,政績突出,竟然被滿朝視為奸臣,真的是不甘心。
那麼,歷史上的夏竦到底是不是奸臣呢?
《清平樂》中夏竦劇照
一、當出身撐不起野心
公元985年,夏竦出生在江州德安一戶普通的官宦人家,祖上皆是一些品位較低的官員。其父夏承皓在真宗太平興國初年任右補禁一職,相關資訊在《資治通鑑》中有所記載:
“父承皓,太平興國初,上《平晉策》,補右侍禁,隸大名府。契丹內寇,承皓由間道發兵,夜與契丹遇,力戰死之,贈崇儀使。”
夏竦自幼聰慧好學,頗有才名,王珪在《夏文莊公竦神道碑銘》中這樣稱讚他:
“少好學,自經史白氏、陰陽律歷之書,無所不學。其學必究古今治亂、天人災變之原。”
因其父夏承皓為國戰死,夏竦被朝廷錄為“三班差使”。
夏竦本人正如《清平樂》中塑造的那般,對於權勢的進取心極為強烈,對於這個因父而得的微小官職很不滿意。
他希望透過科舉來展示自己的才華,得到朝廷的重用。於是,服喪期滿後,他便上書表達了自己這一心願。
景德四年,夏竦及第,得登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這一年,他二十三歲。
然而,沒有背景,想要獲得仕途的升遷,太過艱難。
一門心思想往上爬的夏竦,只能選擇結交權貴,苦心經營。
據《東軒筆錄》記載:
“夏鄭公竦,以父沒王事,得三班差使,然自少好讀書,工為詩,一日,攜所業,伺宰相李文靖公沆退朝,拜於馬首而獻之。文靖讀其句,有‘山勢蜂腰斷,溪流燕尾分’之句,深愛之,終卷皆佳句。翌日,袖詩呈真宗,及敘其死事之後,家貧乞換一文資,遂改潤州金壇主簿。”
從這項記載可知,夏竦透過向宰相李沆獻詩,從而得到他的賞識,官職改為潤州丹陽縣主簿。
這仍舊是一個低微的官職,夏竦自然不會停止攀爬的步伐。
此後,他苦心孤詣地結交權貴,獲得當朝宰輔如王旦、王欽若等人的讚賞,一步步躋身朝堂,直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
與很多清流相比,夏竦的上位,多少有些不光彩的成分,正如《清平樂》中所刻畫的夏竦那般,為了實現自己的滿腔抱負,他覺得自己的行為無可厚非。
二、政績斐然,夏竦有驕傲的資本
《清平樂》中,夏竦曾對賈玉蘭驕傲地說,哪怕他不如范仲淹等君子黨那般廉潔無私,但仁宗依然會重用他,是因為他是能臣。
實際上,這並非夏竦吹噓,他的確有驕傲的資本。
夏竦的文治
宋仁宗天聖元年(1023),夏辣出任洪州知州。
洪州巫風盛行,是北宋巫風最熾盛的幾個地區之一,巫師隊伍高達1900多戶,各地隨處可見行巫的“神壇”,和陰森莫測的幡旗。
由於巫術盛行,使得當地百姓十分迷信,生活中處處都要求助依賴於巫師。
在他們心中,巫師是具有與鬼神通靈的神力,可以為他們祛除病痛、祈禱祝福,甚至是預測吉凶福禍。
所以,在當地,巫師的權威,遠大於官府。而巫師們也抓住了百姓的敬畏心理,橫行霸道,欺騙錢財,作威作福。
夏竦到任後,深切地同情百姓的遭遇,雷厲風行地施行了一些列打擊巫師的措施。
先是對百姓普及迷信活動的危害,揭穿巫師的騙人行徑,接著搗毀巫師們的神壇,銷燬他們行巫的各種工具;最後堅決限制巫師的行巫活動,強制他們改行,投入農業生產中。
在他的努力之下,洪州的社會風氣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夏竦經過這場禁巫行動,深切體會到巫術的危害,於是就向仁宗上了一道奏摺《上仁宗乞斷妖巫》。
在奏疏中,他犀利地揭露了巫術對百姓的荼毒,並總結了自己在洪州治巫的經驗,建議朝廷採取措施,在全國施行禁巫行動。
這封奏疏引起了仁宗的重視,於是,一場空前的大規模禁巫行動開始了。從天聖元年到天聖三年,宋朝廷在全國分層次地推進禁巫法令,得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夏竦在禁巫一事上的作為,至少可以表明三點:
1)夏竦是一個頗具才能的實幹派。
2)在普遍迷信的社會環境下,夏竦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看事情具有先瞻性和大局觀。
3)他具有傳統文人的胸懷,心中是有百姓的。
除了禁巫方面的顯著成就,夏竦在治水方面也頗有政績。
明道二年的七月,夏竦知青州。彼時,青州正經歷一場水患。
《澠水燕談錄》中這樣記載:
“青州城西南皆山,中貫洋水,限為二城。先時,跨水植柱為橋,每至六七月間,山水暴漲,水與柱門,率常壞橋,州以馬患。明道中,夏英公守青,思有以捍之,會得牢城廢卒……”
從這段記載可以看出,青州水患是比較嚴重的。夏竦到任後,採取一系列有效的措施,最終及時地治理了青州的水患,使得百姓的生活迴歸正常。
皇祐三年的九月,夏竦以武寧節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長史的身份親臨治河前線。
由於秋雨連綿不止,河水大漲,夏竦親自來到堤上指揮治河。
最後,水患得到了治理,但他也因勞累過度染病,不久就去世了。
一個被稱為"大奸"的老臣,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在救民於水火。
夏竦的軍事才能
夏竦是一個文人,但他在軍事上也頗具才能。
據《宋史》記載,夏竦“
治軍尤嚴,敢誅殺,即疾病死喪,批循甚至。當有龍騎卒戍邊,州郡莫能止,或密以告竦……"
從這段記載可以看出,身為文人的夏竦,在治軍時,完全具備一位軍事將領的格局和素養。
他曾在天聖五年,因北地武事懈怠,向朝廷進言”
人事荒忽不常,而邊防不可弛
“,並屢次向朝廷陳述治理邊關軍隊之策。
他還針對當時軍隊存在的”武臣賞罰無法“的現狀,給予了改善措施,”為集前比著為定例,事皆按比而行“,該方法完善了當時軍隊的賞罰制度。
三、韓琦、范仲淹背後的真實夏竦
好水川一戰,韓琦手下的將領任福率領大軍與西夏交戰,結果慘敗。
按照軍法,韓琦罪責難逃,必然會被朝廷問罪。
然而,夏竦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據《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夏竦給宋仁宗上了一封奏摺,聲稱”
琦當以檄戒福貪利經進,於福衣帶間得其檄……
“
宋仁宗看到奏摺後,經核實得知,確實是”
福違節度,取敗罪不在於琦
“,於是就赦免了韓琦,並且還下了手詔安慰韓琦。
洪邁在《容齋隨筆》中就此事稱讚夏竦:
”英公(夏竦)賢矣,而後來士大夫未必知也,予是以表出之。“
洪邁說的很清楚,夏竦在戰敗後為韓琦說情一事,許多士大夫”未必知也“。
實際上,不但宋人,後人也少有人知道。
這件事反映出的夏竦,完全具備一位出色主將的心胸與格局。
但是,被定為”大奸“的夏竦,形象已然固定。
在驚才絕豔的仁宗朝堂,屬於他的光芒,終於還是被掩蓋了,只留下了一道不光彩的晦暗身影。
《清平樂》中范仲淹劇照
四、夏竦是怎麼成為”大奸“的?
寶元二年,西夏與北宋長期對峙的局面越發劍拔弩張。夏竦經過深入考察後,向朝廷上了《陳邊事十策》:
”一教習強弩以為奇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唃廝囉父子併力破賊;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為粟五斗,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
在這封奏疏裡,他提出了許多有見地的方略和措施,然而卻因只是陳述改進方法,而沒有提出如何破敵,被朝臣彈劾為”怯戰“。
夏竦被罷官,改判河中府,
並從此被扣上了"怯戰"的帽子。
慶曆三年,北宋再次出兵攻打西夏,宋仁宗想要任命夏竦為樞密使,主持戰事。但他剛一提出,就遭到了以歐陽修、蔡襄等人為首的臺諫團體的強烈反對。
他們彈劾夏竦”
在陝西,畏懦苟且,不肯盡力……方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懷詐不盡忠之臣,何以求治?
“
御史沈邈的言辭更加激烈:”
竦
陰交內侍劉從願,內濟險譎,竦外專機務,奸黨得計,人主之權去矣。
“
御史中丞王拱辰甚至”引裾畢其說“,勸阻仁宗任用夏竦。
而此時,夏竦還不知朝中正針對他進行著一番瘋狂的彈劾,他懷著興奮的心情歸朝,期待著樞密使一職。
最終,宋仁宗屈服於滿朝的反對聲浪,改命已到達國門的夏竦判亳州。
夏竦懷著無比悲憤的心情去往亳州。到達亳州後,他上了一封萬言書為自己辯解,並詔付學士批答。然而翰林學士孫抃卻寫了這麼一段話:”
圖功效,莫若罄忠勤;彌謗言,莫若修實行。"
夏竦看到這一詆譭性的回覆,幾欲吐血。
明道二年,宋仁宗親政之初,對太后劉娥任命的兩府大臣皆罷,夏竦也在其列。此後的數十年間,他大多在地方任職。
此次被宋仁宗詔為樞密使,得以回到中樞,卻沒想到招致群臣的口誅筆伐。
而與此同時,范仲淹的聲望卻日益高漲,政績斐然,順利回到朝堂,擔任樞密副使一職。
呂夷簡罷相,以杜衍代之,富弼、歐陽修、蔡襄等人為諫官。
蔡襄稱這次人事調動為“退一邪,進一賢”。
身為國子監直講的石介,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作了《慶曆聖德頌》:
“於維慶曆,三年三月。皇帝龍興,徐出闈闥。晨坐太極,晝開閶闔。躬攬英賢,手鋤奸枿……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實齎予,予其敢忽……皇帝明聖,忠邪辨別。舉擢俊良,掃除妖魃。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脫。上倚輔弼。司予調燮。下賴諫諍,維予紀法。左右正人,無有邪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浹……皇帝一舉,群臣懾焉。諸侯畏焉,四夷服焉。臣願陛下,壽萬千年。”
他在文中將范仲淹、富弼等人稱為“眾賢”,而將夏竦稱為“大奸”。
作為宋初三先生之一,石介素有文名,此文一出,便被廣為傳唱。
夏竦的“大奸”之名,就此板上釘釘。
五、波折的身後之名
皇祐三年,夏竦死在了任上。仁宗賜予他“文正”的諡號。
然而,這一賜號被司馬光等人強烈反對。他認為“文正”是諡號中最高的評價,即便是周公的才能與功績都不可取,何況夏竦。
宋仁宗對於這些進言,並未理會。
司馬光等人於是再次上書,直言夏竦
貪婪、奸邪,天下共知
,若仁宗執意賜給他這個諡號,將會令天下正直之士難以接受。
在他們的拼死進諫中,宋仁宗最終無奈做出了讓步,將“文正”改為“文獻”,後為避僖宗之諱,又改為“文莊”。
夏竦的身後諡號之爭,反映出了兩個問題:
(1)在宋仁宗的心中,對夏竦的評價是非常高的。
(2)夏竦的奸臣形象,在當時已經深入人心。
希言說
《清平樂》中,被彈劾罷官的夏竦,最終還是失落地離開了朝堂。
賈玉蘭去世後,由於張貴妃的求情,其棺木得以被送往夏竦處。
負責運送棺木的張茂則,還帶去了仁宗對夏竦的撫慰。
夏竦聽了老淚縱橫,那一刻,他明白了,他效忠的君王是懂他的。
正如他在劇中對賈玉蘭說的那般,他文武雙全,於國於民皆有大功,竟然被石介等人定為大奸,他不服氣,也不甘心。
白髮蒼蒼的夏竦,含淚叩謝龍恩。
那滿眼熱淚,是感動,是欣慰,又何嘗不是他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