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黃俗話說60：二哈二貨瓜兮兮

二貨是什麼意思

草不黃俗話說60：二哈二貨瓜兮兮

西伯利亞雪橇犬（Siberian Husky），常見別名“哈士奇”，暱稱為“二哈”。哈士奇是譯音，據說是源自其獨特的嘶啞叫聲。哈士奇性格多變，有的極端膽小，也有的極端暴力，總的來說較為溫順。

（一）“二哈”之“二”

“二哈”之“二”，即“你有點二”的“二”、天門“二黃”之“二”。我家兒子兒媳婦管叫她媽為“二媽”。“二媽”排行第二，善忘，丟三落四的，舉措多“蠢笨可笑”（在家裡可是“避水〔鼠〕的貓”，管事的）；喊聲“二媽”，她老人家答應得“喂啦喂的”。“二”，傻也，其傻之義可能比蠢笨程度略輕，屬於“半哈”。“哈”即“瓜”、“噶”、“玍”等，已在“在山居主俗話說13-16”裡說了。抄點“二”組詞看一看——

二氣：傻氣。雲南昆明、玉溪：莫二氣，哪個收你的錢兒。

二乎 二糊 二湖 二胡：胡塗；傻里傻氣。天津、河北保定（冀魯官話），山東煙臺（膠遼官話）。周立波《暴風驟雨》：“趙樹魁那種二乎勁又上來了。”也作“二糊”、“二胡”、“二湖”等。吉林白城（東北官話）、北京（北京官話）、安徽阜陽（中原官話）等也說。

二虎：有點傻氣、做事魯莽的人。東北官話：這個人真二虎，怎麼能用手去摸烙鐵呢？ 1928年《（遼寧）義縣誌》：“二虎，謂愚呆者。”周立波《暴風驟雨》第一部：“看你這二虎，人家不要的，你撿回來。”山東牟平（膠遼官話）。

二姐：沒有見過世面的女人。湖北宜昌（西南官話）。

還可以舉出諸如“二料”（江蘇揚州，江淮官話）、“二蛋”（中原官話）、“二㞗”、“二唬”等一大堆，核心意思就是個“傻”，就此打住。江蘇鹽城稱男性農民為“二伯”，南京（江淮官話）、宜昌（西南官話）蔑稱農民為“二哥”，也是宜昌“二姐”之“二”、呆愚“二虎”之“二”。川渝稱農民為“農二哥”，解釋說：工人是老大哥，農民當然只能是“二哥”，其實“農”跟“二哥”意思一樣，都暗含了愚笨之“二”（桂馥《札樸》九：“痴肥曰䑋。”䑋、農近。又，聾，痴也）。用“二，次也”或“貳，副也”解釋，可能不如“庸闇-暗嚚-愚”系解釋更精當。這一系詞特別多，選幾個寫在這裡。

《方言》卷三：“庸，謂之倯，轉語也。”《廣韻·鍾韻》：“次也。”

次品之次。“庸”，餘封切，為“以母”（餘母，喻四），如按曾運幹（1884～1945）《喻母古讀考》提出的“喻四歸定”理論，或可歸入“脀憃-蠢”系

佯：《孫子兵法·九地》“在於順佯敵之意”曹操注：“愚也。”

盎：宋蘇軾《和何長官六言次韻五首其一》：“五噫已出東洛，三複願比南容。學道未逢潘盎，草書猶似楊風。”“盎”下自注：“南海謂狂為盎。”

楊風，五代楊凝式，書法家，人稱“楊風”，《舊五代史·周書·楊凝式傳》：“凝式長於歌詩，善於筆札……時人以其縱誕，有‘風子’之號焉。”宋高宗《翰墨志》：“楊凝式 ，在五代最號能書，每不自檢束，號楊風子 ，人莫測也。”

蘇軾《趙先生舍利記》：“有潘冕者，陽狂不測，人謂之潘盎。南海俚人謂心風為盎。”烏浪切。

川渝稱瘋子（失心瘋），尤其稱因婚姻而瘋者為“心風癲”。又愚笨怠惰的樣子為“ngàng”，大概是“盎”音遺存。“盎”可能是“忘、妄”之“巫放切”（微母）在宋代已經輕唇化的結果，其未輕唇化者，則為“孟”：

孟：宋張唐英《蜀檮杌》：“（王）衍嘗幸其（延瓊）第，於壁上書‘孟’字以戲之。蓋蜀中以‘孟’為不佳故也。”

清吳任臣《十國春秋》卷四六：“是時詔宣內外皇親暖宅，（蜀）後主亦親倖其第。忽於壁上戲書‘孟’字以朝之。蓋蜀語以‘孟’為不佳也。”

其為“萌”者，則可能是“吂”或“蒙”（mēng）。

萌：宋莊季裕《雞肋編》卷下：“韓世忠輕薄儒士，常目之為‘子曰’。主上聞之，因登對問曰：‘聞卿呼文士為子曰，是否？’世忠應曰；‘臣今已改。’上喜，以為其能崇儒，乃曰：‘今呼為萌兒矣。’上為之一笑。……韓怒曰：‘萌兒輩終是相護。’”

吂：《集韻·唐韻》：“問而不荅曰吂。”《廣韻·唐韻》：“不知也。”《方言》卷十“沅澧之間，使而不肯答曰吂。”《玉篇·口部》：“使人問而不肯答曰吂。”莫郎切。

今天川渝說“裝吂”，就是裝傻，尤其是不吭聲。“吂兒”，傻子。

晻：《廣雅·釋詁二》：“障也。”智障。

儑：《荀子·不苟》“窮則去而儑”王先謙集解引郝懿行引《玉篇》：“不慧也。”吾含切。

妍：《說文·女部》：“不省錄也。”段玉裁注：“省錄謂檢點收錄也。魏書劉祥言事蒙遜曰：‘劉裕入關，敢妍妍然也，斬之。’……此正謂其不曉事也。”“不曉事”則愚也。五堅切。

嚚：《廣雅·釋詁一》：“愚也。”《文選·王褒<四子講德論>》“僕雖嚚頑”呂延濟注：“嚚，愚也。”語巾切。

雲：宋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三：“蜀人謂病風者為雲，畫家所謂趙雲子是矣。至是京師市人亦有此語。館中會語及宸翰，或謂曹氏子曰：‘計公家富有云漢之章也。’曹忽大怒曰：‘爾便雲漢！’坐皆惘然，而曹肆罵不已。”

奻：《正字通·女部》：“廣韻：愚也。”女還切，平刪娘。女患切。元部。

孈：《說文·女部》：“愚戇多型也。”呼恚切/胡卦切/移爾切/以水切。

“二”或即“孈”之“移爾切”。天門黃哩黃昏、二黃之“黃”歸入“荒慌-憨-胡”系，與“瓜、哈”是一家子。

（二）“二貨”之“貨”

“二貨”，雲南昭通（西南官話）為“次貨、次品”的意思。但作為腦袋不靈活的“二貨”（湖北房縣，西南官話）之“二”，”跟“二哈”之“二”應該一樣。二貨，笨蛋。“貨”是什麼意思呢？或雲：貨，東西、物品。罵人“不是個貨”、“不是個東西”，可能取義於“不是人，只是個無靈魂的物品”，跟蔑稱“貨色”的“貨”一樣。賤貨，一是質量差、價格便宜，二是罵人語輕賤。貶稱義的“貨”，明代已經出現，後世沿用。

《金瓶梅詞話》第二十一回：“沒羞的貨，丫頭跟前也調個謊兒。”

《儒林外史》第十二回：“他是個不中用的貨，又不會種田，又不會做生意。”

吳組緗《山洪》：“他那個猴子轉劫的貨，眨眨眼睛就是個法，曉的他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沒羞的貨”云云，可以解釋為“沒羞的東西”，而“東西”是“無靈氣”遭輕賤嗎？那只是人賦予的一種感情色彩，它本身並無蠢笨之義。筆者覺得，這些個“貨”，其面子可能是貨物之“貨”，裡子或當是“臧獲”之“獲”。

《方言》卷三：“臧、獲，奴婢賤稱也。荊淮海岱雜齊之間罵奴曰臧，罵婢曰獲。齊之北鄙、燕之北郊，凡民男而壻婢謂之臧，女而婦奴謂之貨；亡奴謂之臧，亡婢謂之貨。皆異方罵奴婢之醜稱也。”錢繹箋疏：“濩、蠖並與獲相近者，汙辱之稱也。”胡麥切。

也就是說，“二”、“貨”義近；“二貨”，蠢笨也。

（三）“貨佬”之“貨”

貨佬：妓女。福建仙遊（閩語）。

貨媽：賤貨（罵人的話）上海松江。《玄空經》第八回：“那個貨媽跟個幾化人。”

貨娋：妓女。福建仙遊。“娋”音近“佬”（訓讀音）。

這個“貨”，應該不是臧獲之“獲”，因為在有入聲韻的方言區不見入聲尾，因此，它或是“貨賣”之“貨”，跟“僱、沽、酤”等是一家子。

貨：賣；出售。《後漢書·延篤傳》：“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出珍藥，而大將軍梁冀遣客齎書詣京兆，並貨牛黃。”

（四）“大貨二貨”之“貨”

中原官話對兒子稱“貨”：大貨結婚借親戚家七八百元，今年前半年能賺六七百元，給二貨訂婚花光了。（《人民文學》1981年第一期）。山西曲沃（中原官話）稱二媳婦為“二貨”。這個“貨”，估計與“㝅、㝅（子作孚）、鷇、穀穀”等關聯。

《廣雅·釋親》：“㝅（子作孚），子也。”王念孫疏證：“㝅（子作孚）之言孺也。字本作㝅，通作穀”。

《方言》卷八“爵子（雀子）及雞雛皆謂之鷇”錢繹箋疏：“㝅、谷義並與鷇同。”（“鷇”即川渝稱小雞仔為“生口兒”之“口”）“鷇”除了“苦候切”外，還有“古祿”、“苦角”等入聲韻讀。其與“（女肯）-囝”（九件切）當是一系。川渝稱“小孩”為“花花兒”、“小花花兒”的“花”，也可能是這根藤上的“瓜”。“男女三歲以下為黃”（《隋書·食貨志》）、“兩歲以下為黃”（《金史·食貨志一》）之“黃”，與它們配成一組。明陸容《菽園雜記》卷十二：“（女肯），謂子之幼稺者。”《字彙補》其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