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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 深夜有情 發表于 遊戲2021-05-26

簡介許久,面容精瘦的陳所長雙眼銳利地緊鎖戈曼,緩慢說:“昨天鄧博士因要事無暇分身,遂把上面傳遞下來的機要檔案交由你存檔,卻當天被洩露給了霍芬海洋生態研究所,導致一系列重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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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戈曼學習的數年裡,念過很多書,尤喜歡美國作家加里·斯奈德在《禪定荒野》一書中所書寫的一句話:鯨落海底,哺暗界眾生十五年。

這句美極了的話,於她看來看透的是背後潛藏的海洋環境問題。正因如此她來到這座沿海城市,幾年時間裡不肯浪費一分一秒,一心致力海洋生態研究。

近日N城最有名的啟星海洋生態研究所,最年輕的海洋生態學家鄧卓然博士招一名助手。戈曼透過層層嚴苛選拔,在一眾人才中脫穎而出,成功進入複試。

她摸著自己的臉躊躇站在門外,又仰視辦公室門外右上角的標牌“鄧卓然博士”。隨後低頭捏起脖子上的淚滴狀琥珀項鍊,大拇指反覆摩挲,輕呼一口氣,眸光堅定伸手敲響門。

“請進。”

裡面傳出一個很冷靜的聲音,應了那句聞其聲便如見其人,彷彿可以推測他是個怎樣的人。

她開門進去,與想象的一般無二,室內皆是深灰色調,陳設簡單一派冷淡風。辦公桌上擺置三臺電腦,鄧卓然的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速度驚人,只得見手指虛影。

看也不看來人,他直接說道:“做個自我介紹吧。”

“你好鄧博士,我是來應聘你的助手,叫戈曼,畢業於不來梅大學……”

“不來梅?”終於,鄧卓然的手一頓,抬起眼眸。

看到戈曼的一剎那,他的眼睛瞪得極大,手微顫握作拳,緩緩起身。他失了一貫儀態結巴開口:“姍……姍姍!”

戈曼對他的震驚視若無睹,淡然迴應:“我想鄧博士你大概認錯人了,我是戈曼。”

凝看了戈曼許久,他才回過神,肩膀放鬆,喃喃求證:“戈曼?”

“抱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淺淺笑了笑,端正坐回椅子,“好了,戈曼小姐,你的複試通過了。明天正式上班。”

“就這樣?”戈曼不由得問。問過後方覺失禮。他不多過問什麼不正是她希望的嗎?

他好笑地看她,手肘點著桌面雙手交握,“不然?我相信不來梅出來的人不會令我失望。”

戈曼乾脆地稍鞠躬:“謝謝。明天我會準時報到,再見。”

說罷,推門離去。

久久,鄧卓然望著那門,無法靜心。她們之間的確有天大的不同。照外貌體徵當真看不出任何一點兒區別,但是性格上她開朗愛笑,總把笑容掛在臉上,朝氣地感染別人;而戈曼是冷靜沉著的,甚至……比他這個外人稱冷靜無比的人更加冷靜,可是她眼底除了冷靜那莫可掩藏的悲天憫人如何回事?

2

戈曼乘上了公交車,手一直握著項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他未曾忘記。”

鄧卓然所處的研究所,目前對海洋生態的研究很厲害。況且有鄧卓然存在,解決海洋環境問題是遲早的事。

可難題在於,海洋環境的汙染,讓很多生態系統遭受破壞,也就意味著很多物種從這個地球消亡。就拿鯨魚來說,人為捕殺固然是造成大量減少的主要原因,捕殺已被禁止,環境汙染便成了鯨魚日益減少的又一個災難。

所以,她不顧被他發現,出現在他的身邊就是想盡早找出治理海洋汙染的辦法——這是她來這兒的理由。

更是她唯一的機會了,無數的海洋生物已快等不起了。

她開啟車窗,夏日的風灌進來,驅散燥熱,緩解心中的焦灼。

“再等等,等恢復了,等海洋的‘病’治好,就能團聚了。”她盯著路邊的景色如是說。

戈曼上班大約半個月,兢兢業業,通常是最後一個下班,配合鄧卓然工作簡直使他有如神助,引起一致好評。研究所教授們紛紛誇讚鄧卓然招了個好助手、不來梅大學人才卓越云云,除此外,八卦才是同事們的永不更改的喜好。

都傳鄧卓然博士自打戈曼來了研究所,性情上有些微改變。不似平時冷張一臉,生人勿進,對待戈曼時,偶爾還會淡淡地笑一笑。

戈曼卻總是非常沉靜的模樣,處事鎮定,即便面對鄧卓然這般罕見的完人,都能淡然處之。她能淡然,同事們哪行?

他們在研究所工作幾年了,鄧卓然的性格他們很清楚,不苟言笑形容再合適不過。恰恰這種他們需要仰望的人物,遇到一個比他更冷漠的人,並且是個工作狂。

——而他貌似十分感興趣。

3

鄧卓然左右扭動因長時間不動變得僵持疼痛的脖子,抬腕看錶時針走向十點,研究所早下班了。他趕緊收拾好檔案,關閉電腦,提起膝上型電腦準備回家。

走過實驗室,燈光亮著,透過隔音玻璃他看見戈曼帶著口罩、手套仍做實驗,栗色的頭髮紮了個乾淨利落的馬尾,一身白衣,如同巨大的磁場,不自禁吸引靠近她的人。

他承認一開始確實把她錯認作八年前葬身大海的前女友姍姍,且不可控地持有疑慮。但是相處的第一日,他完全打消了當初的想法,盡然容貌相似,她切切實實是他以前毫不認識、毫無交集的戈曼。

新來的女助理,和我八年前葬身大海的女友一模一樣。

他喊了聲戈曼,又啞然失笑,隔著隔音玻璃她哪裡聽得見?

“還不走嗎?”他開門問道。

戈曼頭也不抬,躬身閉起右眼觀察顯微鏡下的東西,將得出的資料記錄,然後方說話:“你先走吧。”

鄧卓然聳聳肩以掩飾尷尬:“好吧,你回家注意安全。”

她“嗯”聲,轉身去取鑷子。

退出研究室,他扯動嘴角無奈笑了一下,磁場雖帶有迷人的力量,卻也不易接近啊。

他驅車不遠,手機裡的研究所檢測裝置忽然提示,實驗室遭遇突發性停電。他看了看便置於一旁座位,行了百米忽想到戈曼還在所裡。

研究所的門是自動門,停電後無法啟動臉部識別,那她就沒法回家。他立馬打轉方向盤,急速往研究所趕。當他趕至,戈曼正關掉一盞盞燈出來。

他問:“不是停電了嗎?”

“鄧博士你忘了?所裡有備用電源。”

“那就好。”他輕鬆一口氣。

一時情急,他竟真忘記了每個研究所都會裝置用電源的常識。

她攏攏肩上的單肩帆布包,說道:“你回來幹什麼?”

“擔心你啊,怕你關研究所。”

戈曼不好意思地別開臉。鄧卓然撲哧笑:“原來你也有害羞的樣子,挺可愛。”

瞬間她收斂赧色,“我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

他懷揣擔憂,出手拉住她的手臂:“研究所附近打不到車,又如此晚了,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多不安全。”

她欲走:“沒事兒,我習慣了。”

“讓我送你吧。”被他抓住她奔了好幾下壓根兒走不動。她仿似沒法兒了,說:“好,那你得先放開我吧。”

“你很討厭我嗎?”

“嗯?”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驚到,“為什麼這麼問?”

“你似乎不願意與我有關聯,抗拒同我接觸,就連送你回家這樣小的事,也令你特別不樂意。”

戈曼正直身體,側臉看著他,說:“你多慮了,我並未抗拒你。不讓你送我,是我平素慣於不麻煩別人。”

“不抗拒我就好!”他的語調藏匿不住地開心。

一路上他跟她講很多事,她大多靜靜聽,間或應兩句。其實,她拿餘光瞧他。

身邊的這個待人冷漠的男人,做事成熟,功績斐然,也帶著如此稚氣一面,渴望親近一個人。恰因他的赤忱尤讓人著迷,所以她才要與他保持距離。

現下有更迫在眉睫的事亟待她去完成,為了家、為了責任、為了對得起她的身份、為了對得起所有期盼,她無暇分神愛一個人,更遑論是鄧卓然。

假若有一天,她無法治好海洋的“病”。她已經準備好隨時犧牲。

4

研究所通知一個月後將帶一名有實力和資歷的研究人員,以海洋生態學者的身份隨同鄧卓然和一干老教授去往德國不來梅大學研究一項課題。倘若順利,回國後便能評教授職稱。

無疑,評教授好比天降曙光,對研究所所有人而言誘惑巨大。

“培麗姐,您要小心啊,那個戈曼那麼厲害。”

“是啊,她來咱們研究所指不準跟您爭教授的吶!”

所裡小同事們紛紛“好心諫言”,戈曼年紀輕輕卻比她們都厲害,她們怎甘心得了?

張培麗大方知禮道:“誰去不來梅對我們所百利無一害,退一步說,這個月考察期不犯錯才行。”

“大家各司其職,好好工作吧。”她拍拍一位女同事的肩,讓眾人散了。

戈曼到所裡一頭扎進實驗室,要不是鄧卓然喊她吃飯,都不曉得臨近中午了。

她摘下手套,按壓一些洗手液,回頭瞥雙手環臂斜靠桌沿的鄧卓然:“你怎麼不去吃飯?”

“等你啊。”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又是我的助手,去不來梅理所當然的事。”

鄧卓然這樣說,戈曼也就沒多想,淺淺應了聲走出實驗室。他趕忙追上前,信心滿滿:“我打保票不來梅那課題,你鐵定會有興趣。”

“什麼課題?”

“先賣個關子。”

戈曼癟癟嘴。

眼看一個月即將風平浪靜過完,熟知山雨欲來風滿樓,研究所到底出事了。準確說,戈曼出事了。

會議室,老教授們神情肅穆。難見一面的所長坐在首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面,下首的鄧卓然劍眉深蹙,戈曼站立一旁。

寬敞的會議室,安靜得落針可聞,充斥一股震顫人心的威壓氣氛。

許久,面容精瘦的陳所長雙眼銳利地緊鎖戈曼,緩慢說:“昨天鄧博士因要事無暇分身,遂把上面傳遞下來的機要檔案交由你存檔,卻當天被洩露給了霍芬海洋生態研究所,導致一系列重大損失。”

他住言,悄無聲息地觀察戈曼的表情,未察覺變化,接續道:“整個過程只有你接手,而霍芬剛好為你以前工作的研究所。戈曼小姐,你怎麼解釋?你應該明白洩密核心,足以令你入獄。”

戈曼面不改色,條理清晰回答:“這一切從表面上看,好像唯有我有動機。潛伏啟星研究所尋找機會,竊取核心機密給曾工作的霍芬。”

“但,我為什麼洩密給霍芬?先不說我並不在乎錢權,就算為了錢權,霍芬所給的比得上啟星能給我的嗎?所長您說呢?”

鄧卓然適時為戈曼開脫:“陳老,檔案洩露我也有責任,可我堅信戈曼不會是洩密人。”

戈曼眸光聚集他的臉龐,一種叫溫暖的東西流淌進心間。當所有人都質疑她,他卻不曾懷疑她分毫,莫名衍生安全感。

切實講,戈曼自入啟星看起來真是醉心研究,淡泊名利,多次的獎賞俱推掉。而那看似真實的動機,經她辯解當真又值得商榷,加上鄧卓然說情。末了,陳所長只給戈曼三天時間,假使不能自證清白,報警抓捕處理。

出會議室前,戈曼叮囑鄧卓然對外宣稱向她展開調查。

研究所炸開了鍋,人人譴責她白眼狼,居心叵測,作奸犯科。好多次鄧卓然險些怒斥他們,皆被她阻止了。

兩日一晃而逝,既沒有警察來抓戈曼,她也沒有任何行動。而後,蜚語便轉移鄧卓然身上,臆測說他待她那樣不同,說不準喜歡她,因此壓下了洩密之事。

猜測話語以及戈曼正常上班,一副什麼事沒發生的模樣,使得暗處有一個人顫抖地攥緊了手。

第三天下午,戈曼敲門進入鄧卓然辦公室。

“找我什麼事?”

“坐下說。”鄧卓然抿抿唇,“有把握嗎?被刪除的錄影也還沒恢復。”

“放心吧,我每天裝作若無其事,洩密人絕對坐不住。”

下班前鄧卓然接到一個電話,提前下班。戈曼出奇地按時下班。

果不其然,等研究所人走光後,有一人悄然折返,不想遭潛藏的戈曼瞧得清清楚楚。

張培麗將將把偽造的霍芬指示戈曼進行下一步計劃的檔案放到戈曼旁邊同事桌上,被戈曼逮了個正著:“居然是你,張老師。”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張培麗大驚失色。

張培麗本來拒不承認,緊接著鄧卓然領著警察,帶著修復好的錄影,冷聲覆滅她殘餘僥倖:“張培麗,你想不到刪除的錄影還可以修復吧?”

監控錄影被刪除後再度被破壞,修復難度極高,他動用人脈,送至N城修復中心花費大量心力才修復。

證據確鑿,張培麗啞口無言,坦白如何利用微型攝像頭,知悉戈曼輸入的機密室密碼,然後洩密霍芬,刪除錄影進行二次破壞監控等一系列過程。

至此,戈曼沉冤得雪,同事們嘖嘖驚歎秉性正直的張培麗竟出賣啟星。

鄧卓然與戈曼知道洩密人是張培麗,無可避免詫異,無論怎麼猜想他們沒懷疑過她。但,兩人都是聰明人,轉念一想便明瞭了。

原本,研究所裡教授之下最具實力屬張培麗,年芳三十六,已出多項成果,實力強勁,只可惜沒有出身名校,遲遲參評失敗。

這次出國研究完全似是為她準備的機會。

當然——是在戈曼沒來研究所工作的前提下。

戈曼實力之強連張培麗都必須承認稍遜她三分。況且她出身全球頂尖海洋研究學校不來梅大學,在先前曾工作的霍芬海洋生態研究所,研究成果極其多,意味著她的機會有危險遭奪去。

多次和教授職稱失之交臂,漸漸變成她心頭結。

故而,她鋌而走險作出陷害事件。

啟星研究所工作這段時間裡,戈曼一向敬重張培麗,替她惋惜,同時感慨萬物生靈,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5

鄧卓然邀請戈曼吃飯,慶祝她昭雪和馬上赴不來梅。

戈曼婉拒,他話一轉:“你請我吃飯好了。”

他為她的事不遺餘力,理當還人情,她便應承了。

人聲鼎沸的夜市,燈光各異,充滿風情。

“鼎鼎大名的鄧博士也會來這種地方啊。”戈曼囁笑說道。

鄧卓然明曉她在揶揄他平日淡漠,不食煙火姿態。他毫不介意,興致高昂,“我好久沒來了,走走走,有一家的砂鍋米線超好吃。”

他拉著她的手,靈活地穿越人群。她雙頰暈染紅霞,凝睇牽著她的那隻手,整顆心不規律躍動。她生來第一次和男人牽手。

出乎意料地奇妙。

砂鍋米線果真好吃得不得了,很多攤位的老闆都認識鄧卓然,“小鄧小鄧”地招呼。看見他身旁的戈曼,玩笑說長時間不來吃東西是交女朋友了啊,熱情招呼他們。

他莞爾一笑,認真解釋:“您誤會了,她還沒成為我女朋友。”

“小鄧啊,加把勁兒,多漂亮的姑娘,必須追到手啊!”

“哎。”他眼睛彎成了一條橋。

暖黃的燈光將鄧卓然的面容映襯得溫厚、純真和開朗。她想,很早很早之前的他,應該就是這樣的吧。失去了女友姍姍才豎起高牆,掩蓋像極了和煦陽光般的笑容。

只是,為什麼一想到這裡,心會無緣無故疼痛呢?

正要回去,戈曼的項鍊掉了。

尋找多時,終於找到,鄧卓然扯起衣服細心擦拭,“項鍊扣有點鬆了,重新捏緊就行。”

弄好後,他說:“我幫你戴上?”

她點點頭,撩起後面的頭髮。

他小心翼翼扣緊,“你好像格外珍視這個項鍊。”

戈曼摩挲琥珀墜,顯露道不明的表情,“是一個生命啊。”

“什麼?”鄧卓然未聽清。

她揚起一抹笑,“走吧。”

九月抵達不來梅,鄧卓然告知戈曼這次研究課題是鯨魚。

他笑起來,“你經常盯著鯨魚照片發呆,應當感興趣吧。”

戈曼稍微笑了一下。

不,我是想它們了。

夜晚的不來梅,宛若矛盾結合體,乍看肅靜實是熱鬧,像極大海,表面寂靜,實則波濤洶湧。

不來梅大學官方替啟星教授們接風洗塵,舉行隆重宴會,場中觥籌交錯,來往面目無一不是各大刊物爭相採訪的人物。

鄧卓然身著剪裁合體的高訂黑色西裝,視線掃過人群,沒有搜尋到戈曼的身影。

“原來你在這裡。”

戈曼循著身後的聲音望去:“你怎麼出來了?”

“你怎麼不進去?”

異口同聲,年輕男女低頭笑。

“我來找你。”

“我不善交際。”

再度異口同聲,他們微笑緘默。

不久,鄧卓然歪頭覷戈曼,輕輕說:“這套一字領無袖長裙很適合你,有種靈氣,明豔動人。”

這種不可名狀的靈氣,氤氳寬容、博大、浩瀚,初見她之後便產生了這等感覺。便也是拋開性格,最大區別於姍姍的。

戈曼仰望星空,“再美如何媲美漫天的星辰。”

“你若笑有過之無不及。”

“沒發覺,你蠻會說情話。”她笑吟吟凝看他。

“有嗎?”他急忙轉移話題,“啊,德國的夜空比中國明亮不少。”

聞言戈曼垂眸,神情忽感傷:“是啊,天空比海洋乾淨一些。”

“我們已然萬分努力,終有一日我們還海洋生物們一個乾淨的家。”

他篤定的眼神碰上她的端量,她移開視線,深吸口氣撥出,柔和說:“它們聽了會特別開心。”

翌日,“鯨魚”課題研究緊張開展。主要研究鯨魚的糞便、尿液對海洋生態的幫助及其作用,是否調取可利用資源治理海洋生態環境。

想要精確地檢測鯨魚一天的排尿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來梅大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由啟星聯合不來梅眾位海洋生態教授攜手研究。

歷經三個月課題研究完美成功,研究結果表示,鯨魚的糞便對整個海洋而言是寶貴的資源,它們的糞便為其他生物供給了氮、磷和鐵。成千上萬種海洋生物依靠鯨魚糞便賴以生存,最後反哺鯨魚,形成生態鏈,而這生態鏈對海洋汙染具有一定的清除作用,儘管微乎其微,依然為海洋治理提供了資源,作出巨大貢獻。

十二月初的不萊梅洲早就銀裝素裹,白雪皚皚潔淨不似人間。

戈曼摘掉手套,哈一口熱氣搓搓手,接住飄落的雪花,蹙眉喃語:“第九個雪季了。”

“什麼第九個雪季。”鄧卓然走近,遞給她一杯熱卡布洛奇。

她喝了一口,“從我居住的家鄉出來學習工作的第九個雪季。”

他饒有興趣探問:“你的家鄉在哪兒?”

悠忽戈曼的眼眸裡的光變得像是遠方趕來,她靜靜地說:“我的家鄉……”

“以後再告訴你。”

黯然心間,卓然啊,往後漫漫長長的幾十個雪季,我不清楚能不能陪你。有太多的責任和羈絆橫隔你我之間。

“對了,小曼。過幾天我們就要回國了,你想不想看鯨魚?”

“鯨魚?”

6

因為戈曼喜歡鯨魚,鄧卓然便帶著她來到毗鄰不萊梅洲的奧爾丁格。

即使腳踩踏柔軟的沙子,戈曼仍舊恍惚,他們已經身處海邊。

寬闊的海灘,五彩的魚旗飄揚,大海中偶爾浮上水面的鯨魚噴湧精彩水柱,戈曼確信這是海灘。她頭一次歡快地笑,勝過疇昔鄧卓然領略的全部美麗事物。

其實,他從始至終都瞭然,她肩負著某些東西。所以她只得沉著、穩重。

他心疼她,竭力想讓她快樂。

遠處的鬨鬧聲捉去他們的注意力。鄧卓然和戈曼撥開人群才看見是一條擱淺海灘的約3米長抹香鯨。

抹香鯨腸內分泌乾燥品“龍涎香”是名貴的中藥,因而遭受大批捕殺。2012年被列入瀕危物種紅色名錄。

圍觀人群顯然不知道這是抹香鯨,一個勁兒地拍照。那隻鯨看見戈曼,眼珠裡溢滿哀傷,它顯得尤其惶恐,發出悲慘的求救聲。

戈曼衝上去撫摸它的頭,擰了眉心痛難耐,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

鄧卓然護在抹香鯨前:“請大家不要拍照了,它是隻瀕危動物,希望大家配合配合送它回大海。”

保護瀕危物種人人有責,人們聽了倒真停止拍照,展開了營救行動。大家找來繩索,綁在鯨魚的尾鰭上,一邊在前面拖拽,一邊在後頭推。經過一番辛苦,擱淺的抹香鯨被送回了深水區。

它圈遊幾圈,噴出水柱,似乎向人類表達謝意。

抹香鯨離開後,戈曼寂然坐在海灘,鄧卓然以為她擔心抹香鯨,寬慰道:“別憂心了,它安全回到大海了。”

“難道大海不比陸地更加危險嗎?不僅僅是鯨,還有千千萬萬的海洋生物,在化學物質汙染的海水生存艱難啊!你知道嗎?”

“對不起。”

聲嘶力竭地發洩過後,她察覺自己過分激動了。擦乾餘淚道歉。

他伸出手,停頓,拍拍她的肩,輕聲說:“我知道。”

浪花翻卷,湧上海灘,徐徐退下。

戈曼說:“聽說過鯨落嗎?”

他說:“當然。”

當一條鯨魚在海洋中生命消亡的霎那,正預示無數生命的開始。

鯨碩大的屍體會冉冉沉入營養稀少的幾千米深海底。一隻死亡的鯨魚,可以用它的死亡創造一套完整可維持上百種海洋生物生存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態系統,是孤獨海洋最溫暖的綠洲。

生物學家賦予這個悲壯過程一個名字——“鯨落”。

戈曼輕笑,“這是鯨魚留給生養它的海洋,最後的溫柔。而這個世界卻沒能溫柔對它們。”

鄧卓然終於明白她瞳孔深處遮蔽的悲天憫人是如何回事了。

她悲嘆的是時世、人類、環境汙染;憐憫的是海洋生物生存的艱難、痛苦。

他攬著她的肩擁入懷,就如我所說的,終竟一天,我們會還海洋生物一個家。

這句話再次投進戈曼心湖,激起經久不散的漣漪。

大抵,你是這個世界留給海洋的溫柔罷。

7

回國的慶功宴,戈曼稱病沒去參加。

鄧卓然想戈曼不喜歡這種場合,去露了個面,打聲招呼,便找她了。

戈曼開門,見是他略訝異,“今晚不是慶功宴嗎?”

“對啊,所以才來陪你。”

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他明朗如星,“怎麼樣,戈教授要不要一起去夜市吃個飯,慶祝榮升?”

她挑挑眉,“說起來好久未去夜市了。”

一如往常的砂鍋米線,幾月不見老闆推出一款新式砂鍋米線,辣得戈曼吐舌頭。鄧卓然亦好不到哪兒去,盯著近乎冒煙的頭,去給她買冰鎮飲料。

途徑熟人攤位,又被說是情侶,兩個人都害羞互視一眼。

N城的濱海路附近房屋修建成地中海風格,冬季仍有綠色植物尚存,海風吹拂過來,彷彿置身怡寧的海中。漫步其間,鄧卓然喋喋不休,恨不得將往昔所見所聞悉數講與戈曼。

戈曼闃然聽著,“我好似又發現了不一樣的鄧博士。”

她以前聽聞的鄧卓然是位言笑不苟的天才博士,老成持重,現今他卻屢屢打破“固有形象”,委實新鮮。

鄧卓然笑意濃酣,“興許吧。”

他將欲說什麼,“噓——”戈曼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旋即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她眉間皺作“川”字,他不禁詢問:“有什麼事嗎?”

“沒有。”

原愜意的海邊散步,戈曼心事重重,匆匆結束。

接下來幾天,戈曼忽地調查沿海周邊工廠。向鄧卓然打聽這些工廠的排汙情況,啟星研究所臨近的各大工廠,考察了每個工廠的環境檢測狀態,排汙處理工程。

她再結合實地查核,覺察到濱海路的某個工廠排汙可能處理不當。

排汙是件費財費力的事情,致使某些工廠冒險不當排汙。獲悉這個工廠嫌隙甚重,她推測他們不當排汙應會選擇不易被人看見的深夜,根據資料顯示的工人數、生產量等,計算出該工廠多久排汙一次,一次排汙量多少。

打定主意,戈曼擇機夜半駕車開往該工廠,殊不知,有一輛車尾隨其後。

她把車停在一百米開外,悄然前行,還未接近工廠轟轟響的水流聲便鑽入耳中。昏暗的夜色裡,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打著手電筒,警惕四方。

那白日封閉的排汙管道,此時正如洪水般朝大海傾洩汙水。大海的生靈在悽慘呼救,求饒,巍峨大海在哭泣,一波波衝擊戈曼感官。

她壓制著憤怒,拿出手機攝下這一幕。未料,手機閃光燈自動補光沒關閉,驚擾了看守的工人。大腦來不及錯愕,身體先行反應,調身拼命地往停車的地方跑。

“追。”幾個工人明顯是篩選出來的,緘言立即追戈曼,速度奇快。

人和車相隔百米,後面眼見人已將追上,一旦被抓住後果不堪設想。戈曼腦子飛速運轉,尋找能自救的辦法,猝然,前方下坡道車燈亮上來,碼力急速,一個漂亮的飄逸轉彎精準挺到戈曼身前。

“快,上車!”赫然是鄧卓然,他推開車門。

戈曼閃身進去,關閉車門,車子絕塵而離。

汽車駛入主街道,她仍有點驚魂未定。鄧卓然亦然。

他停泊街邊,怒容滿面,“你究竟在幹什麼啊?那群人窮兇極惡,今晚我若沒跟著你來,你曉得後果嗎!”

這幾日,戈曼神神秘秘調查工廠的事,他就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偏生今晚心神總不寧靜,輾轉反側睡不著索性來看看戈曼,恰好撞見她驅車出門。

戈曼明晰鄧卓然關心意切,蔫蔫地說:“我查知那個工廠私自排汙進海,所以,算準日子來查探確認……”

輪到鄧卓然震駭了,“什麼?!他們膽敢胡亂排汙,知法犯法!”

何況在啟星的眼皮子低下,著實無法無天,出乎意料。

他軟了語氣,“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兇你。”說著又來了氣,“你也……”復嘆:“你也不該獨自處理,有事我們一道面對啊。”

他扳正她的肩膀,嚴肅無比,“千萬記住,以後什麼事都別瞞我,好嗎?”

她低低應:“好。”

最終她仍然瞞了他,歲歲年年永難見。

戈曼將那工廠排汙幾次的資料及證據,遞交有關部門,當日,便被強制關閉查辦。

事情解決,戈曼非但沒有笑顏,反倒愁苦。

思來想去,她主動約鄧卓然吃飯,想要一個結果。

8

夜市總熱鬧非凡,情侶出雙入對。

這次他們點了老式砂鍋米線,味道溫和。

藉著一旁避風塘招牌懸掛的浮誇彩燈,臉紅也看不清了。戈曼忽地問:“你還記得你的前女友嗎?”

鄧卓然一怔,注視她猶似注視遙遠時空中的另外一個人。

九年前,他和女友姍姍研究海洋生物洄游課題。天寒地凍的北極圈,姍姍為了追尋八斑魚群落水,待他從破冰船上取記錄儀器,她永久地沉眠海洋了,不見屍骨。

他怎能忘記她呢?只不過愛逐漸化作親情,是他親人的一部分。

所愛現如今是眼前人。

他的目光點點回溯,凝聚戈曼雙眸,誠實回答:“記得。”

戈曼滿意上揚嘴角,“卓然,我可能不能再愛你了。”

鄧卓然猛地全身緊繃,“為什麼?”

因為啊,海洋等不到我繼續愛你了啊。

不如,換個人代我繼續愛你吧。

戈曼拿好包,徑直起身笑笑:“我們走吧。”

第二日,戈曼矗立海邊,撥通了鄧卓然的電話,“我們見一面,卓然。”

算著他快要來了,她摸了摸項鍊,緩步踏入海里。

鄧卓然直覺有大事發生,不遺餘力趕至,她渾身溼透地走上岸。

“怎麼了?你怎麼全身溼了?”他慌了神,脫掉衣服裹好她,檢視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視線落到脖子時,沒有項鍊,他猛抬頭。她棄不成聲,喊:“阿然。”

他觸電似的鬆手,難以置信,嘴唇輕顫試探喚:“姍姍?”

阿然、阿然,只有姍姍這樣叫他。

她使勁兒點頭,眼淚簌簌掉,“是我,是我,我回來了!”

他如遭雷擊,本能地問:“小曼呢?”

姍姍希冀的眸光,在這句話問出口,盡數斂沒。

而後,他聽見她說,戈曼死了。

一滴眼淚最先滾落眼眶,耳朵驀然轟鳴,聲音格外遼遠,他轉頭看見了世界上最美的海洋奇蹟,七彩的光破海面光耀八方。

他嗅到了戈曼的香味。

9

沒人敢想,天才鄧卓然博士也有頹廢的時候。

他坐在海邊,面無表情,酒一瓶瓶往嘴裡灌,滿地酒瓶不知喝了多少。姍姍奪走酒瓶,“你不要命啦!”

他好可憐,淚腺都被哭得流不出眼淚,伸著手,“給我。”

姍姍順手一拋,酒瓶栽進沙子,暈溼一圈沙,極像情人的淚水。

他再開啟一瓶酒,姍姍發瘋似扔掉全部酒,他大吼:“你什麼!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啊。”

他的面部因為悲愴皺成一團。

“我才要問你幹嘛?你是鄧卓然啊!你是我的阿然!”姍姍撕扯他,力竭地墜倒在他身上,“阿然,你已經徹底愛上她了嗎?”

頭頂的聲音那麼寬厚,“是,我徹徹底底愛上了她。”

那天,姍姍告訴了他關於她的復活和戈曼的死亡緣由。

九年前,她溺海死亡,靈魂遇見了戈曼。

戈曼是鯨王,是海洋之靈,她想要找到儘快治理海洋生態環境的方法,提出借用她的身體。作為報酬她會用生命之水蘊養修復她的靈魂,戴在脖子上,直至復活,並承諾十年之內歸還身體。

那天,戈曼將自己獻給了生她養她的海洋。

她是世界上最盛大的“鯨落”。

她就那樣消弭大海,如美夢。

姍姍勸了他許多次,她為了海洋、為了海洋生物。道理他都懂,做起來卻很難。

他沒法兒想象戈曼獻祭海洋,可姍姍一再提醒,他數不清問了幾千次——戈曼愛我嗎?

又那麼肯定戈曼愛他啊。

“姍姍,失去她的時候……我好無力。”鄧卓然捂頭痛哭,“我不信她拋下我了,有那麼一刻我想,她真死了我該去陪她,不能像當年失去你一樣苟活。”

“然則,我理當把她一生奉獻的海洋,變得更好不是嗎?”

10

春去。

夏末,鄧卓然一個人吃著砂鍋米線,老式原味,摻入眼淚味道會鹹。

之前吃一次哭一次,現在不會了,心中暫時擠滿祈望治理好世界上每片海域的環境,祈願戈曼安心。

吃完這碗砂鍋米線,便趕往另一個國家,另一片海域、海島、海灘。

她那樣明媚,那樣柔情,從此每片海都似她的笑容。

海水的輕柔充盈肌膚,令她把對他的愛盡數融入大海。

大海的每一滴水,皆承載了她對他的愛。

她預料他知道她的死亡,該多傷心。

可自她聽見海洋生物告知她工廠排汙到海,雖查辦一個卻在很多地方不清楚有多少個,有的人類並不憐惜海洋。誰知道,每日聽著大海的生物們呼救,海洋苦不堪言,臨近崩潰,她多痛?多煎熬?

她愛他愛極,原可多陪他一年。她學到了些許人類的自私,某個夜晚,她衍生可怕的想法,用人類的身份共他白頭。怕捨不得,故,她揣著那晚他對她的愛意,滿足獻身大海。

她問他記不記得姍姍,他說記得,她望見了他眼中的千山暮雪,前塵舊愛,那是一種釋懷的眼神。他凝住她眼睛的一霎,她接收到了他向她傳達的情深似海。

無垠深海,三萬裡,她是最古老的鯨王,海洋之靈。

神州大地,九千六百萬公里,她是人類戈曼,深愛人類鄧卓然。

——這是不公平的世界賜予她最後的溫柔。作品名:《沉沒三萬裡》;作者:直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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