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芝最愛的那座山出發

野性大西洋之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走完全程。我沒有從北端頂點馬林角出發，而是選擇北段的馬拉莫爾鎮作起點。一大早，我從都柏林搭車出發，橫穿愛爾蘭島，到達馬拉莫爾時，已經是下午。

馬拉莫爾其實是一個特別小的小鎮，從斯萊戈市過去，車程大概二十幾分鍾。我去的時候並不太熱，小鎮上人很少，在鎮上漫步了一會兒，只碰見幾個白髮蒼蒼的遊客。但聽當地人說，盛夏時節，這裡是另一番熱鬧景象。作為愛爾蘭有名的衝浪點，到了夏季，眾多青年男女慕名而來，這裡便活力滿滿了。

除了衝浪，馬拉莫爾還以海景和本布林賓山造就的天際線出名。本布林賓山位於斯萊戈市以北15公里處，是一座形狀奇特的石山。晴空下遠遠看去，獨特的山頂清晰可見，整座山像一個餐桌，上面鋪著打褶的桌布，多看幾眼，又覺得它像一塊巨型的抹茶蛋糕。作為愛爾蘭名山，它的名字經常出現在葉芝的作品中，如《凱爾特的薄暮》和《本布林賓山下》。它甚至被美譽為“葉芝的國”，葉芝用筆創造了一座與現實相聯絡，卻又亦真亦幻的本布林賓山，裡面有海岸有村莊，也有神秘莫測的精靈與仙女。

選擇在這裡住下，便有了充足的時間品味小鎮綿延五公里的海岸線。拿著相機，漫無目的沿著海岸散步，可以為了小徑上的一隻綿羊駐足，也可以坐在海邊的長椅，膝上裹著毛毯，眺望大西洋。這裡的海面如此豐沛，尖銳的岩石像星戰裡的飛船一樣深入北大西洋深處，白浪泡沫一遍遍在黑色岩石上不斷刮蹭，給海岸線鑲上一條銀色的花邊，似乎下一秒就要濺出火花。

繼續往前走，野性大西洋之路的路標此刻出現，一路只要看到這個符號，你就知道自己走在準確的路上。前方靠著陸地的那一邊，出現一隊圓滾滾、白絨絨的羊群，讓我不禁愜意地笑起來。突然間，遠處奔來一個動物，從灰暗的天際間，向著我，向著海邊跑來！跑到近處，才發現這是一匹通體發白卻又有著金色鬃毛的高頭大馬。它一路長嘯一躍到我面前，在道路旁的圍欄旁停下來。我著實被驚出一身汗，一是怕它會躍出整個柵欄，二是驚訝這麼荒蕪的海岸邊竟然出現這麼優雅的生命——葉芝誠不我欺，愛爾蘭似乎真的有著精靈和仙獸。

再走到僻靜點的地方，隨著天色暗下來，風景已有幾分“毛骨悚然”之感：灰褐色的道路兩旁，強烈的海風恨不得把兩旁的草地一株株連根拔起，此時此景，讓我恍惚以為自己在另一個星球上某個窮兇極惡的角落。一路行來，本來還有個陌生人也在不遠處邊走邊拍照，我一轉頭，突然發現人沒了，只看見往海灘的小路上留下一串腳印。到晚上，我在修照片的時候，把其中一張照片放大數倍，意外發現這位“同行者”那時正端坐在離公路很遠的石頭海灘上拍照。

那一夜我枕著海浪聲進入夢鄉。早上睜眼一看，天氣出奇的好，這種晴空萬里的天氣非常難得，我立馬背上相機去了海邊。早晨的霧氣還未全部散去，在天空上留下一個大大的彩虹。愛爾蘭的美很矛盾，簡單到極致的小鎮幾近單調，它所擁有的海岸線卻又是如此野性壯觀。

或許是因為天氣好的緣故，今天路上碰到的人要多一些，當然還是會碰到圓滾滾的羊群。一路走來就聽到當地人熱情洋溢的寒暄“今天天還不錯啊”“羊群看起來很棒”……直到一對本地的老夫婦發現了我，主動過來詢問：“你一個人來玩嗎？”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阿姨熱情地介紹：“我和我丈夫每天傍晚都要沿著海岸線快步走，繞一圈正好五公里。你是中國人嗎？來這裡的中國人可不多，畢竟離我們太遠了……”如同傳說中的一樣，愛爾蘭非常喜歡向遊客展現他們的好客。

從攝影的角度來講，馬拉莫爾這一段海岸有兩個最棒的取景地。一個是馬拉莫爾角，另一個則是唐帕特里克角。馬拉莫爾角的名氣非常大，在這裡拍攝，可以將本布林賓山、神秘的克拉斯巴恩城堡和遠處綿延的綠色山脈一同放進取景框。這個城堡建於三百多年前，曾經屬於愛爾蘭北部的一個大家族。

很多《冰與火之歌》的粉絲，覺得這座神秘古堡搭配著背後巨大的桌山本布林賓，特別像故事中的絕境長城和黑城堡。唐帕特里克角則是以自然景觀取勝，這裡佇立著一座名為“破碎堡壘”的海蝕柱，它的岩層形成於3億5000萬年前。需要注意的是，愛爾蘭小鎮的週末，公共交通基本不通，如果要去拍唐帕特里克角，一定要留足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