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花季

在樹林，在花畦，在鄰家，在田野……捕蟬、種花、捉迷藏、放風箏……無論我在哪裡，無論我正陶醉於怎樣的遊戲，只要隱隱聽到幾波熟悉的銅鑼聲，便如同離弦的箭、飛一般的衝過去，衝向那輛獨輪車。

那貨車是多麼破舊啊，劃痕縱橫，朽跡斑駁，像一位老態龍鍾的婆婆。那貨郎是多麼奇怪啊，乾瘦枯小，麻臉溝壑，像一個外星球的爺爺。但這破舊這怪異，卻為我送來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我扶著車沿仰望著，眼晴裡迸發出興奮的光。我看見各式各樣的耳環、耳釘、戒指、手鐲、髮圈兒、指甲油、髮卡、紗條……赤橙黃綠青藍紫，像一道耀眼的彩虹，每一樣我都想買回家去，每一樣我都想戴一戴，但是我沒有錢。我貪婪地欣賞著、欣賞著……老爺爺要啟程了，他將一根帶子套在脖子上，兩手駕住車轅，直起腰身，他提醒說：小朋友，鬆開手，免得碰了你，我才如夢初醒，目送他漸行漸遠，消失在深巷的盡頭。

有時，父母為肯定我的乖巧、勞作，獎勵我零花錢，我什麼也捨不得買，小心地壓在文具盒底下，專等那個貨郎來，直到他再次出現，我挑啊撿啊，可錢太少了，只能買紅紗條兒。紅紗條就紅紗條，等老爺爺用一把竹尺，從一大卷紗條上量出二尺剪下來，我小小的心便一起鮮豔起來、輕柔起來、飛揚起來，什麼也顧不得了，馬上紮起兩個小辮子，像兩把小掃帚，然後把紗條均等地摺疊起來，壓在皮筋兒下面，輕輕地分散開，立刻開成兩朵燦爛的梅花，春常在，花永發，無論冬夏。這其中的趣味又豈止於此呢？我樂此不疲地變換各種髮型才是最有意思的事呢。

歲月是愛唱山歌的小姑娘，一路走來一路唱，歌聲在山谷裡久久地迴盪、迴盪……

轉眼我已為人母，當女兒留戀在琳琅滿目的飾品屋時，我耐心地陪伴她，儘管此時的飾品在我看來，每一件都俗不可耐，但我知道，在女兒眼裡，每一件都是春天。當女兒不厭其煩地擺弄頭髮時，我躲在一旁笑而不擾，看她時而扎個馬尾，時而編兩根麻花，時而高高盤起，我知道那裡有無盡的樂趣。

只有經歷過，才更懂得理解。

只有經歷過，才更懂得慈悲。

作者簡介： 鄭麗濤，女，筆名若雲，河北邯鄲人。邯鄲市作家協會會員。2016開始詩歌、案例、散文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