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布衣飯菜,可樂終身

浮生為歡幾何

“詩仙”李白在《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中寫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這篇千古流傳的小序，抒發了詩人對生命的痛切沉思，以及“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感傷。千年後，清代的沈復以此為名，作了詩文《浮生六記》，並流傳至今奉為經典。

沈復，號梅逸，字三白，江蘇蘇州人。清代文學家，當過幕僚，兼做商人。工於詩畫、散文。他出生於“衣冠之家”，一生長期做幕僚，奔走南北，遊歷過很多地方。嘉慶三十年，創作《浮生六記》一書，流傳一時。此中“六記”分別是：閨房記樂、閒情記趣、坎坷記愁、浪遊記快、中山記歷、養生記道。

《浮生六記》為自傳散文體小說，書中記閨房之樂，琴瑟相和、繾綣情深；記閒情雅趣，貧士心性、喜惡愛憎；記人生坎坷，困頓離合、人情百態；記各地浪遊，山水名勝、奇聞趣觀。作者以純樸的文筆，記敘大半生的經歷，歡愉和愁苦兩相對照，真切動人。

書中描述了他和妻子陳芸志趣相投，伉儷情深，願意過一種布衣蔬菜的生活。可由於貧困生活的煎熬，終至理想破滅，經歷了生離死別的慘痛。很多人把《浮生六記》這本書視為香豔文字，又因為其中的情思悱惻，甚至把它說成是“小紅樓夢”。然而，這部作品的價值不僅僅在於此。

中國古代文學，描寫情愛的詩文很多，但大多寫宮廷豔史，寫權勢禮法之下的愛情悲劇，或寫風塵知己及少男少女間的纏綿，很少涉及到夫妻之情。《浮生六記》在這方面的長處就在於，寫閨房之樂，敢於打破陳規突出真情。在書中，作者以深情直率的筆調敘了夫妻閨房之樂，寫出了夫妻間至誠至愛的真情，真純率真，獨抒性靈，不拘格套，富有創造性。

別具慧眼的陳寅恪指出：“吾國文學，自來以禮法顧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關係，而於正式男女關係如夫婦者，尤少涉及。蓋閨房燕暱之情意，家庭迷鹽之瑣屑，大抵不列於篇章，惟以籠統之詞，概括言之而已。此後來沈三白《浮生六記》之《閨房記樂》，所以為例外創作。”

自傳體散文，古代並不少見。但記大事易於冠冕堂皇，記小事而鮮有直抒胸臆。而《浮生六記》自出機杼，不可多得，毫不裝點，隨性而發，似有裁剪，又不著痕跡。文章記事，而又抒情味濃，事涉家庭瑣務，又沒有道學氣息。寫坎坷之愁，雖免不了姑婦勃谿，父子不合，而倫理的鞭痕，赫然可見。

寫閒情之趣，不管栽花種草，還是壘石玩鳥，都沒有富貴之氣，而是平實敘述平民大眾的生活。寫浪遊見聞，從遊山歷水，到風土人情的奇妙，處處都有自己獨特的審美趣味。這些純樸自然，細緻深情，對於觀察世態人情，生活情趣具有很高的價值。

名家點評：

這書的作者自身也表示那種愛美愛真的精神，和那中國文化最特色的知足常樂恬淡自適的天性。

——林語堂

《浮生六記》儼如一塊純美的水晶，只見明瑩，不見襯露明瑩的顏色，只見精微；不見製作精微的痕跡。

——俞平伯

我讀《浮生六記》並不很早，卻是好幾回用這本書做語文教材，讀得很細；我曾用它教美國學生，效果很好。

——曹聚仁

中國傳統文學中以愛情為主調的作品，只有兩部書夠資格稱之為文學鉅著，其一為曹雪芹的《紅樓夢》；另一部便是沈三白的《浮生六記》了。

——俞國基

經典語錄：

1。 情之所鍾，雖醜不嫌。

2。 世事茫茫，光陰有限，算來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得失難量。

3。 若布衣暖，菜飯飽，一室雍雍，優遊泉石，如滄浪亭、蕭爽樓之處境，真成煙火神仙矣。

4。 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

5。 奉勸世間夫婦，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過於情篤。語云：恩愛夫妻不到頭。

6。 從此擾擾攘攘，又不知夢醒何時耳。

7。 當是時，孤燈一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欲碎。綿綿此恨，曷其有極！

8。 餘與琢堂冒雪登焉，俯視長空，瓊花飛舞，遙指銀山玉樹，恍如身在瑤臺。江中往來小艇，縱橫掀播，如浪卷殘葉，名利之心至此一冷。

9。布衣飯菜，可樂終身，不必作遠遊計矣。

10。勸世間夫婦，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過於情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