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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由 太陽雨文學 發表于 美食2022-12-02

簡介曬地瓜幹是農民儲存地瓜的經驗所得

地瓜幹發黴是什麼樣的

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王同光 ,八旬老翁,祖籍江蘇省沛縣,山東省單縣退休中學高階教師。熱愛散文寫作,作品散見各級報刊和網路文學,數篇獲獎。有《情滿桑梓》《歲月留痕》《微霞滿天》等四部散文集面世。為單縣作家協會理事,菏澤市作協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

地瓜乾的記憶

文/王同光

遼闊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月亮盡情地向大地傾灑著它那如銀似水的光,一瀉千里,無邊無際。月光是人們夜以繼日的天燈,平原小村仍在沸騰著。

妻把孩子一個個哄睡了,只有十幾歲的大女兒在給我們幫忙,我們一家五口又開始了掛曬地瓜乾的活計。我是傍黑時分才從百里之外的工作崗位趕回來的,他們都是從白天的生產隊的集體活中轉移來的,按機關工作人員說是“加班”,但是農民是沒有加班、不加班這個概念的。我們大體上分了一下工:母親和叔將妻子下班時從地裡運來的地瓜在一口大缸裡洗淨,妻子和女兒將洗淨的地瓜運到切削的地點,我負責切削。切好,誰有空就去掛曬。

這切削地瓜的簡單機械,大概是哪位農民發明的,恐怕也沒有申請發明專利吧。這工具是一塊木板上挖了一個槽,在槽的正面定上一隻鐮刀,正面刀口中間釘著一隻很短的小鐵釘,釘尖朝上,就這麼簡單,但比起用菜刀切的原始做法進步得太多了。我雖然沒用過這東西,但操作簡單,帶上棉線手套,拿起地瓜塊前後地推拉就行了,下面接片的筐裡一會兒就是一大堆,而且每個片上都從正中割開了口,便於將溼地瓜片掛在繩上,以便儘快地曬乾。這工具操作簡單,一看就會,但效率很高,真該給安裝者大大的獎賞。

白天得去生產隊裡幹集體活,只好夜裡削曬。再者還要搶好天抓緊晾曬,誰敢丟松呢。等圓月升到偏西,或是上玄月將落,人們才拖著疲憊的身影,打著哈哈去休息。除了收成不多的小麥,地瓜幹就是農家一年的口糧了,誰家能不全力以赴呢!

掛曬是在過去放在地上曬逐步改進的結果。放在地上曬一是不衛生,一是曬得慢。掛曬既乾淨又曬得快。先要有架,在適當距離的兩棵樹之間栓上細繩或是細鐵絲,上下好多排;沒有合適的樹就栽兩棵木棍,用繩栓好,也行。

這是件很磨蹭人的活。切好還得一片一片地不慌不忙地掛,慌了,掛不上去摔在地上就分成兩半了,再也無法掛曬,只好放在地上曬,這樣既不乾淨又容易黴變。有時繩子沒栓結實,掛著掛著繩子斷了,掛好的地瓜片撒了一地,還得拾起來一片片重掛。由於白天干了一天活,已經很疲憊,往往掛著掛著就打盹了,連人帶筐歪在地上是常有的事。一天夜裡,我們正忙著洗的洗,切的切,只聽不遠處傳來大女兒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我們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問怎麼回事。大女兒說,我正掛著,不知什麼東西一下子竄到我跟前,又跑了。我們一看,不遠處一隻黑貓正往這邊看著,兩隻眼閃著綠光,也真怪嚇人的。

你別說,當一家家都把地瓜幹掛起來的時候,平原小村就有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地瓜片一行行、一排排,整整齊齊,在明媚的月光下閃著銀光。那溼地瓜片的甜甜的、香香的味道十分好聞。

大體上三四天有風無雨好晴天,地瓜片就曬乾了,再從架上將曬乾的地瓜片一片一片地摘下,存放起來。要是遇到下雨,就只好被淋,等晴天了再接著曬。有時遇到連陰雨,地瓜幹發黴、甚至爛掉,也是常有的事。曬地瓜乾的活計,每年每家大概要斷斷續續地幹十幾天的時間。

曬地瓜幹是農民儲存地瓜的經驗所得。早些年地瓜種得不算太多時,全是窖藏。但因技術含量不高,壞掉的不少。後來地瓜種得多了,收成好了,家家一分幾千斤,就只好曬地瓜幹,儲存的鮮地瓜只是很少一部分。

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你可別小看地瓜幹,在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它可是廣大農民的救命糧。

當三年自然災害和一些人為的因素使人們捱了餓之後,地瓜可曾救過人們的命。那時能吃上地瓜就很好了。我剛參加工作時,曾經把學生按生產大隊為單位集中吃住,學生一天三頓吃胡蘿蔔。伙房用好大好大的籠溜胡蘿蔔,開飯時一籠一籠抬出來的全是胡蘿蔔,想吃地瓜很難。就是二年後我在縣城工作時,也難吃上地瓜這種輔食。我們幾個老師住一間宿舍,冬天在取暖爐上烤著吃的總是胡蘿蔔,很難有地瓜和地瓜幹。1962年的秋假,我們幾位年輕教師聯絡在一起,去當時的一個公社農場復收地瓜。我們在那裡五六天的時間,除了每天吃足地瓜之外,回校後每人還曬了百多斤地瓜幹,一冬天的補充口糧綽綽有餘。

大體上到了1962年後,人們的捱餓問題才逐步得以解決。因地瓜高產,種地瓜就成了人們的首選。什麼一時都難以講究,填飽肚子才是第一位的。於是春地瓜、夏地瓜都種,就擠掉了種小麥和其他農作物的地盤。那時,繳公糧也是地瓜幹。學生上學帶糧,也多是地瓜幹。伙房裡只能做出巧克力似的窩窩頭,和地瓜面糊糊。有的炊事班改花樣,做出“鉛球”、“望遠鏡”什麼的。所謂“鉛球”,就是用地瓜面當皮,裡面包上切成小塊的鮮地瓜;“望遠鏡”也就是將地瓜面趕成約半釐米厚的餅,然後圈成兩個圓圈連在一起,像望遠鏡的樣子,連菜也是炒地瓜絲。學生吃得黑夠白夠,正在成長時期,不吃又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當時有人這樣說:地瓜飯,地瓜饃,沒有地瓜不能活。

一個時期,地瓜幹成為蒸酒的主要原料,地瓜幹蒸出的酒帶著濃濃的地瓜味,喝起來上頭,但那時糧食不夠吃,不可能用來蒸酒。在那時,地瓜幹確實出盡了風頭。

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一個時期,地瓜乾和小麥的差價很大,最大時一斤小麥能換三四斤地瓜幹。這種情況大概維持了一二十年,直到分田到戶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才逐步有了好轉。但誰又能想到地瓜乾的價格能超過小麥呢?

據說有個遛鄉賣剪刀的,當時不收錢,就把剪刀賒給農家,說等地瓜乾的價格高過小麥的價格時才來收錢,而且價錢不定,到時候隨便給。有的人家一看這事是好事,就賒了好幾把剪刀,心想啥時地瓜乾的價格能高過小麥呢,根本不可能。這賒剪刀的人還真有遠見,大概只過了不到十年,到了八十年代的某個年份,果然地瓜乾的價格高過了小麥。農民有吃有穿了,也有錢花了,該他走村串戶收所賒的剪刀錢了。不用他說,賒剪刀的人家你3塊我5塊地爭著交上,他還真賺了一把。

現在,一斤烤地瓜6塊錢,市場上生地瓜也是一兩塊錢一斤,至於紫薯等稀有品種,價格更高。在若干年之前,你能想得到嗎?

據說有一位廚師能用地瓜和地瓜幹作原料做一桌佳餚,蒸、烹、炸、炒、蜜餞,用上各種高超手段,使客人大飽口福,地瓜的地位空前提高了啊!以地瓜為原料的各種食品如薯片,多少錢一斤?現在誰家能喝上地瓜幹糊糊,竟成了稀有飯食,比當年吃上白麵饅頭還鮮亮。誰家的鄉下親戚來看望,拿來了地瓜或是地瓜幹,要比高階點心還受歡迎。

白花花的地瓜幹走過了它的高低貴賤的路程,在養育一代人時曾立下過汗馬功勞,是一個歷史時期的深刻記憶。

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王同光:地瓜乾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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