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漿水面

如果要將對家鄉的思念具象為一種食物，於我，那必是家鄉那碗漿水面。

漿水面是陝甘地區傳統特色小吃，酸辣、清香別具一格，是秦隴人記憶深處的舌尖美味。漿水面的精髓在漿水，漿水的做法其實很簡單，通常是用芥菜、包菜、芹菜、曲曲菜、蘿蔔纓等為原料，洗淨後切成絲，放入煮沸的清麵湯中煮一兩分鐘，再倒入預先放有引子的壇或罐中，蓋上蓋放置三五天即可食用。所謂引子就是少量的現成漿水，起發酵作用。發酵好的漿水呈淡白色，微酸，可直接飲用，也可作為調味品製作漿水面。

一碗好的漿水面除了純正的漿水外，最主要的是熗鍋的技巧。熗鍋也叫熗漿水：先在鐵鍋中倒少許清油，最好是菜籽油，加熱到冒微煙的時候，將提前準備好的蔥花、辣皮子與少許食鹽一同倒入熱油鍋中，然後從缸中舀出清涼透亮的漿水旋入鍋中，隨著“嗞”的一聲響起，濃濃的菜香夾著淡淡的漿水味道溢位鍋外，真讓人垂涎欲滴。不管是麵條、面片、麵疙瘩、面魚兒，只要將熗好的漿水調入，立即就有了獨特誘人的味道。如果再有一碟從菜園中摘的辣子、割的韭菜或芹菜燴炒的時令小菜作佐料，就更美味了。

常年吃著漿水面的母親生育了我，我又傳承著祖輩的傳統吃著漿水面長大。不管是生活中還是在夢裡，漿水面於我都是那麼親切，以至於在外工作多年後，每每踏進家門，我都要向為我準備飯菜的母親說：“媽，給我做碗漿水面吧。”母親“哎”一聲，便匆匆忙活去了。

看著年邁的母親顫巍巍地為遠方歸來的兒子在鍋臺上操持著心中最愛，我幾次想上前搭把手，卻又一次次地被母親攔了回來。於是，站在門邊的我，一邊看著母親擀麵、切菜、熗漿水，一邊情不自禁地回憶著過往歲月中所浸潤的漿水味道以及那些漿水瀰漫的苦樂年華。從記事起，我的生活便沒有離開過漿水。當年生活艱苦，家裡平常的飲食幾乎都離不開漿水。農村人家的食譜，早晨饅頭就漿水湯，中午漿水面片兒，晚上又是漿水玉米麵攪團或是漿水黃豆麵，這幾乎成了雷打不動的習慣，一來解暑，二來實惠，家家如此，村村如此。

“趁熱吃，看看味道怎麼樣。”正天馬行空的我被母親端上來的清香撲鼻的漿水面拉回到了現實。雙手接過母親遞來的大瓷碗，喝一口純正的漿水湯，撈一筷細長筋道的麵條入口，家鄉的味道又一次瀰漫了我的身心。我低頭吃，在旁邊看我吃的母親寵溺地笑著說：“都30歲的人了，吃飯還像小孩子一樣。”在母親面前，我情願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那是多麼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