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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連偉|待客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藝術2023-01-02

簡介說的是那時家家生活條件都很差,客來了,想做一桌七碟子八碗的根本辦不到,就是端上桌的菜如果放開吃也會很快被一掃而光,但人們又好面子,招待客人飯菜豐盛的標誌,就是客人離開飯桌的時候還剩了不少飯菜

怎樣醃鮮疙瘩鹹菜好吃

待 客

馮連偉

小時候我特別盼著家裡來客。

馮連偉|待客

那時,一家老小的一日三餐都讓娘犯愁,除了逢年過節,平時吃的飯菜都是清湯寡水難見葷腥;只有家裡來客的時候,娘才會想盡千方百計甚至東跑西借的做一頓平時我們吃不到的飯菜。如蔥花炒雞蛋、辣椒炒肉片、白菜肉或韭菜肉或芸豆肉水餃,或者是白花花的大米乾飯。因為爹孃如同沂蒙所有的父老一樣,即使自家生活再艱難,也要讓客人滿意,不但是一份善良,更多的是對親情的重視和珍惜。遺憾的是我家裡的親戚少,一年到頭也沒有幾次來客的機會。

我記事的時候,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對沂蒙老區的老百姓來說,家家過的日子都是緊巴巴的。平時的一日三餐也是有區別的,主食是地瓜幹煎餅或地瓜乾麵餅、玉米窩窩頭,最困難的時候,地瓜幹還要摻上地瓜秧或糧糠混合磨成糊,就是這樣的煎餅也不是放開吃的,夏收秋種的時候,地裡的活多,要填飽肚子;平時主要是靠地瓜幹糊豆來填飽肚子的。下飯的菜主要來源於沂蒙的“鹹菜疙瘩”。

那時故鄉的鄉親們幾乎家家有兩個缸放在院子裡,一個是水缸,因為一個生產隊幾十戶上百人共用一個水井,所以家家戶戶都要到共用的水井裡去挑水,挑回的水就存在自家的水缸裡,這是用來做飯的;如果是洗衣服,這家的女主人都是到河邊或水汪邊去洗,我記得我娘都是和嬸子大娘到我們村南的“前汪”去洗衣服,邊洗衣服邊說些鄰里花絮,議議東家長西家短。另一個缸就是鹹菜缸。從記事起一直到上高中的時候,吃的最多的就是煎餅卷鹹菜。我們口中的鹹菜就是用鹽醃的芥菜疙瘩,我們俗稱“鹹菜疙瘩”,故名思議,盛鹹菜的缸就叫鹹菜缸。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老百姓家家戶戶的菜園地裡都要種芥菜,到芥菜成熟的時候,我們收穫的是長在地底下的拔出來像圓蘿蔔樣子像個疙瘩的果實。家家戶戶的女主人總是先把芥菜疙瘩洗淨,用菜刀對芥菜疙瘩身上的毛須亂根削乾淨,再用清水洗一遍,就可以放到鹹菜缸裡開始醃製了。

醃製好的稱為鹹菜疙瘩,用刀切開後顏色是紅褐色。平時到吃飯的時候,女主人都會從鹹菜缸裡撈出來一個切成鹹菜條,農村人吃飯的時候沒有那麼多講究,往往一手端著糊豆碗或拿著一個煎餅,另一手就是拿著一塊生鹹菜,喝一口糊豆或咬一口煎餅會跟上嚼一口鹹菜。生活條件好的時候,總是切成鹹菜絲像炒菜一樣炒辣椒肉鹹菜絲。

平時吃這樣的飯菜,誰不盼著家裡來個客,讓爹孃勒勒褲腰帶出出血,去割肉買魚包餃子蒸米飯,當客人走了後也可或多或少地藉此喂喂小饞嘴?

其實農村的親戚無非就是孩子的姑家舅家親家姨家這幾方面的親戚。小孩的姑家,自然是男主人的姐或妹妹姐夫或妹夫來孃家,自然不敢怠慢,否則,嫁出去的閨女山高路遠的,在婆家沒地位吃點暗虧,讓當哥哥的或當弟弟的內疚,所以姑爺來了,一定要好好招待;孩子的舅家姨家來親戚,都是女主人的兄弟姊妹,待客的飯菜差了,說明女主人日子過得差,讓孃家人牽掛惦念,自己回孃家臉上也無光。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凡是來的客都是重要的客,都要熱情招待,怎麼熱情都不過分。

馮連偉|待客

俗語說:“菜好做,客難請。”其實,過窮日子的時候,客真來了,做一頓能夠上臺面的飯菜還真的不容易。

我聽過家鄉里流傳著的一個陪客的故事。說的是那時家家生活條件都很差,客來了,想做一桌七碟子八碗的根本辦不到,就是端上桌的菜如果放開吃也會很快被一掃而光,但人們又好面子,招待客人飯菜豐盛的標誌,就是客人離開飯桌的時候還剩了不少飯菜。當時村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會陪客是出了名的,最出名的是他陪客的方式方法總能讓客人感覺吃好喝好,離席的時候看一眼飯桌上還剩下了那麼多的飯菜,可就是吃不進去了。據說這位德高望老人陪客時,總是能夠在主人正式把菜端上桌前,就和來的客拉呱聊天熱火朝天,感情友情親情極度高漲,感情到位了,那就把各人跟前的小陶瓷碗倒滿散裝的白酒,一句話:“要想好,大敬小”,這樣的德高望先喝了,來的客也不好推辭,也只能乾了這碗酒。這時老人會邊吆喝倒滿酒邊喊主家“不用慌,把魚洗淨把肉片切得大一些把水餃的餡子多放些”,目的就是拖延主家的菜上桌的時間,只聽鍋屋風箱響,不見炒菜上桌來,這位德高望的老人會有很多說辭在主家正式端上菜碟前讓客喝上三碗散白酒,一般酒量的人一口菜還沒吃就已經暈乎乎了;等主家的菜真正端上桌,這位老人再勸進去一兩碗酒,客人多數情況下不知東南西北,桌上的小碟看成大碟,小碗看成大碗,桌上的飯菜眼看著挺饞人的,就是手拿不好筷子,也就吃不下了,也就剩下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了。

我的印象中像傳說中的招待客人的情況是少有的,絕大多數情況下來了客人娘都是盡其所能,以讓客人吃好為目的。那時家家都要養幾隻母雞,母雞下的蛋平時是捨不得吃的,來客了,總要到菜園地裡拔上幾顆蔥,做個蔥花炒雞蛋;如果來客的那天,逢上洪瑞集,就可能去集上割上半斤八兩的豬肉炒個辣椒或剁個肉餡包頓水餃。

那時一家來客,左鄰右舍的嬸子大娘都跟著忙乎,有的從家裡來的時候就用幹瓢端著雞蛋,有的忙著到菜園地裡去拔蔥摘辣椒,有的幫著拉風箱燒火,有的洗洗手動手和麵調餡幫著包水餃……所以,主家可能來了一個客,來幫忙做飯的就有四五人,加上聽說來了客,孩子們也都隨著當孃的一起來了,那時孩子又多,往往一下子湧上來七八個,農家的堂屋也並不寬敞,宅院子也不大,舉目一看,堂屋裡除了一個客,其他的有在鍋屋裡忙的,有在院子裡忙的,還有摻和在院內院外玩耍的,總之,一家來客眾人忙,一家來客滿街歡。

如果是誰家的兒子定親等與成家有關的重大活動,女方家來的客會比較多,一般是男女各6人,也有各8人的,有年齡大的還有年齡小的,俗稱大客小客,兒媳婦還沒娶進門,準兒媳婦的孃家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所有來人都要當重要客人來對待。這種大事往往都是透過媒人聯絡,雙方約定好了日子的。因此在這個日子之前,主家都開上好幾次籌備會,商討確定包括陪人、酒席在內的一系列待客方案。

一般接待這些重要客人當時最高規格就是“八大碗”或“三大件”這樣的酒席,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鍋,請上一個大廚外加幾個跟班,再加上鄰居的幫忙以及親朋好友全村左鄰右舍老老少少的捧場,是比過節還要熱鬧幾分的。

這些年隨著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和我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我也不停地待客和作為大客被招待,隨著生活條件的極大改善,更多的招待放到了酒店,過去那種一家來客全村忙乎的景象幾乎見不到了,客還要待,飯菜的標準越來越高,喝的酒越來越貴,但總感覺過去的那種鄰里親情淡薄了很多。

現在再回到故鄉有機會作為大客被招待,再也沒有傳言中的德高望重的老人那樣陪酒的了,現在陪酒的人是不停地招呼客人吃啊喝啊,由“三大件”酒席昇華到“四大件”,意味著除了雞、魚、海參、肘子等四個大菜外,還有20多碗附菜,滿桌上層層疊疊;現在的孩子也不用像過去那樣傍門框,寄希望客人實在不忍心主動從桌上筴一筷子菜填到孩子嘴裡的事了,孩子們現在都是父母的掌中寶,都可以隨著大人一起上桌當客了。

我的爹孃已經作古,再回到故鄉,還能感受到濃濃的鄉情。每次回去,車剛停下,還會聽到來自左鄰右舍叔伯嬸子大娘熱情的招呼:“來我家吃飯吧?我殺只公雞炒炒喝一氣……”

在城市的大酒店裡很難吃到正宗的“三大件”“四大件”或“八大碗”酒席,那就和我一起到我的故鄉做客,好好地品嚐一番吧。客來了,我們有的是好酒,有的是好菜,有的是熱情,有的是友情……

馮連偉,山東臨沂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山東自然資源作家協會副秘書長。作品散見於《閱讀》《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綠洲》《當代散文》《山東文學》《時代文學》《新華文學》等雜誌;有作品選入各年度散文選本,曾獲山東作協頒發的《時代文學》年度散文獎、《齊魯作品年展》最佳作品獎、全國散文大賽等若干獎項;著有《靜水深流》《真水無香》《似水流年》《掬水留香》等散文集。

壹點號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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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鹹菜飯菜來客客人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