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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專稿】趙治平:重彩幽境飛出的鮮活生命

由 雅昌藝術網 發表于 藝術2021-12-07

簡介趙治平畫禽鳥取法兩宋院體的寫實,又一改明清以降的花鳥畫程式,以大寫意的筆法,將傳統背景中的折枝花卉畫得繁密、飽滿,有溢位畫外的餘味

生絹能直接畫嗎

趙治平畫禽鳥取法兩宋院體的寫實,又一改明清以降的花鳥畫程式,以大寫意的筆法,將傳統背景中的折枝花卉畫得繁密、飽滿,有溢位畫外的餘味;他向民間藝術借鑑力量,運用不同的肌理效果,使畫面在多次渲染後滲化出玄妙迷離的氣氛;他打破工筆重彩與水墨寫意的界限,將色彩與筆墨有機融合,產生了一種墨氣沉著端莊、色澤幽靜古雅的新語彙。

2017年11月1日,“心順花開——趙治平中國畫作品展”在江蘇省美術館開幕,展示了江蘇省美術館前副館長趙治平的百餘幅花鳥作品,這次展覽是一個階段性的總結和回顧,時間跨度近三十年,展示出趙治平在現代工筆花鳥畫方面的創新成就。

一個甲子過得飛快,趙治平覺得彷彿一覺初醒,人生已度六十個春秋了。邁入六十歲的趙治平並沒有“人生忽如寄”的感傷,反而越發欣喜,擺脫俗務的自己,迎來了平淡閒逸的生活狀態,可以將全部情感投注在筆墨與色彩中。對於將來,趙治平充滿了期待,正如充滿禪意的展覽標題“心順花開”,心順了,花就開了。

Q&A對話

雅昌藝術網:趙治平老師您好,您的花鳥畫打破了江南地區傳統工筆花鳥畫清新、甜媚的印象,烘托出一種蒼莽雄渾的氣質,技術上是如何實現的?

趙治平:我的花鳥畫最大的特點是“兼工帶寫”。雖“工”,卻不苛求完全的逼真,雖“寫”,卻非逸筆草草,不求形似。刻畫主體,即禽鳥時工細一些,以形寫神;在營造背景氣氛的上用大寫意揮灑,將複雜的元素不斷重複,鋪滿紙面,做足文章,造成了視覺的縱深,因此擁有一般的折枝花鳥畫沒有的厚重感。

我不用熟宣、不用熟絹、不用生紙,也不用皮紙,而用自己專用的生絹。用生絹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畫,初時水墨滲化,到第三遍、第四遍就逐漸有了熟絹的質感。倘若直接用熟絹,採用最傳統的工筆語言,畫到鳥的時候,便畫不出水墨淋漓的氣氛了。

古人已經對宣紙與熟絹等材料的特性進行了充分的探索,開創出了相應的藝術語言,各美其美,已然很豐富了,所以我嘗試用生絹去表現一種獨特的美感,與自己所表達的心性相一致。

▲潤含春雨 196x140cm 入選2000全國花鳥畫展

雅昌藝術網:您所繪畫的花鳥畫,不見荷花、牡丹等元素,卻充滿了繁密的枯藤老枝,蒼松翠柏。

我不是很喜歡畫花,而喜歡畫大鳥,以及畫千姿百態的樹。我的畫面要體現容量,所以背景元素雖單純,但反覆畫了很多枝枝杈杈,就顯得蒼蒼茫茫。

秋冬季節,我常外出寫生,常熟的尚湖是駐足地之一,在水霧朦朧的尚湖之濱,我感受到了自然的平靜與詩意,尚湖景色四時不同,風物各異,春天煙雲連綿,夏天嘉木繁陰,秋天明淨搖落,冬天蒼莽深厚。湖邊棲居著很多白鷺,它們姿態翩躚,在秋日紅楓林中飛翔降落,十分優雅,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我把這段美好視覺記憶記錄在畫面上。

我還畫了一個系列的老鷹,老鷹雄姿勃發,矗立在虯奇的樹幹上,頓見精神。同時,那些清奇古怪的老樹是時間的承載物,帶著洗盡鉛華的烙印,恰好有一種古拙氣息,這是我所追求的情調。

含情秋雨 180×90cm 2011年

雅昌藝術網:你畫的禽鳥都有擬人化的神態,有些鳥兒的顏色並非自然界真實的顏色,這些畫的都是心中之象嗎?

是的。我不是單純為了白鷺而去畫白鷺。白鷺和老鷹的自然形態要爛熟於心,但不能畫得像標本一樣呆板,要畫白鷺的純潔、畫老鷹的力量,畫心中之象。如同王維的“雪中芭蕉”,畫中鳥的顏色也是高度寫意化的表達,紅孔雀在自然界幾乎沒有,但由於背景已經畫成了藍色,把孔雀畫成紅色就能跳脫出來,視覺對比強烈。

氣韻飄然 230×180cm 2016年

雅昌藝術網:你的繪畫背景中還常見古代青銅器、老牆壁、老窗子、屋漏痕,這些古舊的元素怎麼會和鳥結合在一起?

趙治平:我向往遠古的鴻蒙感,因此背景就畫得像幾百年的壁畫,斑駁、陳舊,經過了時間的浸潤,有一種時代變遷的滄桑感,我還畫了很多仿古紋飾,希望在背景中表現古樸的、似像非像的神秘感。在這樣的環境中忽然飛出一個鮮活的生命,情感表達就變得非常舒暢;另一方面,這也是“大花鳥”的構成法,畫中有畫。

傳統繪畫的背景追求野逸空靈,計白當黑,比較素雅。但我不喜歡乾乾淨淨,而是“寧髒不淨”。我的畫“不新”,畫中有很多陝北老窗、石刻、老樹枝。

高飛雲霄路 180×90cm 2011年 紙本

雅昌藝術網:您對古趣的追求源於什麼?

畫絕不是孤立的,畫家的喜好會不自覺地帶入,氣質會顯露在畫中。

中國古代文化藝術的魅力,古代的大型壁畫、墓葬石刻、民間雕刻讓我神往。我出生在常州西大街一座三進的老宅子裡,在童年的記憶中,窗欞、門楣上佈滿木刻,柱礎上的浮雕歷經歲月依舊清晰,讓我有了一種懷舊情結。

父親喜歡收藏古董、書畫,他也是一個著名的集郵家,家裡有收藏有很多老物件,我也受到他的影響。在畫室裡,我安裝了一扇老木門,老茶桌,以及漢磚做的茶臺,還陳列著靈璧石、老木雕等,院子裡擺放著幾尊拴馬樁。老物件有老的味道,包蘊著民間的藝術感。我們不能小看民間的東西,斑斕的色彩、奇譎誇張的變形有一種特殊的張力,畢加索的立體主義就是從非洲原始木雕中獲取的靈感。把這種張力引入畫面,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一方面,對古趣的追求源於對自然之美的感受,大美無言,時間會沉澱出一種人工難以抵達的美感。

雅昌藝術網:所以你的畫面中有了遠古、荒寒的意象,白鷺、大雁多清瘦,且作飛翔狀,如同蘇軾詞曰:“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我是常州人,清六家之一的惲壽平也是常州人,他的沒骨花卉,秀氣典雅,體現了江南藝術的風姿,滋潤、甜美。我的畫攜有北方人的豪爽,多是大鳥、老樹。但我又是江南人,所以鳥又畫得很比較工細。

《暖冬》、《彬雅清白》這類作品色調冷清,畫面中下著雪,在比較差的天氣中,才能體現繪畫之美。人的精神透過鳥來寄託,在漂亮溫馨的環境中體現就沒有意義了。四十歲左右作畫,我畫的多是枝頭靜鳥,現在畫的都是飛動的鳥,因為生命感受是不一樣的。

我喜歡秋冬季節,到了秋天,自家院裡的山楂樹掛滿了果子,紅彤彤的,濃濃秋意撲面而來。但值得注意的一點,我的畫絕不是肅殺淒涼的,而是積極向上的,是一種孤寒之中保持樂觀、保持溫情的態度,也是時代精神。

高翔天地寬 197×83cm 2012年 紙本

雅昌藝術網:常言“黃筌富貴、徐熙野逸”,你應該更偏向於野逸。

黃筌和徐熙都是工筆花鳥畫的大家,我還是比較偏重野逸的。

雅昌藝術網:但你也有很多暖色調的作品,畫面赤紅一片,視覺衝擊力非常強。

暖色調的花鳥常被看做寓意“大富貴”,民間藝術中多有體現,民間藝術是大俗中見大雅,很有力量感。小清新的畫沒有這種力量感。

高風送秋 230×120cm 2012年

雅昌藝術網:怎麼看待花鳥畫中雅與俗的關係?

我不能預設要畫得雅,還是畫得俗,但可以流露真性情,不矯揉掩飾。畫是個人修養的體現,高士繪畫,畫俗物也顯得雅,庸碌者作畫,雅的東西也顯得庸俗,所以雅俗是心性修為的外化。

雅昌藝術網:你喜歡意境獨立、氣質高古的畫面,又要包蘊時代精神,古與今怎麼交融?

追求時代精神不是刻意的。我畫禽鳥依舊取法兩宋畫院,依舊是院體派勾線填色的方式,追摹傳統工筆的神韻。背景則是採取明代文人畫大寫意的折枝畫,效仿八大、徐渭的結構,但把傳統的、單純的折枝畫,改成密集的、重複的形式,運用重墨,再加重彩,視覺衝擊感便很強,時代感濃烈。我現在畫得越來越黑,黑了之後再加色彩,這即是將傳統技術與現代表現方法相結合。

雅昌藝術網:宋代院體的花鳥追求寫實,摹其形貌,但你的畫面背景又非常寫意,如何避免這兩者存在一幅畫面的衝突感?

我長期研究兩者的融洽問題,在大幅畫面當中,鳥是畫的點睛之筆,我畫的鳥藏在影影綽綽的樹後,若隱若現,和整個環境氛圍融在一起;另一方面,我利用自然的肌理效果,畫完重彩之後,用水撞上去,溼潤的時候就會產生流淌的、氤氳的水氣效果。如果一遍遍染,乾乾淨淨,人工太強,就沒有天然的韻味,缺少天趣。

風神秀逸 200×85cm 2012年 紙本

雅昌藝術網:畫中的潑墨和大筆揮掃可以看出你情緒的爆發和奔湧,你怎麼評價自己的性格?

我屬雞,今年六十歲,也恰逢本命年。雞性格好動、勤奮、高亢,雞有五德,頭戴冠,文也;足搏距,武也;敵在前敢鬥,勇也;見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時者,信也。我自己身上也兼具這樣的品質,勤奮很創作。但自己性子急,所以現在注重養心,閒來種花,等待花開,打打五禽戲,調息養神,養心之後,人就會慢下來了。

花鳥畫中的“動”與“靜”,還是要看個人創作時的狀態,以及所要表現的主題和情感。

英氣生雲 258×86cm 2015年

雅昌藝術網:此次展覽名稱叫“心順花開”,六十耳順,在藝術上您有什麼獨特感受?

很多人臨近六十歲有焦慮感。但我喜歡六十歲,六十歲後襬脫了行政瑣事,逐漸丟棄功名心,從事畢生熱愛的繪畫事業,可以有計劃地創作,累了就休息,心氣平和之後,藝術必有精進。展覽的標題富有禪意,心順了,淡定了,花就開了。

未來十年創作要更放鬆,書寫性更強,要融入練習五禽戲之後的靜氣。畫面要更大膽、更誇張、更強烈地表達,還要更解構,融入現代性的塊面構成的方式。不能生搬傳統花鳥、樹枝的形式來畫,這不是畫家的使命,作品讓年輕人喜歡才有生命力。所以,“從物象到心象”這一轉變要進一步拓展,闖出一條新路。

雅昌藝術網:謝謝。

作者:房衛

編輯:陶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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