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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由 書畫之境 發表于 藝術2021-06-27

簡介從淵源來說,《天發神讖碑》無直接師承,雖康有為稱其“轉折方圓”似《新嘉量銘》,曳腳似《北海相景君銘》,然僅為一斑,並非全豹

天發神讖碑是什麼書體

書法藝術貴在創新,中華幾千年的書法史,實質上就是一部“創新——成熟——僵化——再創新”的辯證發展史。歷代書家為了推陳出新,獨闢蹊徑,摸索出許多創新的路子。其中卓有成效的門徑之一,就是用一種書體的筆法去寫另一種書體。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說分》中講:“凡書貴有新意妙動。以方作秦分,以圓作漢分,以章程作草,筆筆皆留;以飛理作楷,筆筆皆舞,未有不工者也。”也正是此意。這與遺傳學的“雜交”、“雜種優勢”如出一轍,足證各種學科之間,自有其共通之處。

《天發神讖碑》就是用書法上的“雜交”而取得輝煌成就的典型。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天發神讖碑》全碑

《天發神讖碑》又名《天璽紀功頌》,刻立於三國吳天璽元年(276)七月。其刻石原由,歷來諸說分歧,歸納起來,共有四事:

一、天冊元年(275),吳郡掘地得銀璽,長一尺,廣三分,刻上有年月字。

二、天璽元年,於臨平湖邊得石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長四寸,廣二寸餘,刻上有皇帝字。

三、八月,鄱陽言陽曆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雲“楚九州渚,吳九州都,揚州土,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

四、吳興陽羨山有空石,長十餘丈,名曰石室,在所表為大端。

此四事均載於《三國志·吳書·孫皓傳》。但與碑文所記內容都不相符,且三、四兩事晚於立碑之時。根據現有資料,我們無法斷定究竟是哪一件或幾件事直接導致立碑。不過,這四事皆屬符瑞,吳末帝孫皓荒淫無道,貪衡暴虐,而又極端迷信,其在位十六年中,竟因符瑞而八次改元。所以,《天璽碑》因天降符瑞而刻立,來“褒讚靈德,以答休祥”這一點當無疑議。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據張勃《吳錄》雲,《天發神讖碑》初立於巖山,唯無確據。宋元祐六年轉至金陵漕臺後圃,後又移到江寧縣學,至嘉慶年間不幸毀於大火。該碑原拓甚少,故宮存有宋拓本,摹刻者以林署生“黃泥牆本”為善。關於該碑的書者,碑文銜名處恰好殘缺,文獻又無記載,故而眾說紛紜,或說為皇象,或說是蘇建,但卻均屬推測,並無確鑿證據。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此碑初看,怪誕離奇,非隸非篆,全無法紀可言。細讀再三,則又覺矩度森嚴,亦隸亦篆,隱有“似曾相識”之感。碑字結構用篆,無作為隸書特徵的波磔;筆法用隸,雖曳腳垂尾,也帶方筆。其書字形方整,既不似篆之圓長,也不像隸之扁平。豎畫起筆作釘頭,下多懸針,如“中”、“神”等字。

最有韻味者,如“一”、“上”、“下”、“天”等字的橫畫,其鋒尖入紙後,便向左下出鋒,垂芒如利刃,然後再回鋒至原處向右徐行,直至收鋒護尾,這頃刻之間,兩度取勢運筆,大有兵家“再接再厲”之意,而提按頓挫,尖圓疾徐的有機結合卻又有道家“相反相成”之妙。1974年甘肅甘谷出土的東漢隸書竹簡中,也有相似的筆畫。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從橫畫起筆的垂芒,豎畫的懸針與曳腳來看,只覺整個佈局好似一幅絕妙的戰陣圖;圖中之見刀槍密佈,劍戟林立,雙刃重重,形制各異,有直有彎,或大或小,險勁犀利,鋒芒畢露,威武雄壯,氣勢磅礴。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天發神讖碑》在南北朝晉宋之時已斷裂為三,故俗稱《三段碑》。上段二十一行,中段十九行,下段十行,共二百十二字,半字十二。因後人曾鑿改謀作他用,故其體制亦已不可詳考。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古今論書者對《天發神讖碑》都給予極高的評價。被稱為“書家酷吏”的黃伯恩於《東觀餘論》中稱其“字勢雄偉”。汪砢玉《珊瑚網》稱:“跳跋平硬,盡去棋算鬥環之累。”王澍《竹雲題跋》稱:“書法銛厲奇崛,於秦漢外別樹一體……如龍蠖蟄起,盤屈騰踔,一一縱橫自然。”楊守敬《學書邇言》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馬宗霍《書林藻鑑》稱:“勢險而居寬,鋒廉而韻厚,……此則東部諸石,猶當遜其瑰偉,即此偏師,足以陵轢上國。”康有為《廣藝舟雙楫》雲:“奇偉驚世,筆力偉健冠古今。”可說是推崇備至的了。

雖說如此,但唱反調的也不乏其人。如郭宗昌《金石史》詆《天發神讖碑》為“牛腹書”,為“牛鬼蛇神”。其理由是“不尚古昔”,按他的意思,祀天之碑,同彝器,“所謂彝器者,如彝常之必不可紊,作如是器,必作如是款,絲髮罔逾”。這種泥古不化,墨守成規,容不得半點創新的觀點,不太可取。他還拉了趙明誠來壯聲勢,說:“趙明誠以為‘妖’,其知音哉。”其實趙明誠《金石錄》講的是碑文的“妖”,並非指其書法。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從淵源來說,《天發神讖碑》無直接師承,雖康有為稱其“轉折方圓”似《新嘉量銘》,曳腳似《北海相景君銘》,然僅為一斑,並非全豹。目前我們還未發現其直接師承的物證。所以《天發神讖碑》兼取篆、隸之長,自創體格,獨樹一幟的說法是可以成立的。

從後繼者方面來看,《天發神讖碑》門戶單薄,嗣音稀少,幾成絕響。與王氏父子,虞歐褚薛,顏、趙、董相比,幾有天壤之別,即與《曹全》、《張遷》諸碑相較,也相去遠甚。雖說褚遂良、金農、鄧石如、阮元、齊白石等也曾仿習《天發神讖碑》,但僅只是受其影響而已,並非直接繼承者。直至清朝徐三庚,徐三庚終其一生都在學習此碑,其書法篆刻都是主要脫胎於此碑,也可以說徐三庚是臨習《天發神讖碑》的集大成者。

究其後嗣匱乏的根本原因則在於“立法過峻,取則太高”。篆書字形,繁於隸書,隸書用筆,難於篆書,

《天發神讖碑》筆法取隸,字形用篆,棄其簡易,獨取繁難,再加裝飾筆畫,足使學書者望峰卻步,不敢高攀。

王澍《竹雲題跋》雲:“比之江鰩、蝤蚌,信為味中珍品,然不可多食,恐發風動氣。此碑亦然,學之不成,便墮惡道,此不可不知也。”誠為知言。

獨樹一幟的《天發神讖碑》

此碑的刻立時間,晚於魏正始(240-248)《三體石經》近三十年,而比“兼撮眾法,備成一家”的王羲之的降世卻要早三十年。這幾十年在書法藝術史上佔有特殊重要的地位。

篆法大備於秦,隸則臻極於漢,《正始石經》的刻立,標誌著篆、隸黃金時代的結束,而真行草三體尚未成熟,於是諸體並行不悖,形成書法史上的百花齊放、爭妍鬥豔的繁榮局面。

至書聖王羲之出,楷書定於一尊,書法史上的“春秋戰國”方告結束。

《天發神讖碑》雖不是籠罩萬世的日月,眾星所歸的北極,但譬之為驚世駭俗,橫掃天際,侵凌日月,壓倒眾星的彗星,自可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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