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裂了的甕，搖身變成成了藝術

棒槌甕

文／黨衛東

我家有個棒槌甕，三尺高，土黃的沿兒，黑亮秀柳的身子。

婆在世時說，那是爺的老弟兄們分家時分給我家的，甕沿下用竹皮箍個圈，分明是個爛翁，而且是個水茅甕！

聽婆這麼一說，我再也不正眼看它一眼。

小時候，棒槌甕是用來放麩皮的，婆每次飲羊時，用小碗舀些麩皮，抓一兩把撒在盛水的盆子裡，羊便吱溜吱溜地低頭喝起來，喝水期間會不時地抬起頭，打著噴嚏，眼巴巴地盯著棒槌甕，像極了饞嘴的孩子。為了不給羊慣上壞毛病，婆撒過一次麩皮後從不撒第二次。

我屬羊 ，也愛羊， 我家的羊兒伴隨我整個童年和少年。甘甜的羊奶打雞蛋是我的美味，揮著鞭放羊曾帶給我無盡的快樂。

我十五歲那年隆冬的一個夜晚，我家開春要下羊娃的母養被賊偷走，從那以後再沒養過羊，棒槌甕便閒置在角落沒有了用途。

我家後院有片竹子，竹子喜水。棒槌甕放在後院的屋簷下，下雨天接上雨水用來澆竹子，儘管箍的竹皮也掉了，甕身裂縫往外浸水，棒槌甕卻因為有了用處，逃過了被扔的一劫。

去年冬季的那場大雪之後，氣溫降至零下十度，蓄滿雪水的棒槌甕凍得實實的。

上次回家，推開後門，棒槌甕的冰全消了，水也淌完了，甕從原來的裂縫裂開，盾牌形狀的一葉翁片倒在一邊。當我搬起甕片，準備扔出去時，一幅惟妙惟肖的油畫展現在眼前。

那赭黃的是一層一層的梯田，那深藍的是一汪一汪水，岸上有幽幽的樹、濛濛的霧。比實景有詩意，比夢景顯真實。

我拿出手機拍照發給千里之外的畫家同學。

“看！這幅油畫咋樣？”

“不錯！照清晰一點。”

我禁不住笑出聲來。妙手偶得啊！我竊喜，這甕片還真能騙過她的法眼！

當我再次把凍壞的棒槌甕圖片發給她時，她立馬回覆一個極其誇張的笑臉和一個大大的贊。

在別人看來，這凍裂的棒槌甕，早該扔進垃圾箱的！

而我卻越看越捨不得，我把這盾牌樣的一幅山水油彩畫，放在竹下，在青枝綠葉的陪襯 下，其神韻愈加顯現。

我沒去過陳爐古鎮，沒有領略過以盆、罐、甕所砌的層層疊疊的院牆，更沒欣賞過官窯玲瓏精緻的瓷器貢品，但確信那些 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來自民間，來自勞苦大眾，來自我們敬畏的大自然。

先賢說：“世間無物不草書。”我想天地萬物皆畫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我們歎服。

我家後院竹下又潻一景，這幅妙趣天成的甕片畫來自祖傳的棒槌甕。

讓我又一次深悟到先輩的辛勞、質樸、節儉的品徳！

作者簡介：黨衛東，竹語堂主人。1967年5月生於富平縣老廟鎮。喜歡書法、詩詞。書法作品多次參展、入選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