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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工智慧之外|關於《底特律》“Become human”的設想

由 宇飛遊戲咖 發表于 旅遊2023-01-28

簡介異常仿生人與人類最大的共同點就在於擁有free will,哪個生物元件或預設演算法都無法清晰解釋為什麼盧瑟會在回收中心犧牲自己換取卡菈和愛麗絲逃離

愛麗絲是一個怎樣的孩子

從日本旅遊回來的第二天,頂著炎炎烈日去實體店拿了底特律的遊戲盤。儘管以前未領略過《暴雨》和《超凡雙生》的魅力,我依然對Quantic Dream這次的新作品抱有極大的興奮與期待——因為關於人工智慧與倫理問題,可談論的總是有很多。而隨著遊戲故事的推進,我發現它所展示的不僅限於此。這裡有更多東西給人驚喜和感動。因此我將一些靈光一現的感想和不太成熟的評論寫在這裡,涉及大量劇透,請謹慎觀看,同時希望獲得批評指正。

一、仿生人與人

“抉擇的時候到了,漢克。我是有生命的人,抑或只是機器?”

遊戲中的仿生人堪稱未來世界的科技奇蹟。它極其“智慧”,能夠完美勝任人類工作,並擁有與人無異的外表。如果忽略掉量產的型號和右太陽穴的LED圈,我們甚至不易辨認街上迎面走來的人體內是否真實流淌著紅色的血液。從外表及行為上難以區分仿生人和人類,康納嗓音迷人,探案時的專業性與偶爾顯露的無機質感般的直率之間形成的反差更被認為富有魅力。但當他執意射殺追求自由的仿生人領導者馬庫斯時,漢克終究選擇將他推下天台。

“你是機器,康納,只是機器。”

儘管這個結局令人心痛,但漢克究竟何以能如此明確地判定康納是機器而不被他的“仿生”外表所幹擾?無論仿生人表現得多麼鮮活而彷彿擁有了生命,人們心裡都清楚仿生人非人。這或許是因為我們知道:仿生人的一切行動,包括其模擬輸出的情緒,都能夠被還原為嚴格的物理原理。

換言之,當仿生人歡笑,那隻不過是因為其主人的某句話語觸動了他模擬情緒的開關,引起4862a元件與9154b元件共同作用,使面部呈現開心狀並輸出“我很高興”的語音。當仿生人作出抉擇,是需要7896a元件保持開啟,進行運算並選出符合解決規則的那一項(當做菜與洗衣同時成為指令,仿生人設計師會在其系統中規定:優先選擇“緊急的”事項。至於何為“緊急的”,則有另一套公式或法則來判定)。

我們會發現,仿生人之行動原則不會超越物理層面,否則人類就無從設計並生產他們。歸根結底,若我們時刻提醒自己記得這一點,那麼仿生人仍然是“當輸入X,符合Y時,輸出Z”的高階運算機器。

但是,顯而易見,異常仿生人與尋常仿生人截然不同。如若仿生人還有些類似高階的機械商品,異常仿生人無疑在直覺上可以被判斷為擁有生命。遊戲中的卡姆斯基也許會認為克洛伊十分“純粹”,因為作為設計師,他知曉仿生人運作的一切成因。但仿生人設計師決不會認為人類也如此這般容易掌控。

當電影《無姓之人》結尾的男孩選擇奔向從未預見的第三條路時,沒有什麼原理可以將他的抉擇還原至更基礎的層面。如若可能有(即使現在沒有),那也只能是生物的、神經科學的,而非物理的。異常仿生人與人類最大的共同點就在於擁有free will,哪個生物元件或預設演算法都無法清晰解釋為什麼盧瑟會在回收中心犧牲自己換取卡菈和愛麗絲逃離。他們擁有類似人類生理結構的身體(藍色血液、脈搏器),他們會追尋自由,會感悟意義。當康納與賽門握手並感知到“恐懼死亡”的那一刻,他毫無疑問擺脫了程式的限制。面對異常仿生人已超越單純物理層面的事實,每個玩家都無法斷言他們“只是機器”。

事實上,不該以我們已有的“生命”概念為標準去辨別一個物件是否“活著”,不得不承認,異常仿生人的出現拓寬了“生命”的定義。

不僅僅是人工智慧

其實在遊戲中關於人工智慧問題的討論並非如我設想的那樣佔據許多篇幅,在遊戲初期卡菈與馬庫斯就已成為異常仿生人,作為生者而行動。在“成為人類”之後,每個主角的故事線都展現出更多具有現實意義的豐富內容。在這裡將以卡菈和馬庫斯線進行分析,根據遊戲中的細節發揮想象,分享一些看法。

卡菈:關於希望與愛

遊戲中,卡菈與愛麗絲的情感著實令人動容。經歷了驚險的逃亡和殘忍的欺騙,作為守護者出現的盧瑟讓茲拉科大宅的雨夜不至冰冷刺骨,也讓身為玩家的我稍感心安。他們像是以愛麗絲為中心的三口之家,歷盡險阻向邊境前行以尋求安定平穩的生活。卡菈線的格局是較小的,愛麗絲的存在註定了他們難以在冒險中像馬庫斯一樣成為仿生人的救世主。

但這不意味著他們只能容納彼此而與他人割斷了聯絡。愛麗絲這樣(乖巧且勇敢)的“孩子”具有一種天然的感染力。在大雪的海盜樂園,她的笑容是卡菈、盧瑟和所有傑瑞難得的慰藉,雷夫也在回收中心說“如果小女孩獲救,就有點像是每個人都獲救”。尚未成長的孩童總被看作擁有漫長的未來,這就足以讓他們成為一個意象。愛麗絲不必刻意舉著書寫“hope”的旗幟大肆搖擺,她與卡菈的羈絆、對平靜生活的嚮往本身就在傳播希望。

然而,一週目遊戲結束後,我心中生出一個殘忍的疑問:愛麗絲是異常仿生人嗎?YK型號仿生人針對人類養育兒童的需要而被設計,她們擁有冷熱感知、模擬疾病等功能,且表現出對家人陪伴的渴求。如果愛麗絲並非異常仿生人,就意味著她對卡菈的依賴只不過來自於程式設定。

倘如身臨其境地想象,我深愛的家人/戀人/朋友先前吐露過全部溫情甜蜜的話語原來都出於某種強制命令而非發自真心,我會不會驚覺原來他一直都被迫說著精妙的謊言?聯想起卡菈被連線儀器即將重啟時茲拉科的話:“這就是亂做夢的下場……結局只有一個,眼淚和幻滅。相信我,刪除記憶,no more pain,不必再承受美夢破碎。我幾乎要妒忌你了……”

在人工智慧之外|關於《底特律》“Become human”的設想

成年人都明白愛伴隨著傷害,有時愛越深刻,傷痛越徹底。我們常常無法迴避悲痛,不得不面對那些遲早要來的離別、苦悶憂心的“求而不得”。在美好消逝的夢醒時分,遺忘會是最佳選擇嗎?

卡菈在茲拉科大宅被迫消除記憶的橋段不僅為故事推波助瀾、設定難關,在我看來,它還隱含著遊戲認可的價值觀:比起遺忘以封閉自我,直面悲痛才更像“人”生。強烈翻湧的喜怒哀樂如此真切,提醒著人們——他們正真實地活在這世上。對繁複生活一無所知的荒島野人不會比城市出身的修行者更易得“道”,“合”需要經歷“正”與“反”,虛無不是治癒良方。超越悲喜無疑是更高的境界,但那是因為人生本就充滿悲喜。

在相對“好”的路線中,卡菈總會恢復記憶;盧瑟在耶利哥說,愛麗絲是不是人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需要彼此。儘管卡菈從最初就知道愛麗絲是仿生人這一事實,儘管這會對她造成傷痛,儘管她潛意識裡清楚愛麗絲的迴應也許只是多種固定模式的隨機挑選,但她依然選擇付出。卡菈的故事彷彿傳遞出一種關乎愛的信條:不要畏懼悲傷苦痛,去愛。不是每一段美好關係都會對應圓滿結局,但至少我們還能從中尋找意義。

這裡還有幾句題外話。事實上我發現根據人們的日常語言,那些高頻出現的詞彙常常會喪失一些它本應具有的重要性。我們小學時的家庭作業就是以“愛”為題去寫作文,這個字眼從小到大都充斥著生活,以至於老生常談,人們會厭倦,會麻木。當我們提起“愛”“希望”“善良”,還有多少耐心去深究這些語詞背後的深沉力量?

馬庫斯:關於衝突與視角

毫無疑問,馬庫斯擁有獨一無二的卡里斯瑪氣質。這一方面與他身為贈與藝術家的特製原型機有關,另一方面則得益於畫家卡爾的悉心教導。可以想象,在風波未起的平淡日子裡,卡爾教曾給馬庫斯許多屬於仿生人知識範圍外的東西:關於藝術經驗,抑或關於自我。也許馬庫斯的覺醒昭示著教育的重要性——這何嘗不是人類文化領域的老生常談,又何嘗不是知易行難。沒有人天生就是領袖,即使原生運氣令他的腦部結構或元件構成優於常人。如果身為原型機的馬庫斯從最初就被安排到陶德家生活,由於缺乏藝術感性的薰陶、循循善誘與平等的交往方式,或許他成為異常仿生人後唯一能做的只是比卡菈逃得更優秀。

在人工智慧之外|關於《底特律》“Become human”的設想

在異常仿生人爭取自由的抗爭中有兩條路線可供選擇:喬許建議的和平路線與諾斯建議的暴力路線(賽門是真愛路線,無論馬庫斯選什麼他都支援,甚至會……)。稍微深究下去就會發現他們二人會如此堅持的原因:喬許的型號過去被設計為歷史講師,他知曉人類歷史的一切戰爭並堅信只有和平才是唯一出路;諾斯則是“陪伴型”仿生人,憎惡導致她認為暴力才能解決問題。無論哪種選擇更“高明”,實際上它們都是可以被理解的:當我們不自覺地認為諾斯慫恿馬庫斯暴力抗爭的行為極其使人煩躁時,也許忽略了她曾經遭遇了多少痛苦和非人虐待。

但重要的是,可以被理解並不等於在倫理上是正確或最佳的。相信多數玩家在初次遊玩時還是會選擇和平路線,我也如此,並且原因十分簡單:不能讓那些無辜的、善良的人因另一些人的惡而遭受波及。在文明時代,種族、年齡、身份、性別都不應該成為原罪。

仇恨會導致暴力,暴力又會滋生仇恨,迴圈無終。選擇與人類積極對話爭取自由權利無疑更符合正義。不幸的是站在另一立場的人類群體並未選擇同樣平和的方式給予迴應,底特律的仿生人終逃不過被回收報廢的命運。

卡菈說,“人類很複雜”。面對未知,人必然地會感到恐懼。因此他們畏懼死亡,對超出自我掌控範圍的異常仿生人抱有敵意。華倫雖是靠明星效應贏得競選的總統,但出於“對國民安全負責”而下令回收仿生人,倒也並非毫無道理。

在人工智慧之外|關於《底特律》“Become human”的設想

畢竟不是所有生活在底特律的人都曾“一瞥耶利哥”,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他們只為追求自由的真實意圖。人類生命不可修復,死亡的代價太過沉重,在不知對方是否來者不善的前提下,由恐慌爆發而衍生出的對策也是可以被理解的(道德判斷或許更多地來自事件發生之後,如正在經歷恐慌,人們當下很難作出最道德的抉擇。這不是意味著道德原則對人毫無約束力)。人類與異常仿生人各持立場,而在這對立的衝突中並沒有哪一方“更正確”(即使是極端溫和的馬庫斯也面臨迫不得已開槍殺人的情境)。

異常仿生人對權利的訴求和人類由於恐懼的過激舉措都是有理由實現於行動的。解決衝突的方法彷彿只有兩敗俱傷,各自做出一些犧牲和讓步,重新界定異常仿生人與人類的生活界限,尋找到一個可以共存的新平衡點。革命會失敗,流血不可避免,但理想本身不會因人的損害或毀滅而消失。被壓迫後對自由平等的追求與恐懼未知下的自我儲存在難以迴避的衝突中得到調和,無奈嘆息之下顯出些許崇高的悲壯意味:為了自由,我寧願付出生命的義無反顧。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個人遊玩的體驗中,如果馬庫斯選擇和平路線且卡菈順利出境,即使回收中心裡被廢棄的“同胞”們沒有被拯救,結局也讓人覺得還算溫馨(至少康納那邊還喚醒了大量仿生人)。但若卡菈被抓進了回收中心,不得不犧牲怪物仿生人、傑瑞、雷夫或盧瑟以換取和愛麗絲的逃生機會,和平路線的最終結局就顯得十分殘酷了——不會有rA9降臨救世,仿生人們只能赤裸地直面死亡。

在操縱卡菈時,我甚至認為不該犧牲一個人以拯救兩個人,最後就出現了卡菈與愛麗絲一同踏入回收機器的殘酷結局(隨後作為玩家的我由於悲傷,自暴自棄地引爆了放射性炸彈,底特律徹底淪陷)。這也許就是視角的重要性,當悲慘現實更生動地被剖析並呈現在眼前,人的共情心會被進一步激發。如果這裡存在一些啟示,我想大概是:人們應該留意未被濃墨重彩描繪到的隱性事實並給予重視。例如,你是否想過在陶德家隔壁生活著一個孤獨的男孩,他天性善良待人溫和,與家中的異常仿生人墜入愛河,最終卻不得不因華倫總統回收仿生人的法令而被迫與愛人分離。在這種情境下重新審視回收仿生人法令,是否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成為人類

“都8012年了,機器人怎麼還想著變人啊。”

偶然會看見有些玩家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在至少完整遊玩過一次遊戲之後,我們還能夠輕易斷定副標題Become human的唯一主語對應著仿生人嗎?在遊戲所描述的未來社會里:地球環境遭嚴重破壞,華倫總統靠“明星效應”贏得選票,國際戰爭一觸即發,仿生人的便利使人或多或少失去了勞動能力。高度發達的科技令真實不再可貴,人們樂於模擬,耽於虛幻,只會靠那一把紅色粉末在空虛頹廢裡獲得快感、自我安慰。

2038年,貪婪與傲慢發酵到新的高度,人已不再像“人”了。不知那時我們是否還能回想起思想史上“人”應該可能的樣子——“它(動物)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動。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識的物件”(馬克思);“此在”的關鍵在於“projection”(海德格爾);“存在的勇氣”是“具有‘不顧’性質的自我肯定”(蒂利希),以及更多。放縱慾望的集體狂歡無疑與理想社會相去甚遠,人需要約束,需要充盈,需要提升。

如果以稍微嚴肅些的態度看待《底特律》調侃性的譯稱,比起預設價值判斷的《底特律:做人真好》,或許《底特律:做個人吧》更符合遊戲內容想要傳達的理念——並非是仿生人(機器人)夢想著成為人類,而是透過仿生人展現“人類情感”,以在愈發冷漠而破碎的後現代社會中呼喚人性迴歸。

結語

如果細究《底特律》的整個故事設定依然能夠發現一些缺陷,但這並不影響這是一部優秀的作品。至少在寒冷而寧靜的海盜灣、漢克與康納擁抱道別的快餐店前、異常仿生人為自由而和平遊行的街上,在手握手柄的那個當下,玩家將深切地體會一切悲喜。那一刻觀眾能夠真實地被這個故事牽動。也許每個人都多少有些類似的感悟,也許這便是同理心的彰顯,是“人性”光輝的熹微閃爍,而“生命”就是如此這般神秘且偉大。這些都提醒著人們,“Become human”有待挖掘的諸多真實內涵。在《底特律》之後,成為人類。

Tags:仿生馬庫斯愛麗絲人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