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京南小城大氣治汙“逆襲”，不搞“一刀切”，都有哪些妙招？

12月12日，記者搭乘火車連夜趕赴衡水。此時新一輪空氣汙染過程已經開始醞釀。當晚，衡水啟動了重汙染橙色應急響應。兩個多小時後，記者在駐地見到了生態環境部的督查組成員。簡單寒暄後，組長鮑曉輝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APP軟體。軟體的主介面是一張整個京津冀及周邊地區的電子地圖，其中不少地方都打上了紅色的網格，有的城市多，有的城市少。“這就是熱點網格，每個網格是3公里乘以3公里的區域，再放大還有500米乘以500米的小網格。”鮑曉輝指著手機螢幕告訴記者，這是他們開展強化監督的“利器”。

衡水一家橡膠企業，安裝了完善的揮發性有機物處理設施

現場

網格報警原是虛驚一場

趕工挖溝槽被緊急叫停

將電子地圖放大到衡水城區，一個500米乘以500米的小網格打上了感嘆號。點選進去發現，裡面的汙染物濃度曾有異常升高。“明天我們就奔著這個地方去，看看那裡出了什麼問題。”鮑曉輝說。

熱點網格正是今年生態環境部“千里眼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生態環境部生態環境執法局相關負責人此前介紹，他們在京津冀及周邊“2+26”城市選取了3600個熱點網格進行重點監管，並從中選出800個網格加密佈設PM2。5地面監測微站，將其進一步細分為28800個500米乘以500米的精細小網格，迅速、準確發現環境問題，幫助地方精準治汙。

除了科技手段，此次強化監督還直接扎進區縣基層，京津冀及周邊385個縣市區安排了200個督察組，重要縣市區都專門安排一個組負責。鮑曉輝和三位同事此次就負責衡水桃城區、冀州區和臨湖新區的督察。衡水市下轄的武強、深州等地同樣有督查組進駐。

12月13日早晨，記者坐上了督查組的車。按照前一晚熱點網格的提示，督查組直奔桃城區的網格報警點。網格區域內有一家橡膠企業，督查人員走進這裡，發現企業已經按照當地重汙染應急預案的要求停產，只有一些裝卸作業。不過在附近開展進一步巡查時，督查人員發現，當地的揚塵管控仍有待加強，路邊不少地方在施工後，防塵網的苫蓋還不夠到位，東鋪一塊，西鋪一塊。

按照衡水市重汙染應急預案的要求，橙色應急響應期間，當地應停止除應急搶險外的土石方作業。不過當督查人員來到桃城區趙家圈鎮附近的一個熱點網格區域時，當場發現幾名施工人員正在開挖一條約兩米深、20米長的溝槽，施工負責人承認，他們將最後一段20米的管道接頭安裝到位，這個活兒就完工了，所以想“趕一趕”。督查組將這一情況反饋給當地環保部門，桃城區環保執法人員當場叫停了施工行為。

近幾年，記者曾跟隨環保部門的工作人員多次到北京周邊檢查，綜合多次採訪的見聞，記者發現：隨著環保督查的壓力不斷傳導到地方政府，以往頂風排放、偷排偷放的亂象已經很少見了。就像這次，網格報警最終被證實只是虛驚一場，但不容忽視的是，揚塵、趕工等細節問題依然存在，環保治理亟待向精細化方向發展。

追訪

科學限行配合免費公交

治理汙染經濟不降反增

走在衡水的街頭，一輛輛公交車不時駛過。記者發現，當地人乘公交車竟然不需要花錢。剛從公交車上走下來的市民劉先生對記者自豪地說：：坐公交車不花錢，這是衡水區別於河北其他城市的一大交通特色；在衡水，還有一個交通特色就是新車不限行。他說，為了減少機動車汙染，河北中南部保定、石家莊、邢臺等城市都已經效仿北京採取車輛尾號限行措施，遇到嚴重汙染天氣，甚至還會實行單雙號限行。但是在衡水，限行並不是“一刀切”。

在衡水市環保局局長何立濤看來，坐公交免費、不搞大規模車輛限行是當地踐行環保不搞“一刀切”的重要體現。“我們全市88萬輛機動車，高排放大貨車只有2萬餘輛，私家車大部分都是排放較低的新車，因此不搞盲目限行。”他說，治理機動車汙染，他們只“打七寸”，關注高排放車，因此當啟動重汙染橙色應急措施時，對大貨車和2005年之前的小客車限行；紅色預警時，對大貨車和2008年前的小客車限行。同時每年都有半年時間，衡水市民可以免費乘坐市區公交車，以引導市民綠色出行。

不搞“一刀切”還體現在工業治理上。何立濤說，衡水對全市4762家涉及大氣汙染排放的工業企業實行“一廠一策”精細化減排，重汙染天氣僅對涉氣工序停限產，其中511家低排放企業僅在紅色預警情況下停限產。

據瞭解，今年1至11月份，衡水全市空氣質量綜合指數在河北全省僅次於張家口、承德、秦皇島等3個自然條件較好的城市，排名8個大氣汙染傳輸通道城市的第一位。前11個月空氣質量達標天數比去年同期增加34天，增量為全省第一；PM2。5平均濃度60微克/立方米，下降率居全省第二。

衡水對於合法守規、達標排放的企業不搞“一刀切”，但是對那些“散亂汙”企業的治理則是毫不手軟。何立濤說，衡水已經累計整治“散亂汙”企業5526家，其中對2974家小化工、小鑄造等汙染嚴重、治理無望的企業堅決關停取締、落實“兩斷三清”。

這些“散亂汙”企業的退出，也拓寬了合法企業的生存發展空間。採訪期間記者特意走進當地工業區的一家橡膠製品企業。生產車間內，工人們正在緊張工作，由於膠管生產涉及到揮發性有機物排放，這裡的每個工位都安裝了收集罩，將汙染物吸附進罩裡，透過管道統一收集處理。

企業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的產品主要出口俄羅斯、埃及、越南等國家。過去附近一些散亂汙小企業也生產同類產品，由於它們沒有汙染治理成本，產品價格非常低廉，“價格只有我們的一半左右，我們被擠壓得快活不下去了。”該負責人說，隨著“散亂汙”企業的清理整治，正規企業獲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間，“我們也加大了環保投入，並進一步提高產品質量，預計今年的銷售收入能突破5000萬美元，比去年翻一番。”

何立濤表示，大氣汙染治理有力推動了衡水市的經濟發展，全市“煤改氣”、“煤改電”工程拉動投資130多億元，增加就業崗位3萬多個。“散亂汙”企業的治理更是為達標排放規範企業帶來了生機，2017年全市納稅千萬元以上的企業由2016年的98家增加至129家，同比增長30%。今年1至10月份，全市一般預算收入增幅居河北全省第一。

解讀

散亂汙難點大多被清理

環保督查將向縱深發展

生態環境部生態環境執法局副局長夏祖義告訴記者，今年是生態環境部第二次開展大氣汙染治理強化監督，去年首次實施的效果不錯，今年在實施過程中也在不斷總結改進。

比如，督查隊員在發現問題後，要當場透過APP軟體，錄入檢查情況，上傳圖片，軟體自動標註該地的經緯度，資訊直傳生態環境部。對發現的問題，生態環境部建立了排查、交辦、核查、約談、專項督察“五步法”處理機制：督查組發現的環境問題經稽核後，建立臺賬，交辦當地政府，直到核查確認該環境問題解決；如果地方不作為，生態環境部將對當地採取約談、專項督查等措施。

夏祖義介紹，從目前各督查組上報反饋的情況來看，查處問題的數量和性質呈現變少、變小的特點，“一方面，地方政府現在對環保督查非常重視，主動自我檢查，落實整改和問責；另一方面，像京津冀地區，去年經過一次強化督查後，很多散亂汙的問題已經被清理掉了。”

夏祖義也坦言，客觀來看，也可能存在督查人員業務能力參差不齊、地方反向做工作導致查處問題減少的情況，對此他們堅決要求各督查組從嚴發現問題，同時透過各地督查人員交叉組合，加強業務交流來提升督查質量。

夏祖義說，從目前的實施情況來看，大氣治理強化監督依然是督促京津冀及周邊、汾渭平原等地落實大氣治理、改善空氣質量的必要措施，“我們也會不斷總結完善監督方案，比如明年可能將汙染源點位加入督查APP中，方便督查人員更加精準發現問題，督促地方治理大氣。”

流程編輯：孫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