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掉枯井，五歲墜懸崖，二十歲坐大牢，逆風翻盤的徐階（中）

就中國文化而言，一生並非一帆風順，也非亙古不變的壯志難酬。

但是懷才不遇的人得忍耐成龍之前的孤寂。《孟子》中寫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也唯有受夠了磨練，才能躍過龍門飛昇成仙。

徐階便是這樣。他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他韜光養晦、厚積薄發。

他有他的使命，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是金子總會發光

因禍得福的小徐同志

上回我們說到小徐因為和張璁同志在孔子先生的去留問題上起了爭執。

卻沒想到命硬的小徐同志能在這裡發光發熱。

福建延平府在今天福建南平市附近。該地位於閩北位置，且多為山區。此地地勢崎嶇，山路坎坷，只適合騎馬。作為主辦司法刑事案件的推官小徐在此處辦案可謂是難上加難。

人們常說人傑地靈，但人們也常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延平府正好是後者，當地的官員盡是一些不幹事的飯桶。職位小的不作為，磨洋工；職位大的中飽私囊，徇私舞弊。什麼惡徒，劫匪，江洋大盜自然不會呆在他們應該呆的地方。

此地可謂是民不聊生，百姓叫苦連天。

小徐同志是個白白淨淨又嬌小的南方人。文文弱弱的樣子沒有太大的說服力。當地的官員不服從小徐的管教。到任之後，看著這片爛攤子，小徐同志沒有抱怨，決定擼起袖子加油幹。

下面的其他同志倒是給面子，第二天都早早來了。但沒幾個好好工作的。還有些和小徐同志起了爭執，嫌活多，有種小徐自己幹。

被排擠到邊遠山區，人生地不熟，沒有人幫襯，還要受委屈，是個人都受不了。但小徐同志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會害怕這些？之後小徐同志一聲不吭，還真就是幹完了。這犯人該放的的放，該判的判，什麼冤假錯案都給平反了。

這麼一個能幹的人，當然是讓人佩服的，只是那些冗官沒有想到，精彩的事情還在後面。

過了幾天，白淨的小徐同志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將延平府的官員都給查了一遍。和小徐發生衝突的老油條們也都判了，罪名是貪汙受賄，徇私枉法。

在南平的第一戰開了個好局，小徐同志也總算是在這個地方立了起來。

由此看來，小徐並不是個一聲不吭的老好人，他有更大的野心更狠的手段。

他的心中有信仰，普普通通的壓力打垮不了他；他有頑強的意志，平平常常的工作干擾不了他。徐階最擅長的就是隱忍。他笑臉盈盈、一言不發，但接下來走的每一步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種緘默不語，這種暗吟不言是他扳倒嚴氏父子，匡扶正義至關重要的一步。

更大的挑戰

銀礦事件導致的信仰危機

窮鄉僻壤的延平有一種不菲的特產——銀礦。

當年還是以金銀為主的貨幣，有了銀礦就意味著有了鑄幣權。但好東西大家都看在眼裡，很多沒有許可證的小銀窯早早的就開了起來。

無證銀窯壓榨百姓拖累朝廷其危害可想而知。

嫉惡如仇的小徐同志怎麼能忍，當即就下令禁止私人採礦，徹底清查此事。

這一次延平府的官員依舊沒讓我們失望，下了的命令當沒聽見。該幹啥幹啥，喝酒聊天吃花生米。但也不能完全怪這些冗官，畢竟涉及的人和利益太多，甚至有官匪勾結，狼狽為奸的現象。

沒準就觸到了誰的逆鱗，他們不敢輕易動手。

身經百戰的小徐發現了其中的蹊蹺，面對如此場景彷彿無處下手。當地的官員不希望查辦，怕自己投入的本錢付之東流，當地的百姓不想查辦怕自己丟了工作少了額外的收入。回想當年的經歷，哪次不是命懸一線？哪次不是驚濤駭浪？而此刻的小徐同志卻一籌莫展。

此時他面對的再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是非黑白，也並不是徹徹底底的對立面。

黑與白糾纏著，是與非交織著。要想解決這件事，似乎要在一些原則性的事情上做讓步。這是徐階第一次在思想上過不了關。什麼是深明大義，什麼是天下蒼生彷彿一切都沒了答案。他苦思冥想，致良知，知行合一的真諦究竟是什麼。

他難以抉擇，難以取捨，彷彿自己曾經信奉了幾十年的東西就此崩塌。

黑白糾纏，是非交織似乎是常態。只是年輕的自己在之前從來沒有面對過。

小徐妥協了，他的煩惱憂愁似乎都解決了。原來文慰先生說自己沒懂的那些地方也終於想通了。

妥協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銀礦這件事一個死局，但它有突破點——利益。

延平府有頭有臉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銀礦有關，那就從這裡入手。小徐同志找到了當地的里長。這些里長不是什麼好人，曉得徐階要來便急得上躥下跳。但徐階卻沒有對他們開刀，而是向他們提條件。官府會開更高的價，只要里長們能制伏地頭蛇、就能和官府一起來治理銀礦。這似乎看起來很奇幻，但比起黑惡勢力，里長要可愛得多。

第二天礦霸和黑社會彷彿消失不見了，效果就是如此立竿見影。

徐階的妥協是向世俗的妥協，是向利益的妥協。

但他並非利慾薰心，這只不過是借利益的跳板，挽救無法破解的死局罷了。萬事萬物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此刻徐階面對的是沒有羞惡之心的黑惡勢力，他要變通，要懂得知行合一。

果然銀礦問題迎刃而解，延平的經濟迅速發展。地頭蛇失去了經濟的支撐很快也不見了蹤影。延平府的百姓安平樂道，他們對徐階的治理也是津津樂道。

徐階的逆風翻盤

重回權力中心

人在做，天在看，小徐同志算是熬出來頭。

他迎來了自己官場的第二個春天。剛到湖北就任，又被提到浙江。三年以後小徐同志被調到江西做了按察副使。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禍總是相依的。

這不自己的麻煩馬上就找上了門。小夥子一進徐階的府邸，就說自己想升官。旁人看了漠然，小徐聽了也覺得莫名其妙。

但他其實是有資本的——夏言。

夏老兄可是當時內閣的首輔，阿諛好夏老兄那真就是前程似錦了。徐階明白這其中的好處。但作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青年怎麼會輕易妥協呢？“爾曹屬我誨”。

該幹嘛幹嘛去，好好工作比啥都強。

小夥子的熱臉貼上了冷屁股，垂頭喪氣地走了。之後便四處揚言要搓搓徐階的氣焰，要讓徐階付出代價。底下的官員也議論紛紛說徐階的好日子不多了。

小徐同志見過的荊棘可不少，就這點破事能嚇到他？徐階沒有任何動作，選擇靜觀其變。

在外八年的徐階還是原來那個慘綠少年。八年來他真正瞭解到這世界的汙濁，痛苦與絕望圍繞著他。甚至讓徐階出現了信念危機，曾經信奉的價值差一點分崩離析。

雖說暗流湧動的官場從來沒有什麼純粹的東西，但在這一刻應當相信那純粹的事物是徐階的苦苦堅持的信仰和原則。

夏老兄性格古怪，卻是有原則的人。

雖說和徐階有這些過節，但還是提拔了有能力的小徐同志。小徐同志也非常感動，到了京城就去拜訪夏言老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這個怪老頭沒有給徐階好臉色，就說是因為小徐政績好才提拔小徐，沒有一點私情。要說私情夏老兄是一點都不喜歡小徐的。

徐階笑著離開了夏言的住所，他心裡明白這個老頭良苦用心，也記下了這段恩情。

小徐同志作為東宮洗馬兼翰林院侍讀，總算再次進入了帝國的權力中心。

在東宮任職的小徐同志與周圍還未經事的翰林院成員相處起來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但是他發現有兩個人是與眾不同的。趙時春、唐順之。徐階想與二人結交。出乎意料的是，二人對小徐同志有著濃厚的興趣。在交談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共同之處，他們相互吸引的原因是磁場是信仰。

他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都信奉心學。

在陰差陽錯的結合之下，徐階竟然成為了這個團體的核心。這是個沒有任何政治利益走到一起的群體，他們擁有共同的政治立場。閒來無事小徐同志組織各種交流會，大家交流交流心得。

看似不起眼的學術組織進一步擴大了陽明心學的號召力，當然也為徐階打下結實的人脈基礎。

之後的徐階同志可謂是步步高昇。徐階政績斐然，嘉靖二十二年，徐階被任為國子監祭酒。兩年後，徐階被任為吏部左侍郎。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權力財力在此刻都是徐階的囊中之物。但徐階並沒有膨脹，他在職時為人和善，工作上又兢兢業業。

他的眼光不止於此，他的使命也不限於此。小徐同志一點點的積累。人脈、資金不斷地擴張。徐階總算是在京城裡站穩了腳跟，也為他接下來的戰鬥打下了基礎。

徐階從來都不是傻白甜，他有勇有謀，有才情，有計策。

比起夏言他似乎更懂得韜光養晦，收斂鋒芒。比起張璁他更懂得如何去隱忍，如何厚積薄發。比起嚴嵩，他更有原則，更願意為天下蒼生。他是難得的天才，難得的政治家。更難得可貴的是他懂得變通但卻堅守原則。

徐階的故事還在繼續，他在未來會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

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他的大業也還沒有建設。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徐階會沉下心來，隱忍不發，迷惑敵人，最終取得成功。他有原則、有信仰。他不慕名利，不圖富貴。

他有他的執著，他有他的堅守。這樣一個有志青年必定不會被時間遺忘，他也必定會留名青史！

本文作者為破壁調查局簽約作者：啊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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