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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明論王倫之死

由 九八資訊 發表于 旅遊2021-11-03

簡介王倫之死最大的贏家是吳用,晁蓋雖然做了梁山的領袖,但他是個耿直的漢子,並沒有對梁山有充分的規劃,所以統治權稍後被宋江—吳用集團篡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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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讀《水滸傳》,一般都會記得在宋江之前,梁山泊的領袖是晁蓋,但一般也都容易忘了在晁蓋之前,梁山泊的領袖是王倫。

常明論王倫之死

《水滸傳》之所以被命名為“水滸”,正是因為故事發生在原本屬於王倫的這八百里水泊梁山。“水滸”的原意是水濱,第一指的是故事的發生地點梁山泊,第二指的是故事發生的環境,水滸群雄所處的位置是古人所謂的“江湖”。

“江湖”這個詞古已有之,莊子說:“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但江湖最主要的意思則是與“廟堂”相對。

范仲淹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江湖是對立於傳統的廟堂即體制之外的。所以一部《水滸》,從王進開篇,將英雄逐出廟堂去,當然是處在江湖之上了。

廟堂強調“禮”,“禮”是等級的意思,務必森嚴;江湖強調“義”,“義”的本義是適宜,需要用感情來衡量,所以必須權衡。換句話說,廟堂是有秩序的,江湖則是無序的。

但在現實社會中,廟堂的秩序常常被一些權貴打破,失去應有的公平,而江湖則在無序中用“弱肉強食”的辦法維持了一種原始的公平,這可能就是社會的一種辯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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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倫這個人,原本是個不第的秀才,因為在體制內活不下去,所以棄文從武,跟杜遷一道上了梁山。北宋一向有重文輕武的習氣。

對於王倫來說,棄文習武已經是一種墮落,而後落草為寇更是辱沒了祖宗,稍後楊志和宋江寧可在體制裡受辱也不願輕易上山落草便是明證。

王倫的一生,節節敗退,從退出體制到安於江湖,很像是我們今天最普通的就業者。對於王倫們而言,離開科舉—官僚體系,來到江湖,只不過是對原有體系和原有評價系統的逃避。

在江湖棲身,對於王倫們而言,第一個理念是安定,不惹官司,不引官軍上山,第二是安全,就是保證自己的統治和安全。為自己而活而沒有更大的理想也是一種人生態度,在這個江湖裡,王倫生存下來,還想這樣生存下去,本身並沒有太大的錯誤。

但他無疑忘了,江湖的法便是叢林法則,便是弱肉強食——只要在江湖這個食物鏈系統中,就要扮演吃和被吃的角色。除非他的山寨像裴宣的飲馬川或者鮑旭的枯樹山一樣可有可無,但他所在的梁山偏偏又是個“方圓八百餘里”、能夠讓英雄豪傑大展身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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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三國時期的劉表,以“座談客”的材料,不思進取的精神偏偏守衛一個兵家必爭之地的荊州,那就只能吸引群狼至此,最終死在英雄豪傑們的手裡。所以王倫並不是死在了他自身的錯誤上,而是死在了他所佔據的土地過於優越——這就是他最真實的死因。

反觀林沖給他的一些罪名其實並不成立,林沖對晁蓋一行人評價王倫:“心術不定、語言不準”,金聖嘆評點道:“犯此八字者,賊也做不成”,心術不定就是沒有準確的主意,語言不準就是沒有準確的態度。

前者對山寨的前途沒有規劃,後者對山寨的管理沒有標準。換句話說,王倫想偏安、想將梁山維持在小規模,這就會同林沖“江湖馳譽望”的“大志”產生衝突。

如果林沖不殺掉王倫,就相當於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至於林沖當面罵王倫“笑裡藏刀、言清行濁”,只不過是道德評價,《水滸傳》裡沒有對王倫“藏刀”、“行濁”的任何描繪,我們從之前的情節中最多不過看到王倫只是“嫉賢妒能”,不肯收納林沖,要驅除晁蓋一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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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笑是林沖評價王倫“落第窮儒,胸中又沒文學”,金聖嘆諷刺道:“即不落第又奈何?即有文學又奈何?”

我們設想,即使王倫登了科、做了官,如果要做好官,像裴宣一樣公正,最終也不免落草為寇,如果要做贓官,最好做到高俅,一樣是林沖的仇人。至於做山寨之主,並不需要登科,也不需要文學,只是需要發展的眼光和前進的魄力,這是王倫和林沖、吳用等人矛盾的癥結所在。

只可惜王倫臨死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沒有看出晁蓋等人不是看重他的名望,而是看重他的土地。看重名望,王倫有主動權在手,當然可以驅趕晁蓋一行,但看重土地就必須做好保家領土的準備,王倫沒有這個準備,所以踏上了一條死路。

王倫之死最大的贏家是吳用,晁蓋雖然做了梁山的領袖,但他是個耿直的漢子,並沒有對梁山有充分的規劃,所以統治權稍後被宋江—吳用集團篡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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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用雖然從山寨建立之時就身居能夠參與決策的元老,但他能顧照顧權力卻不能駕馭權力,所以後來緊密地團結在宋江周圍,不管領導人如何變遷,始終位於山寨的二號人物,直至自己死去,成了梁山中最大的贏家。

而林沖雖然成功陪著晁蓋、吳用發動政變(火併),但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吳用說:“這人來相探,中俺計了”),他的志向在政變成功之後依然落空,不但晁蓋沒有發展梁山的計劃,就算是宋江和吳用也沒有發展梁山的勢力,一個很重要的例證是梁山在打下祝家莊、曾頭市等地都沒有在當地駐兵,在洗劫了周圍的人民以後,頭領們還是駐紮在梁山上的。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王倫之死是《水滸》的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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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再進一步分析,就連王倫“嫉賢妒能”這一條也很可疑,誠然,他拒絕林沖是因為“我又沒十分本事,杜遷、宋萬武藝也只平常。如今不爭添了這個人,他是京師禁軍教頭,必然好武藝。倘著被他識破我們手段,他須占強,我們如何迎敵?”

但這只是他對自己決策權的擔心,而所謂嫉賢妒能應該是對比自己強的人進行迫害,王倫並沒有做到這種地步。他試圖收留楊志,為的就是讓兩者彼此挾制,維護自己的權力平衡,這是古今很多君主的共同手段,如果一概用“嫉賢妒能”來論斷,未免過於膚淺了。

王倫之所以不收林沖、不容晁蓋,是因為林沖的刺配和晁蓋的確實犯了王法,分別得罪了當朝的太尉和太師,面對強大的對手和不可度其深淺的所謂“朋友”,王倫的選擇是基於人性最真實的選擇。

並不算強大的梁山,只憑新來的一個或一夥看起來中用的人,與當朝太尉、太師抗衡,顯然是天方夜譚。

何況王倫作為一個山寨的主人,只是想求得一點權力之外的自由,這自由是逃來的,不是爭來的。不理會而不是對抗,這就是王倫的心態。

宋江把聚義廳改為忠義堂也是同一個道理。只不過宋江多利用、多出賣了幾個豪傑,王倫不敢也不忍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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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展無心、突圍無力、自保無助,王倫在江湖中的處境和林沖在官場中的處境驚人的相似。王倫錯,錯就錯在他以一個偏安之才高居在了一個必爭之地,有誰不知道四面環水的梁山泊正是英雄的用武所在。

於是,晁蓋要搶,林沖要殺,王倫和他的水泊梁山只能成為令人垂涎、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且王倫是迷途的羔羊,最終葬在了一個劫人家舍的流氓的刀下——被流氓陷害而最終成了流氓的也是林沖的悲劇。事實上,在梁山上的林沖算不算得英雄還可以商榷,但他沾染了流氓的習性,並由著這習性做了幾件流氓的事則是不爭的事實。

火併王倫這一場戲不過是他流氓習性的一次集中爆發。死賴到山上不走,又用武力篡了人家的位子,這裡一個英雄的標準實在差得太遠。

相比之下,倒顯得王倫更有些英雄氣概。還原到那樣的時代,生逢末世,世道雖然壞了,但還沒有亂。

官吏們橫行不法,但是像林沖娘子一樣善良的百姓還認為這個時代是“清平世界”,所以沒有幾分魄力和決絕良民是不敢主動落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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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和孫二孃只能去開黑店,蕭讓和金大堅只憑一門技術去為人寫字和刻章,他們都稱得上好漢,所以邁出了落草這一步的王倫顯然更有資格稱為“好漢”。

在梁山泊勢力強大之後,主動來投靠梁山的人也不算少,但是真正讀過聖賢書而且有些見地的,恐怕只是寥寥無幾。

而且王倫之所以看起來“胸無大志”,也許只是一時的策略。《易經》說“潛龍勿用”,落草為寇不一定就是不再打紅旗,就是在微弱之時不張揚、不顯露,隱蔽三年,一飛沖天,看起來消極的人未必不是隱忍,未必不能成大事。以王倫落草的堅決和他試圖調和林沖和楊志的手腕,也許他缺的不是志氣,只是運氣、機會與時間而已。

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王倫的悲劇,是他喪失了可以做的更好的機會,林沖“去心窩裡只一刀”,可能的未來便永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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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王倫林沖江湖梁山晁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