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山高水長我們還有一生可囂張—騎行川藏回憶記錄②爬坡篇

米拉山海拔多少米高

當我騎車時，我在想些什麼。又或者說，當我爬坡時，我在想些什麼

因為是寫18年自己騎行川藏的回憶記錄，所以為了找到問題的答案，也為了重新體會爬坡的痛苦無力感，我特地昨天晚上帶著已經垂垂老矣的山地車，在居住的城市騎行了三十公里，爬了一座也許能被稱之為山的山吧。大概，上坡加起來能有五公里？

昨天的心率記錄

是很失落的一種感受，跟三年前的爬坡感覺完全不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空白感，說起來川藏的坡是種很自虐的痛感，我昨天是帶著重尋這樣的痛感去騎車的，所以失落好像也是必然的結果，身體在地獄，心靈在天堂，這種帶著矯情的自虐，也就高原的坡能給我了。

怒江七十二拐，拐角處的告示牌寫的都是此處死亡（）人

當時學校的協會里流傳著一句話：騎車不是為了爬坡，但騎車不爬坡是萬不可能的。而騎行川藏，爬坡更是每天避無可避的難題。那些風光美景與寒冷痛苦交替著的山的名字，海拔5130的東達山，5018的米拉山，4298的折多山，像是用刀刻在心上了，才這樣的難以忘記，清晰到像是昨天剛發生似的。翻山越嶺這個成語，第一次從字面去理解，用身體去實踐。十公里爬坡，二十公里爬坡，三十公里爬坡，五十公里緩上坡，七十公里緩上坡，一百公里緩上坡，是當時的日常，也是我現在最懷念的故事。

川藏路線圖

氣喘吁吁是家常便飯，車後幾十斤重的馱包，高海拔缺氧的窒息感，成了每天的最大考驗。記得康定到折多塘的那一天，那時剛出發沒幾天，初上高原，坡很陡，隊伍裡的十個人因為各自速度不一已經各自分開約定客棧集合，我一個人在漫長的陡坡上，每向上繼續騎一米，都是我前二十年人生中到達的最高處海拔。已經喘得不行了，客棧遙遙無期，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掛著幾近抽搐的腿在小檔位瘋狂掙扎，幾乎是每一百米不到就停下來休息一下，捏著剎車，掛著滿身的汗吹著高原的風，在害怕感冒的擔心裡更加艱難地起步。

“不推車”本來是隊裡流傳的一句玩笑話，但是當年的我，是真的用生命在堅持這句玩笑了，現在想起當時，會是一種很欣慰的快樂。

用命翻越的第一座山；折多山

騎行最後一天最後一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山：米拉山。運氣並不好，剛出發就下雨又遇上肚子疼，喝了藿香正氣水就頂著小雨出門了，後來下雨、躲雨又出發，感受了一把寒冷失溫，在最後一個大長坡讓我實實在在感受了一把爬坡爬到哭，手上已經沒有握把的力氣了，甚至路過每一輛車帶起的氣流都會使我雙手控制不住地抖動。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大貨車在陡峭的山路上幾乎擦著你的肩膀快速透過，颳起一陣氣流讓已經扶不住車把的我更添一把阻力，很冷，甚至很疼。

快到拉薩時拍的（因為在米拉山差點失溫，以至於很快就下山了，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巴塘到芒康的那天，一整天的緩上坡，路很爛，是那種溼潤的黃色爛泥土，裡邊藏著大大小小的石塊，一路抖到我屁股都要開花了，好不容易結束了，然後在距離目的地十幾公里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座山，爬坡開始，這座山的名字叫宗拉山，這些坡的名字叫又臭又長。

一整天的爛路，七十公里緩上坡

爬到失語的一座山，吃掉了一整袋麵包幹

對於一個從未上過高原的平原女孩，在往上爬的每一米都在挑戰人生海拔極限的感覺，過於真實，以至於過去三年，回想起那段日子，依然覺得很瘋狂很不可思議。高原爬坡身體一直在出汗，而只要停下休息時間一長身上汗水微幹，高原上的風又能吹得你瑟瑟發抖，所以沒有選擇只能繼續。身體在地獄而眼睛在天堂，這句話用來形容川藏線爬坡再為貼切不過，這些經歷一一細數，太多太多。

不自虐的正常人自然是不喜歡爬坡的，但是幾十公里上坡結束，看見被自己征服了的那些蜿蜒曲折，感受到二十年來從未感受到過的高原風光，一路騎友們的鼓勵和全國各地私家車裡伸出的大拇指，美好的扎西德勒。那個頭痛缺氧又咬著牙低頭堅持的自己和汗水滴進眼睛仍然擠出笑臉的自己，我居然這麼喜歡，喜歡地上癮。

每一座山的埡口都有一樣的標語：不畏艱難險阻，不怕流血犧牲

二十歲的我在日記裡寫下：“所以我一次一次地爬坡，為了不一樣的山頂風光，更為了找到那個我從未見過的自己。”

二十三歲的自己迴應道：“很慶幸，如今的自己依然擁有一顆在路上的心靈，一定會有一天，和二十歲的自己相遇於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