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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西昌] 歐文惹:我們的涼山,是我們的家鄉,也是我們的朋友!

由 國籃當自強 發表于 運動2021-05-15

簡介阿木告訴我,房子左手邊靠牆的地方,本應該有兩張床,因為雨季漏雨漏得厲害,老兩口就搬到旁邊的一間房裡住了,歐文惹和舅舅現在則住在坡上的一棟小房子裡,建設這棟房子的時候,政府出了3萬塊錢

彝族裡的阿果是什麼意思啊

[行進西昌] 歐文惹:我們的涼山,是我們的家鄉,也是我們的朋友!

北京時間3月30日,木裡火災兩週年,西昌火災一週年的日子,我乘坐的航班於上午9時30分許落地西昌青山機場。西昌,乃是涼山彝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以西昌衛星發射中心聞名遐邇,而“涼山”二字,卻幾乎可以與貧窮劃等號。這一次涼山之行,我帶去了前段時間楊侃平臺為歐文惹(綽號,本名“的的十一拿”)募集的20848元善款,以及楊侃讀者們對他的真摯祝福。

[行進西昌] 歐文惹:我們的涼山,是我們的家鄉,也是我們的朋友!

歐文惹家在美姑縣的一個小山村裡,從青山機場過去,要走150多公里山路,從地圖上看去,這段路曲裡拐彎,令人望而生畏。來接我的涼山黑鷹隊組織者阿木沒有車——而我想當然地以為他肯定有車——他的車早已變賣充作辦賽經費,結果就是,他、他的朋友古日和我,我們三人在機場外面面相覷。太陽很毒,再加上心裡焦躁,我額頭上很快就滲出了汗珠。

阿木建議:可以先打車到西昌市區,然後乘“黑車”到昭覺縣,再換乘一次“黑車”就可以到歐文惹家了。當地公共交通不發達,“黑車”在遠距離客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看起來,這已經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了,但我對“黑車”的不信任,還是迫使我再想想辦法。

正一籌莫展之際,我突然想到了此前曾幫助過歐文惹的農夫山泉工作人員諸林傑,或許他可以通過當地的銷售網路想想辦法?很快,他那邊的回覆就給過來了:川藏大區攀西辦事處客戶經理胡孝平可以駕車載我們前往,他是西昌當地人,又常年在下面的縣市跑銷路,對那一帶的路況、民風熟悉得很。

吃過午飯,我們三人在西昌市區與胡孝平會合了。他建議儘早出發,天擦黑之前回來,因為山路狹窄,只有雙向兩車道,入夜後車速變慢,容易堵車,短短几公里堵上幾十分鐘也是常有的事。事不宜遲,中午12時許,我們的車開上新落成的外環路,迅速駛離市區,進入了大涼山的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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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四月之交,空氣燥熱,森林草原防火工作進入關鍵時期。今年,涼山州吸取往年的教訓,提出了“臨戰狀態”的概念,其下轄的冕寧縣甚至推出了“最嚴格防火令”,打火機、火柴等火源每人限購一個,且需實名購買,“原則上以舊換新。”道路兩旁,山野之中,走幾百米就能見到一個防火宣傳牌,上面寫著“野外用火關五天,造成火災判五年”之類的標語,進山的必經之處都有專人值守……足見當地上上下下“打好翻身仗”的決心。

言歸正傳。我們走的這條公路,是從西昌市區到“東五縣”——美姑、昭覺、金陽、布拖、雷波——的唯一通道,由此也造就了它的繁忙,載人載貨的車輛絡繹不絕。

胡孝平嫻熟地避讓著對向來車,順滑地駛過一個個U型彎,超越一輛輛蝸牛般緩行的大型車輛,點按剎車、油門的節奏恰到好處。車子在連綿的大山裡急升、急降,一座座大山被我們甩在身後,一座座大山又呈現在我們眼前,山的那邊,依然是山。海拔高度從最初的1500米來到3000米上下,為了緩解耳朵時不時產生的悶脹感,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嚥著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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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走得慢,車速始終很難超過60公里/小時,“如果是雙向四車道就好了。”我說。不過,胡孝平告訴我,現在的路況已經比前幾年好多了,“之前的路更窄,坑坑窪窪的,而且沒有護欄。”目前,涼山州還沒有通高鐵,若想縮短去各個縣區的時間,只能寄望於高速公路。

“經過我們這裡的第二條高速,宜攀高速,正在建設。”胡孝平對當地交通建設如數家珍,他目光灼灼地說道,“以後就是高速連著高速,把涼山所有的縣市連線起來!”從他的眼神裡,我似乎看到了一張四通八達的高速網,正將人員和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往這個被高速路網“遺忘”了的地方。

而涼山州目前唯一一條建成通車的高速公路,正是創造了多項世界之最的“天梯高速”——雅西高速。資料顯示,這條高速工程難度之大、技術含量之高堪稱世界罕見。

路上,我問阿木:“這山裡有沒有鷹啊?”他很篤定地回答我:“有!我的老家甘洛縣就有很多。”可是那一路上,我並沒有見到鷹。後來,或許是太累,阿木和古日在後排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那幾天,山裡的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霧氣”中,但那並不是霧,因為我感受不到一絲空氣中的潮溼,只看到太陽正在炙烤著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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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前行,路旁的景緻發生變化,山體褪去了紅土的質感,轉而變得怪石嶙峋、陡峭異常——有些石頭彷彿就懸在車子的正上方。除了這個,我還注意到,當地人有席地而坐的習慣,在屋前鋪(有的不鋪)一個墊子,就那樣坐在上面聊天或做活。我想,很多人身上的髒汙或許就是這麼來的。

總之,這是一個跟北京完全異質的地方,無論地理環境還是風土人情,皆是如此。我一路看,一路感慨,大約3小時後,我們終於離歐文惹就讀的小學咫尺之遙了。從一個窄坡下去,穿過令人作嘔的動物糞便的氣味,經過幾個建築工地,我們終於來到了小學門口。看起來,這裡似乎是村裡的經濟和社交中心,不僅聚集了好幾家商店,還有許多人席地而坐,正望著陌生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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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精緻的小學,看起來建成不久,磚紅色的牆體上,寫著漢彝雙語的標語。樓上教室裡正在齊聲高唱彝族歌曲,樓下空地上,一位體育老師正組織學生打籃球,砰砰乓乓的聲音迴盪在三面圍攏的教育樓之間。有一個男孩,非常熟練地做了兩個胯下運球,我很驚喜,拿著相機對著他們一頓拍。有個孩子一直盯著我的相機看,只是眯眼笑著,並不說話,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們在歐文惹班級的門口見到了他,他懷裡抱著一顆掉色、褪皮的舊籃球,看起來比去年10月來北京時高了一點,也瘦了一點,脖子上有厚厚的老泥,校服黑一塊黃一塊的,襯裡是帶著涼山黑鷹隊標誌的T恤。我問他:“你還記得我嗎?”他想了想,笑著搖了搖頭,並不說話——他跟阿木話更多一些,用彝語扯東扯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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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再次穿過令人作嘔的動物糞便的味道,從窄坡上去,五分鐘後,我們到歐文惹家了。那座我在照片、影片裡看過不下十遍的小屋,就這樣突然呈現在我的面前。他的外公馬黑曲日老人和外婆迎了上來,把我們讓進屋內,很自然地蹲在了立柱旁邊。

我掃視了一下這間小屋,沒有任何傢俱和家電,真正的家徒四壁。屋裡光線很暗,即便是開了燈,也無法看清屋子深處的情景。屋子中間有一堆灰燼,旁邊是一些垃圾,馬黑曲日老人看到我在注視這些垃圾,站起來用苕帚把它們聚攏成堆,又蹲下了。阿木告訴我,當地人習慣在屋內烤火,邊烤火,邊熏製掛著的臘肉——不過歐文惹家平時根本不捨得吃,這些垃圾不扔,是用來燒的。所以,我大概知道這間房子的牆體為什麼是黑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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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老人仍舊是蹲著,入鄉隨俗,我也蹲下與他們說話。依靠著阿木的翻譯,馬黑曲日老人瞭解了我的來意,他溝壑一般的臉上開始有了複雜的表情,他笑了起來,雙眼也似乎變得晶瑩剔透。當我把厚厚的一沓錢遞過去的時候,老人站起身來,用雙手挨個去握我們四個人的胳膊,嘴裡一再說著:“阿果吉阿果。”彝語,意為“太厲害了,太感謝了”。

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許多來看熱鬧的村民,這裡的年輕人數量,比我想象的要多,歐文惹21歲的舅舅就在裡邊。他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性格也有點內向,基本不靠近我們,只是不遠不近地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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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48元清點無誤,我伏在牆上寫了個簡單的收條,請馬黑曲日老人寫下自己的名字。他生澀地寫了兩筆,似乎忘記了接下來的筆畫,用了好長時間,才把“馬黑曲日”四個字添上去。

任務完成。我終於可以仔細地觀察一下歐文惹的居住環境了。阿木告訴我,房子左手邊靠牆的地方,本應該有兩張床,因為雨季漏雨漏得厲害,老兩口就搬到旁邊的一間房裡住了,歐文惹和舅舅現在則住在坡上的一棟小房子裡,建設這棟房子的時候,政府出了3萬塊錢。

這間房子同樣簡陋,屋頂和牆體之間有很大的縫隙,但它終於不再是純黑的,而是有了一些色彩,也有了一些現代感,在這裡,我看到了電飯煲、手機支架、運動服。同樣我還看到,角落裡堆放著的大約幾百斤土豆,大多數已經發芽,有的甚至長出了條狀的莖。我大惑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存放變質的土豆?”沒想到,同行的人全都十分肯定地告訴我:“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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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馬黑曲日老人的閒談中,我瞭解到,大概十年前,歐文惹的媽媽離開了家,從此音訊全無,歐文惹成了事實上的孤兒。老兩口靠著五畝薄田和政府救濟,把歐文惹撫養長大。在這樣一個生存資源匱乏的家庭裡,能做到這一點,其實頗為不易。畢竟,歐文惹還有一個舅舅呢。

更加令我震驚的是,馬黑曲日老人的實際年齡“只有”59歲——原本,他的體貌特徵讓我無比確信,他起碼70歲打底。後來我又在歐文惹家門前見到一個背孩子的婦女,孩子很小,看起來也就1歲多,母子倆都是一樣的濃眉大眼,她今年28歲,但看起來像40歲的。我感覺,這裡的人,普遍比實際年齡蒼老10歲。

歐文惹性格內向,學習成績很差,但只要給他一顆籃球,他就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在那個維度裡,他自信滿滿,收放自如,宛如掌控一切的人。我之前看過他一個三分絕殺的影片,大心臟,巨星範兒。籃球,是最有可能改變他命運的東西,而且也正在改變著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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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在吳悠的幫助下,阿木曾經帶歐文惹到一支CBA季後賽球隊的青年隊試訓,對方表示:“如果小學畢業的時候身高還能再長,就要他。”不管這是不是一種婉拒,但起碼,讓歐文惹見識到了更廣闊的世界。阿木曾經和歐文惹聊過,確信他特別渴望過那種終日與籃球為伴的生活。

兩萬多元善款,或許能幫助正在長身體的歐文惹改善營養,也或許能暫時改變他們一家的處境,但不是長遠之計。歸根結底,歐文惹還是要走出去,接受專業系統的籃球訓練,哪怕打不出來,只要走出去,就有很大機率會拔除世代傳遞的“窮根”。走不出去,很可能還是要被“窮根”捆住。但對於一個沒錢沒背景,又絕非天賦異稟的孩子來說,走出去,談何容易?

告別歐文惹一家,我們踏上了歸程,後視鏡裡,歐文惹仍然抱著他那顆破舊的籃球。這裡離“懸崖村”不遠,只有十幾公里,村民們現在已經開始從事旅遊業,賺遊客們的錢。只可惜我們時間有限,不能前去參觀。

中途,胡孝平把車開到一處觀景臺,說那裡可以遠眺著名的邛海和瀘山,我揭開相機的鏡頭蓋,快步下車,卻發現,“霧氣”遮擋了遠處的一切,只能勉強看到一點點輪廓。無奈,只能“悻悻而歸”。我們很幸運,沒有遇上堵車,在天擦黑之前,回到了西昌市區。透過“霧氣”,夕陽正呈現出異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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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當我仔細審視白天拍攝的照片時,卻發現了當時未曾發現的細節:歐文惹小學樓下那群拿著籃球的孩子,有的竟然身著NBA球星的球衣,我像尋找彩蛋一樣把照片放大,挨個去看,至少看到兩件歐文、一件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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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歐文惹家門上掘金隊的貼畫,我開始確信一點:北京離這裡很遠,但籃球,離這裡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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