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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一個被嚴重低估的塔尖人物
由 王道一地春 發表于 運動2023-01-13
簡介”4王立群說劉邦沒有拿出過啥好點子,能力上只能算二流
項羽的臉譜是什麼樣子的
大風起兮雲飛揚
原創: 陽關
劉邦是一個塔尖人物,是漢民族和漢文化的開拓者之一,對中華歷史影響深遠。他大智大勇,大破大立,個性鮮明,風格別具。
然而兩千餘年來,活躍在人們口頭筆下的他,更多的,卻是一副流氓模樣。
他的人品和才略都被嚴重低估了。
究其由來,大抵是史記留了口子,開了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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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漢初,豪傑並起,英雄輩出。劉邦以布衣之身,集思廣益,麾才令能,七年而定天下。
他論成敗,總結了這麼一條:“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說得似乎頗為謙遜,其實也透著相當的自我認同,三傑為我所用,這本身就是對他自己超一流能力的一個不言而言。
張良說兵法,人皆不省,獨沛公善之,良曰“沛公殆天授”。其實沒有那麼神秘,劉邦心裡自有大經略,非常人能及。
而司馬遷,對此僅一句輕描淡寫,似乎劉邦的這一重要素質,只是個說不清道不明而已。
讀史記,我們得到的關於劉邦的印象,更多的是好酒好色,無賴無恥,粗俗刻薄,濫殺功臣。
那麼,就劉邦縱橫捭闔的一生來看,他這些流氓性,到底佔了多大比例呢?是主流還是支流?是大節還是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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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情勢,一分為二地看人看事,是一個相對正確的方法論。
劉邦身上,諸如賀錢萬、奪印符、烹而翁之類的“劣跡”,還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貼上一個流氓的標籤,未免有失於簡單化臉譜化。
賀錢萬,其實是對沛中豪傑吏的一種藐視。奪印符屬於非常時期的非常之舉,非大勇者不能為。烹而翁,是戰略相持中智者的定力,是沒辦法的辦法。降,自然是不能降的;救,也根本是沒法救的(以上三事,另文詳析)。
劉邦,身段也許有時是痞子的,但雙商一直是頂呱呱的,機謀權變更是臻於高精尖的。
拿儒生的帽子撒尿,著實不像話。但不能不說,某些個儒生扭捏作態表裡不一,也著實有幾樁可惡處。仔細想想,骨子裡的酸腐,未見得比形骸上的放浪更好點。
仗義每為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讀書人,半瓶醋多,人品本領,往往並不像看上去那麼靠譜。
對其中的真品實才,比如張良周昌陸賈隨何,劉邦是敬重的欣賞的。後期的他甚至可以說是尊儒的。
而廣受詬病的棄子女事件,其實也可以有另一種解讀。事出反常,真相不會那麼表面化。
按常規思路,劉邦此舉只為自己逃命,那麼實際效應呢?他將給部下傳遞一個什麼資訊?
既然連親生骨肉都可以棄若敝屣,在他心中,我們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的資訊無疑會讓部下寒心,根本不利於調動他們保駕護航的積極性。即便僥倖逃脫,之後的號召力也會大受影響。
作為頂級心術師的劉邦,這點彎轉不過來?須知,他可是以“與天下同利”行走江湖的。
我們不妨換個思路。
孝惠、魯元的加入,無疑增加了這個逃命小集體的負擔。追兵四合,人困馬乏之際,大家會怎麼想?
這時候,劉邦難道不應該做個大義滅親的樣子給夥伴們看看?他知道身旁有個夏侯嬰,而這個人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這路數,與三百多年後,他的所謂十五代孫劉備摔阿斗是一樣一樣的,他倆放心演戲,邊上有人兜底。
後來他病中罵醫:“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以此來看,他其實並沒有那麼貪生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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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重要的是,與下一城屠一城的項羽相比,劉邦是比較寬柔的。
他約法三章,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具備牧民以道的帝王視野和胸懷。本紀說他“仁而愛人”。
對待功臣,他儘管沉猜果誅,但其中的不得已也是顯而易見的。站在鞏固江山的立場上,幾乎可以說他是正確的。
帝位之側,從來不缺少明槍暗箭。一曲大風歌,唱盡了他的憂患。
這幫人,哪一個不是鷹揚虎視的?時勢移人,保得了誰能一本初心忠於到底?劉邦生前,已經有些鎮不住場面了,他死後呢?
更何況,恰恰就有人來告某些傢伙謀反。
謀反、謀反、謀反,重要的事情說過三遍,你能無動於衷?
韓信問路斬樵,試問樵夫何辜?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即使張良上位,也是要殺人的。歷史,就是這麼血淋淋。
這裡面有個安危存亡治亂,有個個體與全域性、目下與長遠的辨析。
武帝處死了鉤弋夫人,這等野蠻之事,褚先生也只是說:“豈可謂非賢聖哉!昭然遠見,為後世計慮,固非淺聞愚儒之所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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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群說劉邦沒有拿出過啥好點子,能力上只能算二流。這個話有待商榷。
看劉邦扶義而西,上兵伐謀,其次伐交,能鬥智絕不鬥力。入咸陽,定三秦,守滎陽,戰垓下……一系列風雲激盪天地翻覆,作為實至名歸的首腦,在手下並無其他一言九鼎式強權人物(比如曹操諸葛亮)的情況下,他提綱挈領凝神聚力的核心作用,必然是無以替代的。而這,顯然需要過硬的統攬全域性協調四方的能力。
須知劉邦,不是獻帝,也不是後主。
再看他擒臧荼平陳豨徵英布的那種知己知彼、抓大放小、政治軍事多管齊下,二流家是沒有這個大手筆的。
“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劉邦這一首《鴻鵠歌》儘管傷感無奈,但其中諳時勢知進退的那種大智果決,也昭昭可見。
又如病榻論相,知人之深,可謂魂魄拘定。
天地人皆有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近於絕對的道。
時勢造英雄,大浪淘金,泥沙俱下,一些人勝利了,一些人失敗了,原因是多方面的,與具體歷史條件下個人的素質密切相關。
劉邦定鼎,項羽自刎,非一朝一夕之因果,不存在偶然和僥倖。
得志的,小人畢竟不多。
而忠直失路,賢良落魄,也並不都是君主不明、奸饞當道使然。
絕對的賢愚有分、善惡昭彰在任何時代裡都只是個夢想。但長遠看宏觀看,正義公理從來一脈氤氳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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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著史的心態,是有些問題的。
一雙裁雲剪月手,開開合合,摘材料,排詳略,抑揚褒貶,主觀痕跡濃重。
本來,項羽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首先這個人太嗜殺了,僅新安坑降二十萬,無論天地人道,就都不會助他的。
可司馬遷卻對他情有獨鍾,字裡行間都是按捺不住的熱辣辣的激賞和惋惜。為啥?因為項羽是他心目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更因為這位大英雄失敗了。儘管他比誰都明白,項羽的失敗,多半是咎由自取。
司馬遷幾乎對一切失敗的名人都抱有普泛化的同情。
同情失敗者本來也是一種人之常情,但我們首先得明是非辨黑白。不能情緒化一邊倒,才能總結借鑑,助成光明。
對劉家的皇帝們,司馬遷似乎都沒有好感。
他筆下的高祖已經夠像一個市井無賴了,孝景本紀又只是一篇大事年編。雄才偉略的武帝,司馬遷也不過寫他求仙封禪、祭祀鬼神,以致有人說孝武本紀是後人抄錄補綴之作。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本來,龍城沒李廣什麼事兒。李廣幾次出征匈奴,或無功而返,或被敵生擒,或全軍覆沒,或失道誤期,終其一生,都沒有到過龍城。
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青至蘢城,斬首虜數百。” 《匈奴列傳》:“五月,大會蘢城,祭其先、天地、鬼神。” 可見,衛青到的這個蘢城,就是匈奴祭祀聖地的那個蘢城。
漢書於兩處均作龍城。
資治通鑑《漢紀十》:“衛青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
所以這裡的龍城飛將,應指衛青無疑。但一直以來,多數人心目中,以及課本註釋裡,都以訛傳訛地認為是李廣。
為啥?大半是因為一篇《李將軍列傳》。“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匹夫之勇、睚眥必報、戰績平平的李廣,被司馬遷借人哭己,寫得英風如在,悲咽可聞,一肚子的忿忿不平。
而帝國雙璧、開疆拓土的衛青霍去病,與其他十六位將軍群體成篇不說,且寡淡板滯,缺少溫度。《佞幸傳》,衛霍又赫然列於漢皇八大男寵之後。
太史公之用心,公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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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列傳》裡,司馬遷對“常與善人”的所謂天道做了系統性的質疑,頗有些“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的憤怒。
“何窮達之易惑,信美惡之難分。”在他看來,善無善終,惡無惡報,彷彿是一種流貫歲月的普遍現實。
但所引例證多散佈在近千年的時間軸上,似乎難以形成鏈條。近世的一條群舉,也難免空泛之感。
再說伯夷逃國,不食周粟,就那麼值得稱揚麼?盜蹠,真有他寫得那麼暴戾邪惡麼?
司馬遷好言天命,鮮言天道。他心中,天道往往是懲善揚惡的。他好像看不到武王伐紂、秦掃六合、漢度關山的進步性。
雖然孤獨發憤,學貫天地,但這個人終究不夠開闊亮堂,一輩子囿於個人創傷,至死都沒有達到與世界的和解。報任安書,說自己酸楚沉痛,待朋友冷漠無情。
對大節有虧的李陵,他百般辯護。以致今天,大家對這個誓不歸漢的人,仍然抱以大規模的讚頌。
劉邦最大的特徵是不矯情不偽裝。天底下不就這麼點道道,人心裡不就這麼點彎彎嗎?他,看透了。
滿不在乎,是以素顏向天;百無禁忌,故而本色示人。
他這一套,終究是不招文人們喜歡的,所以也難以留下好名聲。
但他的境界格局,是遠遠超越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