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書 | 爸爸，欠您一碗海蠣餃子

文 | 肖洪莉

屈指一算，爸爸離開我已經七年了。爸爸臨走那天晚上，沒有任何的徵兆，在醫院的病房裡和病友有說有笑，聲音也夠有底氣，我們還在討論幾天可以出院，回家我給他做好吃的。雖然那天因為晚餐沒吃好，心情不美麗。

我一直在醫院陪爸爸，他對我的依賴程度很高，我基本不敢離開，飯菜基本是買的。傍晚問他想吃點啥，他想了想，說吃海蠣子水餃。愛人下班過來陪著他，我就去買。

問了幾家店都沒有，走進這個“特色店”老闆說有，只是凍餃。當時我心裡咯噔一下，爸爸口味挑剔，每頓飯都要和他說好話，這凍餃不是最好選擇。其實，我可以買點新鮮海蠣肉回家給爸爸包，自己想這兩天病情穩定就可以出院，有時間慢慢包給爸爸吃。就讓老闆下一碗凍的海蠣子蘿蔔絲水餃。老闆從冰箱拿出來一堆餃子挑揀10幾個就往開水鍋裡丟，餃子熟了打包，我恰巧接了公司一個電話，隨手付錢提走餃子。邊往醫院走邊講電話，沒注意餃子。

到了醫院，就拿出餃子，怎麼透過餃子皮能看到綠幽幽的韭菜，我有些納悶。爸爸挺高興立即起身，簡單擦下手就拿起筷子，可能有些餓了，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裡，我還想問句味道怎麼樣，爸爸就“呸”的一口吐了出來。筷子一扔，一臉的不高興“這是什麼東西，海蠣子在哪”？隔床的爺倆也嚇得一激靈，爸爸的暴脾氣發威了。我湊前一看，蝦仁韭菜的，韭菜爸爸不太喜歡吃，我頓時懵圈了。爸爸接著就要躺下，臨床那位陪護的大姐過來勸著爸爸：叔呵，要強吃吧，孩子也不容易，您也快好了，出院回家想吃啥讓孩子做啥……。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勸，爸爸一臉的怨氣有點消了，又拿起筷，勉勉強強吃了六個。喝了點水，吃了個甜瓜 ，服了藥，就和臨床大爺聊起天了。

我愛人被爸爸的火氣嚇得溜之大吉。我收拾一下碗筷，剩下的幾個餃子我吃了吧。剛咬一口，臭烘烘，黴次次的味道在嘴巴里打轉，我立馬知道了爸爸的憤怒。我又不能吐出來，忍著把剩餘的餃子吃了。我的內心除了心疼爸爸，就是憤怒！這沒良心的店家，我咬著牙，怒火上頭，真想立即衝出去砸了她的店。爸爸這不能離人，勸自己忍住了。

匆匆洗了碗筷，給爸爸打水，擦擦身體，泡泡腳。他一直嘟囔著指甲長了，讓我給剪指甲，我老忘拿指甲刀，今天早早裝在口袋裡了。給爸爸洗完腳，就開始剪指甲。先剪手上的，剪完又磨了磨邊。腳指甲又厚又硬挺費勁，有的鑽肉裡一點點扣。臨床的大爺投來了羨慕的眼光，還是有閨女好啊！爸爸這時笑容燦爛，一臉的小傲嬌，有個指甲還讓我剪出血了，爸爸說沒有事。爸爸的腳有些浮腫，我輕輕給他按按揉揉。

大家聊著聊著，晚上九點多了，該休息了。我就商量爸爸睡覺吧，爸爸量了下血壓，145/90，他的血壓很難控制，180/100是常態。今天的數值也是少有的，爸爸很滿意。喝一口水就躺下了。我也在爸爸身邊的那張床躺下，看著手機，有個檔案沒做完，我抽空要趕緊完成。爸爸的臉側在一邊，朝著另一個病床的方向，我還在不停地寫，我以為爸爸睡著了。這時鄰床的大姐忽然喊了一句：肖呵，快看看你爸 。我扔下手機赤腳跑到爸爸身邊。爸爸，爸爸我呼喚著，爸爸的眼睛已經沒有光澤。大姐急忙去喊來了值班大夫，趕緊搶救！一會大夫護士推來了裝置，就在病房開展急救，我被護士推出了病房。我癱軟在病房門口，不停地呼喚著爸爸：爸爸、爸爸，你不能這麼扔下我，我有些歇斯底里，用全部力氣呼喚著爸爸，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大姐不停地安慰我，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妹妹，你要堅強些。我忍住了哭泣，心底在默默祈禱，希望給爸爸帶去力量。半個小時後，病房門開了，一位大夫出來，說有了心跳，我彷彿抓住了爸爸的手一樣。立即打電話給家裡的人，他們往醫院趕。爸爸您是聽到了女兒的回喚回來了吧？不忍心丟下已經失去媽媽的我，爸爸您一定要挺住。又過了一會，病房門開了，主任出來了，神色緊張，我的心提到嗓眼上，她告訴我爸爸的心臟太脆弱，心腎全部衰竭，多次搶救無法挽回，爸爸也試著努力了，病魔無情，爸爸無力迴天。我的爸爸就這樣離開了我，幾個小時天人永隔。我的呼喊他再也聽不到了，摸摸他還有餘溫的手，我的世界崩塌了……我的內疚，我的後悔，爸爸的最後一餐卻吃下這鬧心的餃子。我那吃貨爸爸呵，吃遍了全村的好飯好菜，誰家有好吃都留口給您的爸爸呵，人生的結局卻是這般不可思議。您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為你做，您不是想讓我陪您去看名山大川，吃各地美食嗎？不是說好了，等病好了，咱就去呵。我懊惱地扇著自己耳光，久跪不起……

把爸爸送回了欽島，到家那一刻，我的內心世界徹底崩潰了。對不起，爸爸！對不起，爸爸！我哭天嚎地跪在家的門口，也讓所有來的親朋好友、鄉里鄉親淚溼眼眶。

處理爸爸的後事，鄰居大媽告訴我，你爸爸知道自己不太行，自己非要上長島，從大欽坐船都怕出事，誰勸都不聽，就怕看不到你。爸爸怕自己有閃失，我不能趕到他身邊，就倔強地來到我身邊，雖然沒有留下隻字片言，卻用生命的最後之光守護著我。父愛如山，您讓我站在山頂看到更遠的風景。

爸爸，親愛的爸爸，天堂上和媽媽相見，您一定多幹點家務活，多為媽媽做點好吃的，少抽菸少喝酒多鍛鍊身體，少讓我掛牽。

爸爸呵，我親愛的爸爸，欠你那碗海蠣餃子，我是這輩子忘不掉的，欠你的情下輩子能還嗎？

爸爸，還有那家店，沒等我去找她，倒閉了……

爸爸，親愛的爸爸，“父親節”即將到來 ，我只能用這些文字來表達對您的思念，希望您能原諒。

還有特意為您包的一碗海蠣餃子……

2022年6月16日於長島

作者簡介：肖洪莉，退休職工。愛好手機攝影，喜愛花鳥魚蟲，愛遊長島山海美景，愛寫小篇抒發情懷，熱衷於社會公益活動 ，長島兵媽媽志願服務隊一員。

壹點號海島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