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民俗學會會長高巍：北京茶文化，承載著古都的市井人文

11月29日，“中國傳統制茶技藝及其相關習俗”申遺成功，北京兩項茉莉花茶製作技藝名列44個子專案之中。北京民俗學會會長高巍表示，數百年來，北京文化中心的特殊位置，使得這個不產茶的地方，有了一種融合南北的特殊茶文化。

茶以南方為多，但在漫長的飲茶歷史中，不產茶的北京，亦形成了獨特的茶文化。在這裡，茉莉花茶和茶館是茶文化的典型代表，“北京的茉莉花茶，於六大茶類之外，獨有一種混合的味道。北京的茶館也與別處不同，不管是誰，進了茶館，往往混同一色，演繹人間的悲歡離合，承載市井的煙火氣息。”

高巍表示，中國茶申遺成功後，茶文化得到了更多的關注，其中，應該對北方的茶文化進行更多的挖掘和研究。

北京民俗學會會長高巍。新京報記者 周懷宗 攝

北京不產茶，卻有獨特的茶文化

從中原往北，過山西河北，太行山綿延千里，在北京扼住了通往關外草原的咽喉。獨特的地理環境，農牧交錯的生態模式，使北京成為農耕文明和遊牧文明的交錯帶。千年以前，往來南北的商隊馬幫，在太行山重重山脈中，開闢出古老的道路，來自中原的茶葉、絲綢、瓷器，在北京周邊集散，又一路向北，進入草原。草原遊牧民族飲茶的習慣，至少可以追溯到宋遼時期，宋代書籍中記載，“遼人相見，其俗先點湯，後點茶。”元代在北京建立都城，開始了北京作為首都的歷程，同樣利用了太行山草原茶馬古道的條件。

數百年的首都歷史中，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化習俗在北京匯聚，茶也不例外。這使不產茶的北京，也有了獨特的茶文化。

“中國人喝茶，南北習俗不同，北京尤其獨特。”高巍說，北京本身並不產茶，卻有自己的製茶技藝、喝茶的禮儀。2017年，北京市東城區公佈第五批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專案名錄，北派茶禮名列其中。高巍是當時的評委之一，他介紹，“和南方眾多茶文化相比，北派茶禮更多是一個概念性的儀式，生活中並不常見。但它卻是北京傳統文化的特色之一，是北京人和茶結緣的一種方式，尤其是當代的傳承者，做了很多推廣工作，彌足珍貴。”

高巍介紹，每年農曆四月，妙峰山廟會上，都會有一場持續幾天的茶會，人們可以免費體驗，“這是見識北派茶禮最佳的時機”。

茶館是北京茶文化的載體

數千年種茶、製茶、喝茶，茶已經成為中國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南方重茶禮，但在北方，茶也是重大典禮、活動中的必備之物，拜師、結婚、敬老，一杯茶，足以表達最高的敬意。”高巍說。

在北京，茶文化的特殊之處，也是最重要的表現方式之一，就是茶館。“北京的茶館與眾不同，在這裡，不論是茶館，還是茶，都好像是一個媒介，承載的是北京的市井文化、人文社交。”

老舍的《茶館》是北京茶館的代表，小小的茶館中，濃縮了中國半個世紀的風雲變幻。高巍介紹，“北京的茶館往往非常熱鬧，有傳統藝人唱曲說書，有文人墨客指點江山，無所事事的閒人在這裡消磨時光。茶館裡還可以點外賣，茶館夥計很樂意去周邊的餐館為客人端回來一碗麵、一份餛飩，因為他們有提成。生計艱難的打工者，則在這裡尋找打零工的機會，那時候，北京的茶館是零工的集散地，誰家臨時需要幫工，去茶館，往往能找到合適的人。”

民國時代，攪動風雲的弄潮者們，也喜歡去茶館。高巍說，“當時的‘國會’在南城，許多‘國會議員’散會後喜歡去茶館聚會、休閒。當時南城有很多茶館，一些文人聚會，也會選在南城的各個茶館。而在其他地方，各種各樣的茶館，也有各自不同的特色和定位。”

茉莉花茶中的文化傳承

北京人喝茶，多愛喝茉莉花茶，這和北京本地的環境有關。

“茉莉花茶不是六大茶類之一，又有點兒綠茶、紅茶等各種茶的特點，而花香則是它獨有的。北京的水硬且重，最初人們增添花香，是為了壓住水的味道，久而久之，慢慢也有了自己的文化。”高巍說。

茉莉花茶和北京的茶文化一樣，有點兒混合南北的味道。來自南方的茶葉，在歷經漫長的運輸後到達北京，許多已是陳茶，製茶的人用茉莉、玫瑰、桂花等鮮花去燻，讓花香浸透茶葉，給陳茶賦予了新的味道和文化，“花茶有很多種，但以茉莉花茶最知名，北京的老字號中，就有做茉莉花茶的制藝傳承。”

一位曾多年就職於某老字號的專家，曾給高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家裡每有客來，這位專家都會拿出三個大碗，每碗倒不同的花茶，每喝一碗，問一次感覺，三五回後，就知道了客人喝茶的偏好。他還會翻箱倒櫃，為客人配茶。“其實配的茶不是什麼名貴的茶，基本都是高末。在過去，平民百姓喝不起好茶，多喝茶葉碎末，經濟實惠。幾十年前，北京人買高末，15塊錢半斤，可以喝很久。對他來說，高末看似不貴，但其實是最貼合老北京特色的，也是最用心的表現。”

中國是茶之國，中國人用茶影響著世界，也不斷塑造著中國人的精神和文化。“茶文化是傳統，也是當下。它是鮮活的，充滿了生活氣息，每一個人，不分職業、不論貧富，都可以在一杯茶中得到獨屬於自己的感受。”

而北京這個不產茶的地方，也在用獨特的茶文化，彰顯著北京人的氣質和文化。

新京報記者 周懷宗

編輯 白爽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