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笑春風

文 | 涇渭分明

天才最有資格笑，面對天才們的笑我們應該鼓掌。百米賽場的博爾特拿了金牌如果他還不笑，我估計銀牌得主首先不會答應，他會認為博爾特不笑對他是一種侮辱，更別提現場的幾萬觀眾了。有人花高價進場去觀看不僅是為了看比賽更是為了欣賞天才們的微笑；這就是為何巴西球星大小羅在足球場上笑得那麼開心觀眾還很滿意，因為他們是天才，所以中國球員在足球場上是不敢笑的，怕被偷拍。如果天才持續冷漠或者連笑的權利都沒有那對芸芸眾生將是一種侮辱。

人總愛提領導我也附弄一下風雅，好多人當上領導還不愛笑並非表示他不懂笑。南唐皇帝李曾責問馮延巳：“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嚇得馮延巳只好涎著臉皮說：比不上陛下的“小樓吹砌玉笙寒”，李悅之 。能讓領導笑得開心也是天才。能當領導絕非平庸之輩，“世事洞明皆學問”，“人生是一本書，”好多領導常讀無形的書。因此普通不學無術妄議領導的才真有可笑之處。

獲得滿足感也是會笑得很開心的。“既見覆關，載笑載言，”追求上了美好愛情當然會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因而《三國演義》中劉備很少笑。“玄德酒酣，顧龐統曰：“今日之會，可為樂乎？……玄德亦大笑，其樂如初。”這是劉備拿下涪關事業邁出關鍵一步後開心的笑，笑的真實，這是滿足的笑。《水滸》裡宋江在潯陽樓題完“血染潯陽江口”“敢笑黃巢不丈夫”後也開心笑過一次，在酩酊大醉中收穫了自信獲得了滿足感。如此看來在作者眼中英雄好漢抱負大而世態又艱難，能笑一次實屬不易。至於西門慶、王熙鳳等人那滿足的笑讓人毛骨悚然，這種笑司空見慣，老百姓戲稱為小人得志，接著還會彈冠相慶貽害無窮。

小時候，我一鄰居小孩口吃得厲害，他上小學一年級，一天上語文課老師第一次讓他讀課文，三個字的標題他讀了整整一節課還未能做到連起來讀。他把靈活的事物變成呆板產生了認知上的偏差，同學們笑了一節課。但從此，大家卻不怎麼笑他了，可見小孩的笑天真無邪笑是真實的，從而證實笑拒絕重複。這種笑是可遇不可求的，重複就顯得低階了。認知上的偏差可以笑但要看物件，如果一位老人把生動的舉止化作機械式，比如走路難看，流哈拉子，不看物件去笑他那你的水平就連小孩也不如了。

焦大可以在賈府罵人，而劉姥姥只能躲在大觀園裡笑，千金換一笑雖然是假的，然而廟堂之上拒絕天才的表演，更不能把滿足感掛在臉上，這絕對錯不了。所謂禮出大家，要笑就專門找個場合去。即便滿臉堆笑的彌勒佛也不會佔據大雄寶殿中的c位，要佔就要嚴肅一點。大觀園中笑也是有順序的，有節制的，誰先笑誰後笑誰不笑誰笑得誇張，那是設計好的。鴛鴦本就丫鬟與劉姥姥沒產生認知上的偏差，不笑正常；王熙鳳見多識廣見慣了大巫也產生不了偏差，她與王夫人賈母對笑都能做到收放自如。晴雯早就笑過了，劉姥姥的加入讓該笑的人都笑了，劉姥姥也笑了，沒有大觀園這場合這幾齣戲真不好唱，因此崔鶯鶯只能躲在寺院西廂房笑。那一刻，被笑的人不經意間就實現了人生價值實際上比笑的人還開心。

即便甕牖繩樞人家，也不敢輕易接納笑。在蒲松齡《嬰寧》一文中超常愛笑的嬰寧第一次見公婆，公婆說“若不笑，當為全人”，後來果然應驗，她的笑染上官司差點毀了整個家，於是，從此她就不笑了，她明白了人世遠比想象中險惡用設計好的笑是無法掩飾的。但嬰寧的兒子剛出生就會笑，無師自通地聰明，嬰寧也一定會告訴他“若不笑，當為全人”。

所有文學，吾獨愛以寫笑者也，魯迅先生絕對是偉大的寫笑高手，在那非笑自覺的時代他把笑放在了一個個特殊的場合，完成了認知上的尖銳衝突。那些愚昧的人想要用笑去綁架人，甚至謀殺人從而換得苟活著的太平。而被笑者根本沒收穫到劉姥姥那樣的滿足感，更沒用笑去掩飾，而是感覺極端的懊悔與受打擊，連給親兒子上墳都怕人笑。魯迅的筆下笑比流淚還痛苦，笑醒了好多代人。我一發小初中沒上完當年打架鬥毆被拉去改造，多年以後他經過努力成了大款，他笑我活成了孔乙己，我也笑了。

“桃花依舊笑春風”，開國大典中觀眾們一個個歡欣鼓舞真實的鏡頭告訴人們自從盤古開天地以來笑的自覺時代第一次真正地來了。春風笑桃花也笑，並不存在什麼偏差和衝突，也不是個別人的滿足，而是沉默千年的大多數一起開心地笑。八十年代《陳奐生上城》中最經典的是陳奐生大大方方在屋裡笑，在屋外笑，在夢中笑，這笑亙古未有。陳奐生桃花般的笑成就了這個文字不多的作品，後來他的出國記顯得索然無味，就是缺了桃花般的笑。

莫言寫笑功夫也深，僅讀他通俗一點的《師傅越來越幽默》就能讓人捧腹，更別說他那些成系統的長篇鉅著了；我曾在蘭州雁灘親眼看到拿著大錘的民工坐在地上讀劉震雲的《我叫劉躍進》笑得不亦樂乎。春風輕拂著大地，偉大的時代豈能缺少笑的參與，我們不但需要魯迅寫笑的那種高度也需要莫言劉震雲們那樣更多寫笑的作品去不斷反躬自問，惟如此桃花才會依舊在春風中年年歡笑。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吾雖並未深諳笑的精髓，子虛烏有比起指鹿為馬者猶如螢火之光想與皓月爭輝，何況指鹿為馬依然還有人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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