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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瑤徐靖州(徐先生的嬌妻)全文免費閱讀無彈窗大結局
由 綜藝小報告涸藺 發表于 人文2023-01-24
簡介不對,我不會是父皇,我的琉兒也不會是季貴妃
共字上面兩個巳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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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日泰山震顫,我不得不去向上天懺悔罪行。
漫天大雪,來年一定是豐年啊。
是祥瑞之兆啊!
我於廟堂三跪叩首,身後群臣小心地去揣測我的臉色。
他們一定不知道,我這個他們口中的明君,三跪三叩,不求豐年,不求祥瑞。
只求上天讓我的妻子好起來。
回宮那日,琉璃殿一片縞素。
我倉皇奔入琉璃殿,只看見林窈娘滿臉是淚。
她什麼也沒留下。
甚至對我連隻言片語都吝嗇。
我們對坐,林窈娘比往日更加沉默,我們連從前那些齟齬都不曾提起。
她整理著琉兒的東西,一件件舊衣和著眼淚疊起,琉兒的那些小物件都能叫她失神半日。
這小衣服是朝雲穿過的,上頭的流雲彩霞還是我繡的。
朝雲死訊傳來的那天,我心疼得幾乎木然。
琉兒她什麼都不知道,自顧自地期盼著北境的訊息,說要去串門。
我想,等到我們再有一個孩子,等那時候我再慢慢告訴她,或許都比現在知道要好。
於是闔宮瞞著她。
她卻在燈下託著腮衝我笑:予安,你可答應我了,要跟我去北境看朝雲。
我聽說北境的雪山很美,夏天時,花從山腳到山腰,開成一片海。
那時候我們的朝雲騎著馬,從花海里一回眸,一定是絕世颯爽大美人。
或者她當了母親,比從前穩重了……
好了……我顫抖著聲音打斷了她。
再多說一個字都叫我喘不上氣。
你不高興嗎?琉兒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那我不說了。
高興……我把她抱在懷裡,生怕她看見我壓抑不住的悲痛,……以後我們把朝雲接回來,那時候你就當外婆了,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不分開好呀,永遠不分開。
我只覺得眼中酸澀,喉中哽咽著再說不出一句話。
聽我這麼說,她不疑有他,只笑著,臉上嬰兒肥分明可愛。
我終於忍不住緊緊擁著她,落下兩滴淚。
她取笑我道:想女兒想成這樣了?明明朝雲走的那天你還臭著一張臉。
可見我一語不發,顫抖著身子,壓抑著悲鳴。
她微微一愣,慢慢將頭靠在我的肩上,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小聲地說:
予安,其實我也很想她。
你別難過了,我們的朝雲只是遠嫁了,又不是回不來了。
她回不來了啊。
我那個騎射不輸男兒,熱烈如火的朝雲,分明再也回不來了。
到那時候啊,你猜朝雲見面先喊我還是先喊你,我猜肯定是我。
一字一句的憧憬如鈍刀子割肉一般煎熬。
……林念那孩子,你也給他留心個好姑娘吧。
他不願意的。
從尚書家的千金到侍郎家的貴女,任哪家姑娘春心萌動,他只視若無睹。
還真有死纏爛打的姑娘,家人千里護送去了北境要見他,林念煩了,只回身一箭釘在她腳邊,將那姑娘嚇得花容失色。
人人說林家公子溫潤謙和,是無數少女春閨夢裡人。
這訊息傳到魁摩,魁摩人無論也不信眼前這個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修羅惡鬼,會是京城人人稱頌的林家公子。
若是沒有戰事,他會一個人倚靠著槍,束髮的紅色髮帶在風中獵獵。
他一人沉默著坐在黃昏裡。
這絹花,有些眼熟。
林窈娘拈起一朵粉色絹花,這花是琉兒的,入宮就不見她戴過了。
那一朵絹花針腳粗糙,配色也不佳,一眼便知不是內造的貨。
絹花沒有落灰,不知是不是她常常拿出來看,顏色明顯舊了。
這是琉兒在我太子府的時候戴的。
那時候我是又窮又不受寵的三皇子,她嫁給我也跟著吃苦。
旁的貴女可以戴珠翠,我的琉兒只能戴絹花。
那年廟會,大皇子的姬妾們珠光寶氣,從琉兒旁邊趾高氣昂地過去時,琉兒愣愣地看她們頭上晃眼的珠翠,一時看呆了。
她看了很久,不經意撞到我的目光,像犯了錯一樣慌忙道:
不喜歡,只是看看。
她也是小騙子,分明喜歡的。
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是喜歡這些珠寶胭脂的年紀。
知大皇子姬妾的首飾是季貴妃賞賜,她怕我想起我母妃傷心事,慌得她從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背到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背到最後,她深以為然地點頭:儉以養德,所以說戴太多首飾會缺德的。
明明錯的是我,她比我還惶恐,怕我難過。
我深知虧欠她許多,後來賜她琉璃殿,椒房東珠,賞賜像海水一樣淌進來。
這都是我從前虧欠她的。
她在珠寶堆裡笑得合不攏嘴,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像個久貧乍富的小人。
笑了半天,她忽然戒備地看著我:
君無戲言?
看我點頭,她才放下心來。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個偷到燈油的老鼠。
我才發現,這是我當皇帝以後,最開心的一件事。
當初父皇他寵著季貴妃的時候,恐怕就是這樣吧。
不對,我不會是父皇,我的琉兒也不會是季貴妃。
琉兒沒留下什麼東西。
從前內憂外患,那些賞賜被她退回,後來國泰民安時她病了,賞賜堆成了小山,生了灰,還到我這裡來。
林窈娘理了琉兒的衣裙,照著原樣疊好,床鋪宮人們已經整理過,彷彿等著它的主人就寢。
她像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立許國為太子,你看可好?
林窈孃的手一頓,垂下頭:都好。
她知道我的心思,從我對蕭許國動了殺心時就明白。
我是想讓琉兒的孩子當太子的。
那天許國落水發了高燒,向來恭敬和順的她在寢宮和我爆發了爭吵。
一邊是琉兒的心善,一邊是我的狠毒,林窈娘一半心痛一半怨懟。
臣妾的母家不是忠心耿耿?是不是為臣妾戰死的兄長夜夜慟哭?
我要如何是好?我難道想梗在你們中間?
這位子又何嘗是我想要的!
見我漠然,她哭得脫了力,靠著書案呆呆坐在地上:
你尚且有琉兒,我的……說到這裡,她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卻也來不及收口,我的心呢?
我不願意追究也不在乎她的失言,抬腳便走,她在我身後木然開口:
……我們還是扮著一對恩愛夫妻,對吧?
是啊,不然還能怎樣呢。
這位子又何嘗是我們想要的。
想從前,我母妃也不想承寵。
我聽與她相熟的嬤嬤說,我母妃是個普通宮女,和別的宮女一樣,一年年盼著皇恩降下,準她回家,嫁個普通男兒,過尋常一生。
可她偏偏遇到了我醉醺醺的父皇。
母妃又羞又怕,怕的是善妒的季貴妃。
從前也有宮女這樣承寵,漸漸顯懷了便以為高枕無憂了。
季貴妃以那妃子不遜為藉口,抽了侍衛的佩劍,當腹穿過,一屍兩命。
我那個荒唐父皇聽說了,只命人哄著季貴妃說:濺了貴妃一身血,可惜了才做的這身好衣裳。
因為季貴妃專橫,後宮子嗣凋敝。
再有些天花,傷寒和見不得光的手段,宮裡能養活的孩子就更少了。
我母妃死於難產,一眾宮女太監心照不宣地瞞著季貴妃,把我養大。
直到我到了會跑的年紀才見到我的父皇。
令我厭惡的是,他想不起我的母妃是誰。
他想起來以後又惱羞成怒,若不是琉兒父親為首得言官陳詞激烈,以先太后身份作比,他恐怕連個名分也不會給我。
但是季貴妃不可能袖手旁觀。
底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頭頂毒日,膝下跪著碎瓷片,季貴妃拈起一顆葡萄,對著日頭瞧了瞧:
本宮也不是要為難你們,這皇嗣可馬虎不得,若誰說出實情……
只要誰鬆口,說我是哪個侍衛的野種,她季貴妃就敢借題發揮。
日頭正高,影子皆在腳下蜷縮,沉默著抗爭。
那個嬤嬤年事已高,兩番跪得暈了過去,她曾教我若是今後當了皇帝,要憐恤百姓,要做仁君,這樣她宮外的小孫子以後就有好日子過。
那個被季貴妃殺雞儆猴,渾身是血的太監哥哥叫阿寶,比我大十歲,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怕老孃和妹妹餓死,來了宮裡。是他教我認的字,他說他從前是讀書人,說到科考他的眼睛就會亮一下。
他們是在宮中多年的老人,本該清楚趨利避害。
可是此時都沉默著。
妖妃干政!
不知誰喊了一聲,如平地驚雷。
季貴妃面色一白。
緊接著一道粉色的身影已經奔襲季貴妃面門而去。
她畢竟不是刺客,哪怕拼盡全力,甚至摸不著季貴妃的衣角,侍衛手起刀落,她已經直直跪倒,滿眼皆是不甘和怨恨。
這個宮女叫小娥,辛者庫的洗衣宮女。
本宮倒不記得與你有仇。
我的妹妹,我妹妹的孩子,竟然還比不上妖妃一件衣服?
小娥睜著眼睛死了。
天際翻滾著雷雲,第一道閃電劃下時,暴雨就按捺不住。
不知誰喊了第二聲妖妃干政,殺意和恨意便再也收不住。
季貴妃恨得捏碎了手中的葡萄,滿手殷紅。
宮門緊閉,蜿蜒的血跡淌不過門檻。
我得了訊息匆匆趕去時,貴妃殿宮門大開,像是在對我示威。
一人也無,只餘青石磚地上斑斑血跡,暴雨猶且沖刷不去。
我在雨裡站了很久,站到這地上再無一絲血色,站到頭頂撐出一片傘。
我愕然回頭,卻是李祭酒站在我身後,他讀過太多書,所以此刻不悲不喜:
殿下,回宮吧。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艱難地開口:
夫子,請告訴予安,予安要怎麼做?
殿下以為,他們為何而死?
為我,為大周……
殿下,他們不為你,也未必是為了大周。李祭酒搖了搖頭,他們為親友,為後人,為殿下日後不忘記這場雨。
為親友,為後人,為我不忘記這場雨。
父皇執意立大皇子,架不住萬民駕前哀哭,言官死諫才作罷。
很久以後登庸納揆之日,李祭酒送來一個酒罈。
他不說我也清楚,這罈子裝著那年的雨水。
父皇交給我一個百廢待興,民生凋敝的大周。
我要立琉兒為後,朝中物議沸騰,因琉兒跟我多年,只有朝雲一個孩子。
再有想攀附林家的言官,將琉兒的出身和頑皮性子一一陳情,把林窈娘誇得天花亂墜。
林家忠心,子嗣單薄又無旁支黨派嫌隙,林老只說由我定奪。
立後的詔書擬好,琉兒的父親卻深夜拜見。
他為人臣太忠,為人父苦心昭然:
琉兒孩子心性,恐難……
他在怕什麼我知道,他怕琉兒身處高處,些許閃失都會要了她的命。
畢竟先皇后曾經多麼受寵,後來因為季貴妃日子過得又有多難,群臣都看在眼裡。
夫子,朕不會……
琉兒的父親第一次打斷了我,他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陛下,這是一個父親的心。
琉兒怎麼可能不氣,那個雪夜她收拾了細軟準備離宮,又架不住我懇求留了下來。
現在想來,如果當初放她走,也許她會難過上一陣子,但好歹不至於丟了性命。
琉兒吃了三塊桂花糕,五塊玫瑰酥才平下怨氣。
看我低聲下氣地討好她,琉兒拍了拍手,故作大方地說:
那我……勉強同意吧,但是……當貴妃要做什麼?
每天喝喝茶,吃吃點心,要是不高興,去給林窈娘找些麻煩。
琉兒將信將疑:
真的嗎?
可後來琉兒就沒那麼開心了,因為每逢大典,我都要與林窈娘出雙入對。
她明白林窈孃的心事,也明白我的心思,於是努力藏著自己那點不滿的情緒。
誰讓我的夫君不是尋常人,是大周的皇帝呢。
我們能在一起,已經很幸運了,對吧?
……當個享清福的貴妃也好。
那時我想,林窈娘疼她,這位子林窈娘來坐興許也是好的。
林窈娘入宮那晚,我們相對無言,那時她知我心思,我還不知道她的一段心事。
還是她開了口,說起了琉兒幼時的趣事。
說出去恐怕誰也不信,大周帝后二人新婚之夜,竟然聊了一晚上的貴妃。
後來方謙和出了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林窈娘這般失態,她如泥塑一般枯坐在地上,案上妝奩打翻,灑落一地藥方。
上面的字我認得,是方謙和的。
那是她的心。
如今時局安定,許國將來做皇帝,一定比我容易些。
琉兒走後,許多如花朵般鮮豔的姑娘被送進宮,他們是用了心的,這些秀女長得都有些像她。
如今國本已立,何苦害了人家,誰知又有幾個林窈娘在其中?
自事嫁娶,今後不必再選。
又是一年新禧,闔宮歡慶。
宮宴開了,底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我的目光總是下意識落在原來琉兒的位子上,那裡空空蕩蕩。
從前我們少年夫妻時,她總是跟我抱怨宴會無趣,偷偷給我使了眼色,慫恿我溜出去。
我那會是怎麼說她的?
不可胡鬧。
陛下?
見我從座上起身,林窈娘叫住了我。
一時鼓樂停,歌舞停,眾人誠惶誠恐地看著我。
無妨。我擺擺手,你們繼續。
背後是潑天的熱鬧,眼前是茫茫雪色。
雪下了很久。
宮內寂靜無聲,我沿著宮牆慢慢地走。
我總感覺琉兒在前面等我,等我走到某個拐角,她會跳出來,笑著矇住我的眼睛。
可是沒有,走過的每個拐角,都是空落落的。
月光映著一地雪色,風寂然地穿過宮牆。
我走到當初琉兒送我粽子的冷宮前,木然坐下。
琉兒,我再也不兇你了。
琉兒,你出來吧。
雪色瑩瑩,依稀看見前面一個朦朧的人影。
琉兒?是琉兒嗎?
是臣妾。林窈娘提著燈在我面前站定,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總得有個人來尋陛下,妃嬪們膽子小,只能臣妾來。
她放下燈,依著門檻坐下:
我聽嬤嬤們說,琉兒那天晚上就是坐在這裡,知道了朝雲的事。
我沉默良久,問林窈娘:
琉兒是不是不信,我是想讓她過上好日子的。
林窈娘搖頭:她每次都相信。
也是因為每次都相信,才害她一次次期待落空吧。
林窈娘默認了。
我的記憶裡忽然出現了琉兒那個小小的身影,她戴著半舊的絹花,一笑臉上堆起嬰兒肥。
後來她沒那麼愛笑了,努力學著當好一個賢明的貴妃,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害得我遭人非議。
我對她也不好,她總生病,肉眼可見地瘦了下去。
我總以為,再熬一熬,總會熬到好日子。
卻不是這樣。
林家怕樹大招風,主動送上林窈娘表忠,又怕她糊塗,絕了她的念頭。
琉兒的父親為琉兒計深遠,卻低估了她的心。
我們懷著好心去猜疑彼此,自認為的萬全之策都弄巧成拙,只有琉兒一次次選擇相信我,卻因此丟了性命。
你說,除夕那天晚上,琉兒一人坐在這裡,該有多難過。
她又怕黑又怕鬼,還是坐在這裡一個晚上。
她不來找我,恐怕是對我失望透頂了吧。
你說她一個人有沒有哭,會不會害怕。
林窈娘忽然怔住,紅了眼眶,一低頭,膝上暗著斑斑點點的淚漬。
想當初我和林窈娘如何疏離冷漠,如今竟然只剩我們帝后兩個扶持著,從彼此口中得知心上人的過往,聊以慰藉乾枯的餘生。
穿堂風從心上木然吹過,我覺得這一生倏忽已過大半。
她就這樣離開了。
宮中來了方士,遞來一方名帖。
我向來是不信這些鬼神之論,只詫異引薦他的宋公公為何這麼沒有眼力見。
那方士名帖上只寫著一行字:
不求長生,只求來生
我一愣。
那方士給了我有悔香。
此香名叫有悔,能幫陛下回到過去,迴天改命。
只此一支,陛下您想回到什麼時候?
香焚上時,我想到了許多。
我該回到那個雪天,管他泰山震顫還是冬雷震震,都該守著她,如果這樣,她也不至於對這世間再無一絲留戀。
除夕那個雪天,我不該讓她回去,我該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待在琉璃殿,看外頭落著雪,跟她回憶我們的從前。
在朝雲死訊傳來時,不該瞞著她,哪怕和她一起慟哭。
在她父親李祭酒請求封琉兒為貴妃時,不該猶豫,我該告訴她父親,琉兒是個好妻子。
陛下?方士見我沉默良久,忍不住開了口。
我虧欠她的太多。
甚至不知道如何彌補,從何補起。
此香燃一刻,人間償十年。
陛下您決定了?
黃粱一載,人間十年。
這夢裡一生太煎熬。
我看她著嫁衣,看她與旁人恩愛諾白頭。
我賜她誥命,許她與她夫君一生周全。
我看她兒孫繞膝,看她一生無虞。
有悔香彈指一揮,我醒來時方士與我鬚髮已白。
我回到了那年上巳節,清泉寺的夜晚。
琉兒穿著襦裙,臉上是可愛的嬰兒肥。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觀音殿前,求著姻緣。
弟子李琉兒,想問何時能尋到如意郎君。
她虔誠地繞著觀音像走了三圈,又端端正正地給菩薩磕了頭,提著燈籠轉身離去。
我只坐在佛龕下,靜靜地看著她。
琉兒,你可一定要尋到你的如意郎君啊。
這一世已經害得你夠苦了,要是能重來一次,還是不要再遇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