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聞鈴》神女因何不離洛浦關東三才子之一的喜曉峰所作

神女因何不離洛浦

《劍閣聞鈴》由清末文人、“關東三才子”之一的喜曉峰所作。喜曉峰，名喜麟，瓜爾佳氏，號曉峰。滿洲鑲黃旗人，家濱遼水，少負才名，年弱冠入郡庠。工詩賦，喜書法，數次科舉考試不中。至道光二十九年（1849），方舉選拔貢，精通滿語，以滿文考取助教。同治十二年（1873），以助教升為大理寺寺丞，在京任職。光緒十一年（1885），辭官歸裡，次年九月卒。終年六十六歲。

《劍閣聞鈴》描寫唐玄宗避安史之亂，唐明皇在馬嵬坡賜死楊玉環以後，繼續入蜀。西行途中夜宿劍閣，在冷雨悽風伴隨叮咚作響的簷鈴聲中，思念慘死馬嵬坡的愛妃楊玉環，一夜未眠到天明的情景。

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猶存妃子陵，

題壁有詩皆抱恨，入祠無客不傷情。

萬里西巡君請去，何勞雨夜嘆聞鈴。

楊貴妃梨花樹下香魂散，陳元禮帶領著軍卒保駕行。

前八句交代故事的背景，總領全文，這是鼓詞中常見手法。前四句先寫了現在的馬嵬坡，妃子陵內，今人視之猶自惋惜。繼而時間轉回唐朝，楊貴妃已死，唐明皇出逃。

嘆君王萬種淒涼千般寂寞，一心似醉兩淚如傾。

愁漠漠殘月曉星初領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慣經。

好容易盼到行宮歇歇倦體，偏遇著冷雨悽風助慘情。

劍閣中有懷不寐唐天子，聽窗外不住的叮噹連連地作響聲。

忙問道：“外面的聲音卻是何物也？”

高力士奏：“林中雨點和簷下金鈴。”

這君王一聞此言，長吁短嘆……

說：“正是斷腸人聽斷腸聲啊！”

一個“嘆”字道出無盡的辛酸與無奈，作為皇帝，卻落得個“淒涼”、“寂寞”。長在深宮的皇帝第一次看見野外的星星月亮，許多愁緒湧上心頭，野外的月亮和皇宮裡看到的月亮不一樣嗎？只是環境變了，無法適應這種落差罷了。自己早已不在宮中，身邊也沒有了她。

似這般不作美的鈴聲，不作美的雨呀。

怎當我割不斷的相思，割不斷的情。

灑窗欞點點敲人心欲碎，搖落木聲聲使我夢難成。

噹啷啷驚魂響自簷前起，冰涼涼徹骨寒從被底生。

孤燈兒照我人單影，雨夜同誰話五更。

從古來巫山曾入襄王夢，我何以欲夢卿時夢不成。

莫不是弓鞋懶踏三更月，莫不是衫袖難禁午夜風。

莫不是旅館蕭條卿嫌悶，莫不是兵馬賓士心怕驚。

莫不是芳卿心內懷餘恨，莫不是薄倖心中少至誠。

既不然神女因何不離洛浦，空叫我流乾了眼淚盼斷了魂靈。

窗外的雨聲、簷下的鈴聲一聲聲觸動著唐明皇的內心，望著桌上的一盞殘燈，又有誰能來陪我在這個雨夜說說話呢？既然楚襄王能夢到巫山神女，我為何夢不到妃子你的魂靈呢？

一個兒枕冷衾寒臥紅羅帳裡，一個兒珠沉玉碎埋黃土堆中。

連理枝暴雨摧殘分左右，比翼鳥狂風吹散各西東。

料今生璧合無期珠還無日，但只願泉下追隨伴玉容。

料芳卿自是嫦娥歸月殿，早知道半途而廢又何必西行。

悔不該兵權錯付卿義子，悔不該國事全憑你仲兄。

細思量都是奸賊他把國誤，真冤枉偏說妃子你傾城。

眾三軍，何仇何恨和卿作對。可愧我想保你的殘生也是不能。

可憐你香魂一縷隨風散，卻使我血淚千行似雨傾。

慟臨危，直瞪瞪的星眸，咯吱吱皓齒，戰兢兢玉體，慘淡淡的花容。

眼睜睜，既不能救你又不能替你；

悲慟慟，將何以酬卿又何以對卿。

最傷心一年一度梨花放，從今後一見梨花一慘情。

我的妃子呀！

一時顧命誣害了你，好叫我追悔新情憶舊情。

“紅羅帳”、“黃土堆”，兩人現在的處境產生鮮明對比，不由得讓人想起《紅樓夢》中那句“自為紅綃帳裡，公子情深；始信黃土隴中，女兒命薄”。“連理枝”、“比翼鳥”仍是化用白居易《長恨歌》之句。作為皇帝，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不如也追隨芳卿而去。直瞪瞪、咯吱吱、戰兢兢、慘淡淡、眼睜睜、悲慟慟一眾疊詞的使用，讓氣氛更加悽慘，唐明皇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再不能太液池觀蓮並蒂，再不能沉香亭譜調清平。

再不能玩月樓頭同玩月，再不能長生殿內祝長生。

我二人夜深私語到情濃處，你還說恩愛的夫妻世世同。

到如今，言猶在耳人何處，幾度思量幾慟情。

窗兒外鈴聲兒斷續雨聲更緊，房兒內殘燈兒半滅御榻如冰。

柔腸兒，九轉百結，百結欲斷，淚珠兒，千行萬點，萬點通紅。

這君王一夜無眠悲哀到曉，猛聽得內宦啟奏請駕登程。

唐明皇回想起往日的歡愉，長安城內，大明宮中，二人在太液池、沉香亭、玩月樓、長生殿的諸多回憶湧上心頭。除玩月樓外，剩下三處都真實存在，玩月樓無據可考，疑似為對仗而杜撰，或者任意一樓皆可玩賞月光，重要的不是地點，而是身邊的人，可這一切都回不去了。七月七日夜，二人在長生殿許下誓言，願生生世世永為夫妻，這句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可妃子你人又在哪裡？唐明皇一夜無眠，卻又不得不面對眼前的一切，無法逃避自己的命運，繼續他的“西巡”之路……

本文‬作者‬劉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