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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猩猩社會觀察：一場“倉廩實而知禮節”的烏龍
由 人類那點事兒 發表于 人文2023-01-02
簡介博格斯黑猩猩本來有機會為人類做出一個“獸性道德”榜樣——只要控制住不發生馬爾薩斯陷阱，保持人口、技術和資源的均衡，社會就能夠保持長期和平
知禮謙讓的動物有哪裡
一般認為，人口和資源的平衡關係是社會衝突的重要因素。
輔佐齊桓公的管仲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賈誼23歲時給漢文帝上書：“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這都算是常識。
馬爾薩斯（1766-1834）想得更深一層，人口增長和資源（糧食）增長的模型是什麼樣呢？於是就給社會描繪了一個悲觀的未來宿命：人口增長是指數型的，糧食增長是線性的，人口增長曲線擊穿糧食增長曲線那一刻，你死我活的社會衝突就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馬爾薩斯還說動物也不例外，這對達爾文和華萊士的進化論思想都有啟發。
據說滅霸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是馬爾薩斯的信徒，因此他才拼盡全力打了那個著名的響指……
動物社會比人類社會遭遇馬爾薩斯陷阱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它們適應環境、對抗災害、防治疾病的本事都是有限的，新的適應往往需要經歷基因演化的漫長階段。更何況，它們都有天敵和競爭物種。
如果不存在馬爾薩斯陷阱，動物們會如何相處呢？
黑猩猩的天堂
荷蘭阿納姆市的博格斯動物園裡住著一群幸福的黑猩猩。
這是一個二十多隻黑猩猩的“準野外種群”，擁有一個大型戶外圈養區（地圖上方中央三面環水的小島）。由於食物充足、沒有天敵、沒有競爭物種，博格斯黑猩猩並不擔心馬爾薩斯陷阱。它們已經繁育了好幾代，非常適應這個環境。
1975年，27歲的靈長目專家弗朗斯·德瓦爾（1948-）對這個種群的社會行為進行了長達四年的詳細觀察和記錄。
1982年，他據此寫了本暢銷不衰的《黑猩猩的政治》，書中詳盡敘述了黑猩猩圍繞著權力和性所展開的競爭和聯盟，得出了這些社會行為不是出於“本能”，而是“智慧”的驚人結論——“
政治的起源比人類更古老
”。
德瓦爾看到了什麼
雌雄有別
。存在明顯的兩性不平等，雌性整體地位低，雌性之間也相對和平，有獨特的“溫柔的力量”，是種群裡的穩定因素。既便如此，人類的靈長目近親兩性社會地位差異很大，也足夠讓男女平權主義者困擾了。
攀登權力
。成年雄黑猩猩都會試圖攀登社會地位，永遠都處於權力鬥爭當中，權力更迭也很頻繁。社會地位和交配次序密切相關。
樹立威望
。雄一號經常利用威望而不是暴力來維持種群秩序，會預判衝突，經常能夠在衝突發生前化解衝突。
拉幫結派
。黑猩猩之間經常會利用聯盟來保持均勢，弱者也會投靠和依附於強者來獲得安全。
懂得分享
。意外獲得的食物，雄一號取走自己那一份，就會慷慨地分給同伴。
控制暴力
。雄黑猩猩之間打架不斷，但是暴力是有限的。而且，打架之後彼此都會不安，會尋求和解，友愛、和睦才是它們的常態。雌一號經常是衝突調停和解的關鍵角色。
獸性道德
此書一出，世人驚歎！黑猩猩竟然如此智慧，“倉廩實而知禮節”，巧妙維持內部政治平衡，人類簡直太沒用了。
於是法文版書籍變成這樣的封面，挖苦總統密特朗和希拉剋。（希拉剋前幾天逝世了，他創造了中法關係的“黃金十年”）
可惜是場烏龍
可是，德瓦爾在出書時隱瞞了他已經知道的一個血淋淋的真相——
時隔觀察結束僅一年多，博格斯黑猩猩發生了嚴重的惡性暴力事件，兩個反叛者對雄一號實施了謀殺，反叛者不僅殺害了雄一號，還摘除了它的睪丸。要知道即便是在野外，這麼殘忍的同類殘害也只會偶爾出現在兩個種群之間的戰爭場面。
博格斯黑猩猩本來有機會為人類做出一個“獸性道德”榜樣——只要控制住不發生馬爾薩斯陷阱，保持人口、技術和資源的均衡，社會就能夠保持長期和平。
然而不幸的極端暴力終究還是發生了。
吃飽喝足的博格斯黑猩猩爭來鬥去，除了交配次序和撓撓毛以外，它們的智慧還驅使不來別的猩猩為它提供服務。
人類衝突的起源和權力的誘惑，比動物複雜多了，驅使同類、享受同類和對抗同類的手段更是極其豐富。
人類的馬爾薩斯陷阱目前看來是發生不了，因為農業技術的進步實在是驚人的。除了糧食以外，工業品和文化產品給現代人類帶來了巨大的物質滿足。
但是，“物質極大豐富”並沒有喚起黑猩猩的道德，可以喚起人類的道德嗎？
德瓦爾在《黑猩猩的政治》扉頁上記錄下一段話：
“我認為，所有的人類都有一種普遍傾向，一種持續不斷、永不停息、前仆後繼、至死方休的權力慾望。”
——霍布斯，1651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