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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馬遷遇見屈原

由 青春小館 發表于 人文2021-12-06

簡介計《抽思》一次,《思美人》一次,《悲回風》三次,《離騷》兩次,可以說彭咸是屈原的精神祖先

悲歌易水指什麼動物

楔子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他,屈原,形容枯槁,於江畔走走停停,尋尋覓覓,不禁仰首悲呼。

這裹挾著泥沙的渾濁江水呵!如何才能將你看的真切?我願縱身一躍,衝破汙濁,如此興許更接近我想要的答案。

他,司馬遷,悵然若失,凝望著江水拍擊揚起浪潮。

時光奔騰,江水不息。“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我的身體雖然殘破,我的文章將永存。

江上氤氳著迷濛的水汽,寒風入骨,攝人魂!

這一眼,他們隔江相望,穿越百年風塵滄桑;這一眼,他們彼此心意相通,透過彼此枯瘦的軀體看到對方身後偉岸的靈魂。

“我深陷宮中汙濁心機,欲報效祖國,揚我國名,卻被小人流言陷害。願不染俗塵,自成一朵,卻仍被黑暗排擠。而今,國已滅,志未報,人間已改,我心不變。我當如何?”屈原悲極無言,望著對岸的人,再無聲。

“我自書香門第,史官出身,誠實公正是家訓。李陵之事,我勸君謹慎,卻被判極刑,大辱至極,大辱至極!我的史書還未完成,流言肆意,人已不全,含垢苟活,痛苦難捱,每每思及,汗淚俱下。我當如何?”

天邊泛出曙光,又是一夜清冷無眠。

霧氣消散了些,他們隔江相望,看清了彼此的臉,亦看清了彼此的心。他們無法給對方答案,但胸中已有了自己的回答。

假如有一天屈原與司馬遷相遇

程鑠懿

驚蟄一過,雨竟依舊淅淅瀝瀝。昨日春風吹得柳枝冒出了芽尖尖,今日又被這倒春寒硬生生凍了起來。馬蹄聲清脆異常,“噠噠,噠噠”,漸近汨羅江,濺起一路溼而粘膩的春泥。遠處的來人迫不及待脫了官帽,戴上與官服極不相稱的笠帽,無目的地在林中賓士著,忽見江畔一素衣人,鬆散著衣襟,邊走邊唱:

“世人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來人翻身下馬,迎面走向素衣者:“在下司馬遷,今竟有幸與先生相見。”說罷拱手作揖。

“你乃閨閣之臣,怎得閒出宮賞這春雨?” 素衣者微微抬眉,作揖還禮。

“在下深知先生不屑於宦官,望先生能瞭解鄙人之難。”雨絲漸細,四周霧氣繚繞,司馬遷脫下笠帽,雙鬢灰黯處立即染上了水汽。

“人命由天,只這世俗塵埃,吾不願以身之察察受此汶汶者。”素衣者將額前浸溼的髮絲稍加整理,臉色正如這倒春寒一般厲害。司馬遷作揖的雙手沒有放下,反而將身子埋得更低了些:“先生是明白人,在下遇恥,實是無顏面對這清白之世。”

“罷了。屈平寧處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素衣者擺了擺手,不再願與來人多言語。

“草創未就,惜其不成,隱忍而苟活,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雨滴凝固於司馬遷眉梢

“爾等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今不必自雕琢,曼辭以自飾,惟這汨羅之清能濯吾之汶汶。”屈原淡然

雨停。春光穿過柳芽間。素衣者已不見了蹤影。司馬遷脫下笠帽,長嘆一聲,復戴官帽,翻身上馬疾馳而歸……

相似的挫折,不同的選擇

關於屈原自沉而死,自漢代以來幾乎已成定論。漢代王逸、司馬遷、班固、賈誼都認定屈原是在汨羅江自沉的。如司馬遷:“餘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再如班固,其《離騷贊序》曰:“至於襄王,複用讒言,逐屈原。在野又作《九章》賦以諷諫,卒不見納。不忍濁世,自投汨羅。”

但在宋代之後,特別是明清以來,一些學者卻對屈原“自投汨羅以死”的說法提出質疑,日本學者齋藤正謙甚至說屈子自謂“寧赴湘流,葬於江魚腹中”是“憤激之言,而非實話”。但畢竟關於屈原的最早記載就是在漢代,後人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還是應該以當時的記載為依據。因此,屈原投水而死之說當無疑問。

2。屈原的死亡情結和自沉情結

梁啟超先生說過:“研究屈原,應該拿他的自殺做出發點。”(《梁啟超:《屈原研究》)屈原的死亡意識在他的詩中表述得很早,寫得很多,延續了很長時間,成為一個夙願。他在《離騷》中一再寫到“死”,其他篇目中也一再寫到“沒身”“赴淵”等有關死亡的詞彙,可以說“死亡情結”構成屈原作品和思想中最為“驚才絕豔”的頭號主題。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離騷》)

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離騷》)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離騷》)

阽餘身而危死兮,覽餘初其猶未悔。(《離騷》)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惜往日》)

吳信讒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後憂。(《惜往日》)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國殤》)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國殤》)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涉江》)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哀郢》)

知死不可讓,原勿愛兮。(《懷沙》)

寧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悲回風》)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悲回風》)

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天問》)

何所不死?長人何守?(《天問》)

延年不死,壽何所止?(《天問》)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天問》)

天式從橫,陽離爰死。(《天問》)

我們暫以楚懷王十六年(前313)屈原三十一歲寫《離騷》為準,按屈原自沉在頃襄王十九年(前280),終年六十五歲(亦從遊國恩說)來算,那麼,從其寫作《離騷》吐露死志到自殺也有三十多年了。這麼長的時間懷著自殺之心,並且還具體明確地選定了投江而死的方式:

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漁父》)

不畢辭而赴淵兮,惜壅君之不識。(《惜往日》)

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沉流。卒沒身而絕名兮,惜壅君之不昭。(《惜往日》)

屈原的自沉情結可能是受戰國“枯槁赴淵”風尚的影響。《莊子·刻意》篇說:“刻意尚行,離世異俗,高論怨誹,為亢而已矣;此山谷之士,非世之人,枯槁赴淵者之所好也。”同時,更是長懷彭咸情結的結果。

3。屈原的彭咸情結

我們注意到另外一個現象,屈原作品提到彭咸其人共有七次。計《抽思》一次,《思美人》一次,《悲回風》三次,《離騷》兩次,可以說彭咸是屈原的精神祖先。

望三五以為像兮,指彭咸以為儀。(《抽思》)

獨煢煢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思美人》)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悲回風》)

孰能思而不隱兮,昭彭咸之所聞。(《悲回風》)

凌大波而流風兮,託彭咸之所居。(《悲回風》)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離騷》)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離騷》)

屈原自述自己的人生榜樣是彭咸,那麼,彭咸究竟是何許人也?王逸《楚辭章句》注:“彭咸,殷賢大夫,諫其君不聽,自投水而死。”又說屈子“言時世之君無道,不足與共行美德,施善政,故我將自沉汩淵,從彭咸而居處也”。類似的言詞在屈原作品中多次出現,其意向無疑是十分明確的。特別是當懷王客死於秦而頃襄王上臺之後,君主的改易不但沒有給他提供“兩美必合”的新機會,反而使他遭到更為慘痛的打擊,被放逐於江南。這時,他自殺的念頭便成為一種決心:“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懷沙》)君子,指的即是彭咸。可見屈原對彭咸已經到了念念不忘的地步。對此,遊國恩先生有一段中肯的評價:“屈子自再放江南時,而死志始決。其後之沉淵而死者,蓋亦先有彭咸之志而又適符其跡者也。”

後人對此多有不信,認為是附會之詞。我以為,對於彭咸的有無,對於屈子到底是念其人還是欲效其事,是不必爭來爭去的,只要看看屈賦裡提到的他想效法的先賢,就知道並不只彭咸一人,如史籍可考的介子推、伯夷、伍子胥、申徒狄、比干……不也提了多次,也有投江自盡的嗎? 屈原早年在《橘頌》中提到“行比伯夷”,在《悲回風》中又提到“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望大河之州渚兮,悲申徒之抗跡”。其實這裡的伯夷、伍子胥、申徒狄與彭咸一樣,也是“死”的符號。伯夷、叔齊聞武王伐紂,一同叩馬而諫。武王滅商後,兩兄弟“義不食周粟”而餓死在首陽山上。申徒狄因“不容於世,義不苟取”而自盡。這些人物也是屈原彭咸情結的投射和反映。

司馬遷的屈原情結

1。司馬遷與屈原在氣質上的契合

司馬遷《屈原列傳》第一次全面系統地記載了屈原的家世、生平。屈原自沉一百六十多年之後,年方二十的司馬遷“南遊江淮”,來到屈原自沉的汨羅江畔,臨流憑弔,唏噓垂涕。“餘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淚,想見其為人。”(《屈原賈生列傳》)可見,司馬遷對於屈原的追隨,不僅是停留在史官的文字記載層面,更是親身去汨羅江畔,探訪屈原的精神足跡。他在屈原投江的地方,久久徘徊,追問屈原自殺的意義,對屈原的人生選擇具有“同情之瞭解”。“餘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既是“悲其志”,也是悲其人,這一“悲”字,讓人心顫。司馬遷是屈原的知音,他的泣涕是針對屈原。對於屈原一生,司馬遷可謂感同身受。

司馬遷不僅追慕屈原,他本人更具有濃郁深刻的屈原氣質:多情、好奇、悲憫、哀怨。司馬遷一生最大的特點是好奇,好奇是浪漫精神最直接的表現。揚雄的話說得好極了:“多愛不忍,子長也……子長多愛,愛奇也。”劉鶚《〈老殘遊記〉序》:“《離騷》為屈大夫之哭泣;《莊子》為蒙叟之哭泣;《史記》為太史公之哭泣;《草堂詩集》為杜工部之哭泣;李後主以詞哭,八大山人以畫哭;王實甫寄哭泣於《西廂記》;曹雪芹寄哭泣於《紅樓夢》。”司馬遷也有著屈原那樣悲天憫人的詩人情懷,有著穿透“天人之際、古今之變”的詩人智慧與詩人魄力,同時也有著像屈原一樣的悲劇命運。屈原胸中鬱結的怨憤之氣借《離騷》一抒為快,《史記》的強烈抒情性留有《離騷》的餘韻。司馬遷在《屈原賈生列傳》中指出:“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原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此是借他人之酒,澆自己心中之塊壘。

他以詩人之心與屈原的靈魂對話,於是,他便寫出了一部堪稱悲劇詩史的《史記》。由此出發,《史記》與《離騷》就曾被相提並論。魯迅先生說“司馬遷寫《史記》,不拘於史法,不囿於字句,發於情,肆於心而為文”,固能成其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清人劉熙載說:“太史公文,兼括六藝百家之旨。第論其惻怛之情,抑揚之致,則得於《詩》三百篇及《離騷》居多。學《離騷》得其情者為太史公……離形得似,當以太史公為尚。”又說:“文如雲龍霧豹,出沒隱見,變化無方:此《莊》《騷》、太史所同。”

2。司馬遷的不遇情結與屈子詩魂的現實契合

司馬遷受宮刑之後,追念屈原,不禁悲從中來:“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髕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及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甚至在《報任少卿書》中說:“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其《悲士不遇賦》中也表達了以“不遇”為核心的哀怨情緒。

讀屈原的作品,總有一種深沉的壓抑感。他的憤懣淤積太多,沒有人可以理解,壓抑到了極限,於是只有汩汩滔滔噴洩出來。壓抑愈深,宣洩愈烈。《離騷》重複沓雜,甚而不合邏輯,《天問》更是亂,甚至不知所云。但司馬遷從人性的深處去作詮解,認為這是痛苦至極的呼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人窮則反本”,這是何等深刻的體會,也是司馬遷的不遇情結與屈子詩魂的現實契合。

司馬遷對屈原情結的契合與超越

1。《史記》對自殺行為的敘事關注和情感激賞

屈原的自殺情結和司馬遷的屈原情結滲透在《史記》的創作中,使司馬遷在表現歷史人物時濃墨重彩於他們的死亡,對無數的自殺者予以“理解的同情”。讀《史記》我們會產生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司馬遷在人物傳記中偏好敘述那些自殺的人物,而且濃墨重彩地渲染人物之死的壯烈,對這些自殺人物的悲劇命運寄懷著憫惜同情和情感激賞。

《史記》中記述自殺的種類有自焚、投河、自剄、服毒、自刺、絕食、上吊、觸樹等,自殺的群體以王侯將相公卿士大夫為主。《史記》所記自殺個案除重出外共一百零二處,可計數者六百二十二人。最早者應為殷末時的申徒狄,最遲者為公元前29年漢成帝時的尹忠。其中殷西周時六人,春秋時二十三人,戰國時十八人,秦二世時十一人,漢高帝時共五百二十餘人,最悲壯者為《田儋列傳》中田橫五百賓客聞田橫死皆自殺的記載。呂后時兩人,漢文帝時兩人,漢景帝時八人,漢武帝時二十四人,漢昭帝時兩人,漢宣帝時五人,漢成帝時一人。在《史記》中,“士可殺不可辱”的觀念深入人心, 免辱型自殺成為洗刷羞恥、避免受辱的一種方式,此類事件在《史記》中出現頻率極高。

我們從《史記》中可以看到許多壯麗的死亡場面:荊軻悲歌易水,一去不返;項羽有逃脫的機會,但因無顏見江東父老,拔劍向頸;李廣並無必死之罪,只因不願以久經征戰的餘生受辱於刀筆吏,橫刀自刎……可以說司馬遷特有的關於死亡的歷史敘事,喚起了讀者對死亡強烈的審美意識。寫項羽自殺尤為感人至深,他濃墨渲染這位霸王英雄末路慷慨悲歌,花上近千字的篇幅,從歷史學的角度來看毫無必要。

而這樣的表達既不符合儒家溫柔敦厚的美學理念,與道家的清靜無為更是相去甚遠。那麼,為什麼司馬遷會如此關注乃至激賞種種慷慨自殺呢?筆者以為,對赴死的欣賞、肯定和讚歎,主要還是源於作者內心強烈的屈原情結;同時,司馬遷自己求死而不能,故賦予喜愛的歷史人物痛快淋漓的死亡過程,以消解內心的鬱結。

2。司馬遷的“隱忍苟活”與屈原自殺的外在對立與內在契合

司馬遷在李陵之禍後選擇了接受恥辱的宮刑而“隱忍苟活”,從表面上看,兩人對生命的理解似乎不同:屈原選擇了慷慨赴死,司馬遷選擇了忍辱負重。

無論是生還是死,其實都是生命的形式,兩個人對生命價值觀的理解是內在契合的。兩個人都遭遇不平,滿腔憂憤,都著書立說,表達自己的抑鬱憂憤之情。屈原在處境困頓之時,以投江結束生命向昏庸的楚國君臣抗議;而司馬遷在生與死的抉擇中,選擇的是忍辱負重。他認為“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此時去死,是輕於鴻毛的,而完成未竟之著《史記》,讓它能“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才能重於泰山。在《屈原列傳》中,司馬遷對屈原之死不無惋惜之意,但這並不影響他對屈原自殺的推崇和膜拜。

古人認為超越死亡的主要途徑就是聲名傳之後世。漢代經學家韓嬰曾說:“王子、比干殺身以成其忠,柳下惠殺身以成其信,伯夷叔齊殺身以成其廉,此三子者,皆天下之通士也。豈不愛其身哉?為夫義之不立,名之不顯,則士恥之。由是觀之,卑賤貧窮,非士之恥也……三者存乎身,名傳於世,與日月並息,天不能殺,地不能生,當桀紂之世,不能汙也。”司馬遷自述“所以隱忍苟活,函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報任安書》)。從這個角度出發,才能理解司馬遷忍辱抉擇背後的心結。

3。司馬遷之死撲朔迷離

司馬遷完成《史記》後下落不明,那麼司馬遷究竟是怎麼死的呢?史書語焉不詳,後人就更無從知曉。不過,我們可以猜測大概有三種:(1)被皇帝、權貴逼死或害死。(2)自然死亡或病死。(3)書成之後,不願再苟活,自殺。在這三種之中,自殺的可能性最大。

班固《漢書》的《司馬遷傳》中沒有提到司馬遷之死,這在《漢書》的體例中屬於例外,暗示出司馬遷之死應該不是正常死亡。聯絡司馬遷出獄後被任命為中書令,尊崇任職,那麼漢武帝官方賜死的可能性也不大。以司馬遷的性格,倒是自殺的可能性最大,而班固這樣做很可能是出於“為尊者諱”的考慮。

李長之先生在《司馬遷之人格與風格》一書中有這樣一段分析:“徵和三年(前90),這一年李廣利帶兵七萬,出五原,擊匈奴,兵敗而降。這是《史記》中所記最晚的可信為出自司馬遷手筆的事,可能司馬遷就是在這一年死去的,那麼他只是活了四十六歲而已了……《自序》可能就是作於徵和三年(前90)的,那最後的話是:‘餘述歷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百三十篇。’大有書稿寫成後,擱筆而躊躇滿志的愉快在!四十六歲以後的司馬遷如何,我們卻一點也不曉得。他是自殺還是病死?我們也沒有絲毫記錄。以他的倔強,自殺也很可能。他覺得任務已了,或者就不必苟活了的吧。”

如果司馬遷確實是自殺,這就暗合了屈原的悲劇結局,並與屈原實現了最後也是最深刻的契合。但在溫柔敦厚、怨而不怒的儒家文化中,屈原受到指責,司馬遷也同樣得不到原諒。

但無論如何歷史的帷幕一層層地拉上了,一個個大時代虛掩在時間的黑夜中。而屈原、司馬遷卻如歷史天幕上的燦爛星斗,將永遠在我們的精神家園裡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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