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蘇州，詩裡的江南，七里山塘街

蘇州鼎鼎有名的七里山塘街，大概是憧憬江南水鄉的遊人們的必逛之路。它到底有沒有七里，我並不清楚，但沿途的小橋流水人家，足以讓第一次見到它的人歡呼讚歎：這，就是詩裡的江南。

聽評彈，坐遊船，或穿一身旗袍，再撐一把油紙傘，高跟鞋噠噠地親吻著青石板，彷彿自己走進了詩畫中的江南，也許會覺得一切都那麼的栩栩如生，似乎又有些如夢般的恍然。

這就是七里山塘街的其中一段，最具觀賞性的一段，也是遊客最多的一段，卻不是我今天的目標。

還要繼續向前，走出喧囂，走進人間煙火。當看到兩旁的水果店，乾貨店，服裝店，也就走進了老蘇州人的生活。

這段路有點長，也沒有特別的景緻。我第一次走的時候，也一肚子狐疑，總覺得滿街的柴米油鹽，一望無際。但據說好吃的湯糰就在巷子深處，所以我只得向前。

湯糰，應該就是湯圓吧。湯糰，湯圓，團團圓圓，一種心願，兩種表達。

聽說這是一家老店了，似乎因為換了老闆，味道已不如從前，但也特別的好吃。小小的店裡，永遠熙熙攘攘，桌椅間縫隙十分狹小，無法容人正面穿過，只能側身而行。

門口的桌子上擺著餡兒，擺著麵糰，桌邊靠牆的位置架著一口大鍋，咕咕嚕嚕的燒著水，水裡飄著一顆顆“碩大無比”的白白胖胖的湯糰。

說“碩大無比”，那是跟我印象中的湯圓相比。因為糯米難消化，我記得湯圓的個頭都不大，小小的，吃幾顆就能飽飽的。

但這兒的湯糰，個頭就跟小籠包差不多。第一次見時，著實嚇了我一跳。與它非比尋常的個頭相比，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的內在。試問北方的孩子們，誰能想象的到，南方的湯圓裡面包著肉呢？

鮮肉粽，我能當它是一道菜，鮮肉月餅，嗯……反正韭菜雞蛋月餅都出來了，肉的也不稀奇。但是，湯圓裡包肉，我無法理解。湯圓哎，甜品哎，包肉是幾個意思？糯米粉做的包子嗎？

我第一次從同事嘴裡聽說這麼個吃法，震驚到合不攏嘴。我說我沒辦法想象鹹的湯圓會是什麼詭異的味道，她們說，不，是甜的。

我：？？？？甜的……肉？！我一臉驚恐，但她們堅持說很好吃的，雖然是甜的肉餡兒，但一點兒也不會違和。

我問，既然你們也是要吃甜湯圓的，為什麼不直接包糖呢？她們想了想說，大概蘇州這邊比較有錢吧。

我啞口無言，但仔細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小時候，過年走親戚，送禮的竹筐裡，放的禮品裡必有幾包糖和幾塊肉。就是那種薄薄的透明塑膠袋裝著的糖，印象中，那時候還是自己買糖袋子，一袋袋裝好，再用火烤一下帶細密鋸齒的鋸條，在袋口一壓，就封住了。

糖與肉，在我童年那個時候，是兩種禮品級別的食物，卻在同一時間，在富饒的江南，被人精調細做，製成了我聞所未聞的美食。

你眼中遙不可及的奢侈，是另外一部分人生活中不值一提的稀鬆平常。古今中外，向來如此吧。

說回湯糰，這精雕細琢的美食，自然不負期望，有著意料之外的美味。

與吃生煎一樣，先咬皮，再喝湯，然後吃肉。與吃生煎不一樣的是，需要張大嘴巴，保持至少露八顆牙的假笑動作，簡單來說就像每天刷完牙，對著鏡子臭美時的表情一樣，然後，就可以用牙去咬了。

記住，用牙。如果可以，咬的時候儘量不要讓嘴唇碰到湯糰皮，不然的話，一首《開不了口》送給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湯糰的皮比湯圓更軟糯，更黏連。第一口要挑隱約可以看見肉餡兒的位置下口，皮比較薄。一口下去，就等著接住噴薄欲出的湯汁吧，甜甜的，香香的。

吸完湯汁，就可以品嚐肉餡兒了，跟包子裡軟散的肉餡兒不同，湯糰裡的，更像是一個肉丸子，形狀緊實，肉質鮮嫩，口感Q彈。也是甜甜的，卻比湯汁的味道輕了許多，一點也不違和，說不出來的香甜。

吃完濃郁的內在，再吃掉剩餘的皮，原始的面香慢慢地衝淡口中的甜味，再喝幾口白湯，一切迴歸平靜。彷彿什麼都沒吃，可分明還能記起絲絲香甜。

兩個湯糰，配一碗小餛飩，飽得剛剛好。蘇州這邊的面與餛飩，大都配的是精心熬製的高湯，吃的時候無比鮮香，過後卻口渴異常。可見，無論怎樣豐富的美食，終須一碗清水作伴，方得平衡。

等到風景都看透，最需要的，大概還是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