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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向老子問道?

由 梵音之聲 發表于 遊戲2021-11-26

簡介今天沒有人說,我今天學老子,我希望發展器物,你真的這樣想的話,就只要小國寡民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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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篇之道行天下,主題一,面對天下大亂。

如何向老子問道?

諸位朋友,我們今天要談的主題是品味老子,在虛靜中覺悟人生的智慧。說到老子,我們都知道,他是道家的創始者,他是一位哲學家。

如何向老子問道?

對於哲學家我們可以先大概作一個描述。哲學是對人生經驗做全面的反省,人活在世界上,他的理性總希望能夠知道,究竟人生是怎麼一回事。那麼這種對經驗做全面反省,尤其在亂世裡面特別的活躍。

如何向老子問道?

那麼在古代中國的夏朝、商朝之後到了周朝,周朝西周結束之後是東周,在東周開始是春秋時代,就在那個時候有所謂的百家爭鳴,最主要的是儒家跟道家這兩派。那麼根據司馬遷記載,老子的年代比孔子大概大了三十歲左右,所以孔子曾經問禮於老子。

為什麼?老子本身他做的事,是周朝的守藏室之吏,守藏室就是負責管理國家檔案的,管理圖書館的,所以老子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但是他所發展出來的思想卻跟我們所學的學問幾乎是背道而馳,反而是儒家,我們覺得儒家很重視要設法不斷地求學,不斷地求知。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可以從什麼角度來看呢?一般說法就是四個字,周文疲弊。周朝的文化已經疲倦了,已經破舊了,這是周文疲弊。因為周公制禮作樂之後,時代的演變越來越快。到了春秋時代,禮壞樂崩四個字,就足以說明周朝原來的構想失效了。構想失效,它有兩方面的情況,一方面是天子失德,老百姓的生活就看一個人,叫天子。天子掌握所有的權力,他要照顧百姓,百姓就過得快樂;他要主持正義,百姓就活得有希望。但是一個朝代到最後的幾位天子,往往都是作威作福,不太替老百姓著想,所以天下大亂,這個是一方面在上位者本身不去盡忠職守,他的責任照顧百姓,他沒有做到;另一方面民間就開始慢慢地演變了。這兩方面配合起來的話,叫做很多古代有學問的人,有地位的人都流到民間去了。

如何向老子問道?

關於老子,司馬遷這樣說,他是楚國人,在周朝負責管理國家檔案,年紀大了之後,想退休了,就騎青牛出函谷關,出關的時候,碰到一個守關的人,叫關尹。其實古代很多人都沒有名字,關尹本來就是守關的一個官員。就說不行,你這麼有學問,一定要留下一些智慧,你才能走,所以老子就連夜寫了五千多字,當然這種傳說是傳說而已。真正老子的書裡面,你說五千多字一個晚上寫出來,這個可能性不大,它是一群隱居的人長期的生活心得,在這裡面表現出來。後來這個關尹,就跟老聃一起隱居去了。

如何向老子問道?

在《莊子》裡面談到這一段,說關尹、老聃兩個人喜歡道,這樣的一處思考的模式。以前不是沒有人談道,但是以前談道的時候,通常都會配合天之道、人之道,這兩個最主要的。但是,作為道家的老子,他談的是道本身,這就有很豐富的含義在裡面了。所以在這裡我們先說明,就是道家的出現,老子他本人行蹤成謎。他一旦出關之後,就不知所蹤了,找不到人了。那麼重要的是他留下什麼書?留下了《老子》這本書,這本書又稱《道德經》。很多人聽到《道德經》,以為是講倫理道德,完全不是。因為它的八十一章裡面,第一到第三十七章稱作《道經》,因為第一句話是“道可道,非常道”。第三十八章到第八十一章稱作《德經》,因為第三十八章開頭的時候,“上德不德,是以有道;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講德的,所以道跟德合在一起,叫做《道德經》,跟我們所謂的仁愛,慈悲、忠孝毫無關係。

道,用一句話來說,叫做“究竟真實”。所以你如果要描寫儒家,兩個字:真誠。你要描寫道家,也是兩個字:真實。真誠只有對人有效,真實的話,對萬物都有效,因為宇宙萬物都有它真實的一面。那為什麼會有虛偽出現呢?因為有人的存在。人的認知常常帶來複雜的情況。所以,在道家來說的話,道代表究竟真實,就是宇宙萬物充滿變化。到底有沒有背後那個不變的本體呢?那什麼叫德呢?德這個字,就是獲得的得。古代有一些字音相同,意思也可以通用。獲得的得,就跟那個道德毫無關係了,就是萬物獲得道的部分稱作德。所以最根本的是道,後面是萬物,中間是靠什麼?靠一個德在運作。但是這個德又不能離開萬物,它等於是道在萬物裡面的代表。譬如說這裡有一盆花,這一盆花它就有獲得道的支援,它才能存在。這邊一張桌子,這一張桌子也獲得道的支援,它才能存在。所以它們所獲得道的部分稱作它們的本性,它們的稟賦。那裡面唯一有問題的是人,因為人也是獲得道的支援,但是人本身又會製造很多複雜的情況,那是道想不到的。所以在這裡就可以牽涉到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我們將來慢慢談。

所以首先要知道的是,哲學家是面對時代的危機,他要思考,怎麼樣讓人類可以活得下去。人要活下去,基本上有兩個要求,第一個仁愛,第二個正義。仁愛就是你要經濟發展不錯,讓每一個人都吃得飽,可以活命,活命之後一般百姓很單純,就是設法能夠養家餬口傳宗接代,一代一代發展下去。第二個叫做正義,正義就比較困難了。因為人有自由,他做的事情有好有壞,如果做壞的話需要受懲罰,做好的話需要受鼓勵。如果沒有這種正義的話,大家就胡作非為了,變成是每一個人巧取豪奪,多的欺負少的,兇的欺負客氣的,這個社會就亂掉了。所以在儒家來說的話,它比較強調什麼仁愛跟正義,落實在人的生活這一面。道家來說的話,它強調仁愛跟正義要推到最根源,就是你不要計較相對的東西,所以儒跟道就有不同的取捨。

那麼我們還是回到周文疲弊來說,一個文化為什麼會慢慢地疲累了?慢慢地毀壞了?因為文化要分三個層次。就好象現在很多人談國學,很多人都問,這種老東西為什麼要談呢?他認為說國學是老東西。那在這裡我們就要說明了,文化又分三個層次。具體的象我們現在用麥克風,用錄影的方式,這叫做器物層次。桌子、椅子、坐車子、坐飛機,叫做器物,那麼這是最具體的,最簡單的。經濟繁榮發展,每一個人都有方便的、豐富的器物,可以節省許多時間,跟力氣,中間這個層次叫做制度層次。譬如我們大家在一起,什麼時候上課,什麼時候下課,要從事一種公民的活動,車子幾點開,幾點收班,這個叫制度,讓一個社會秩序可以維持穩定。

最上面叫理念層次,理念是看不到的。所以我們講國學的意義,像儒家、道家,在於理念。今天沒有人說,我今天學老子,我希望發展器物,你真的這樣想的話,就只要小國寡民四個字。老子在第八十章就提到,小國寡民,最好是國家很小,人口很少,這樣的話就沒有什麼紛爭,也不用說來一個全國考試,高考那麼辛苦,然後也沒有什麼資訊,也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視,每一個人都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其實這是老子的想法,我們活到老,到死了都不相往來,不相往來就不會比較了,你一講往來的話,你念哪個學校,他念哪一個學校,你比較好,他比較差,一比較就麻煩,你一個月掙多少,他一個月掙多少,一比較之後就出現困擾。所以老子到最後有小國寡民的思想,但是那個是一種理想國了,根本無法實現,就跟西方的柏拉圖,他也提過理想國這個概念啊。他的國家多少人呢?只有5040人。一個國家只有五千零四十個人,那太小了。但是他就認為說這麼小的國家,才可能使它穩定和諧,但是這種屬於老子在器物方面,我們只是參考就好。

今天沒有人再回到原始的時候,我們走路吧?我們騎腿踏車吧?騎腳踏車也是機器。《莊子》裡面講個故事,說子貢經過一個河邊,看到一個老人家抱個甕去弄水,很辛苦啊,一個甕能裝多少水?走到田邊都已經倒了一大半了。子貢說:“你怎麼不知道用桔槔呢?”桔槔就是我們小時候家裡面,用來打水的那個叫桔槔,就是你打了之後水就上來了。結果老人家就生氣了,他說:“凡是用機器的就會有機心”。我們現在講心機,古時候叫做機心,就是你心裡面就會勾心鬥角,想怎麼樣最有利,這個更有利,那那個更有利了,就是不斷髮展科技,發展到最後,這個世界就變成非常複雜的情況了。

所以,在老子來說的話,他會認為大家都回到原始的狀態,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學老子不可能想到器物方面。那好了,制度方面的話,小國寡民,老子是反對戰爭的了,他也認為人跟人相處,最好能夠在上位者不要有慾望,不要有作為,老百姓就很安定。我現在宣佈我們現在交稅要提高,車子要分單雙日,馬上老百姓就亂掉了,這個就是老子的想法。

再往上的理念才是我們要學的,我們學老子怎麼可能學底下兩層呢?當然學理念。什麼叫理念?什麼樣的人生才是合理的,什麼樣的觀念才是正確的,叫做理念。譬如我年輕的時候,看到老子一句話,叫做“強行者有志”。強行者三個字,就是勉強自己去走路的就是有志向,人生的志向決不能離開勉強。你有志向就要勉強自己,我現在立志早上七點起床,勉強自己起來。我如果沒有勉強我自己,睡覺睡到自然醒的話,那不到八點九點起不來。所以你要立志嗎?就要勉強自己。我年輕的時候學到這句話,就受用很大。

在老子裡面有很多想法,你學到一句話之後,你以對生活加以理解,就很容易掌握到說,這個就給你不同人生的看法。像後來我念到一句,叫做“甚愛必大費”。甚,就是過度,你過度愛一樣東西,花費就很大。我前幾天在旅館,看到兩個人抱著一個玉,雕刻的,好象很珍貴,一問他這個多少錢,一個好幾萬,那個一摔碎的話,一毛不值。但是,他很喜歡的話,花多少錢都願意,甚愛必大費,你一定要花費很多。我記得我哥哥,他是以前喜歡蒐集酒杯,到任何旅館,都要跟他們買酒杯。不賣是吧?就帶走。後來家裡有個酒櫃,統統放滿酒杯,很漂亮。後來地震的時候,整個酒櫃倒下來,全部碎光,從此不再看酒杯。這就是你在生活裡面可以發現的情況,你喜歡一樣東西,多少錢你都願意花。多藏必厚亡。你藏很多東西的話,一把火燒光了,就沒有了。

所以老子有很多話,一句一句,就可以當座右銘。但是你光這樣是不夠的,你當然希望知道老子完整的思想,到底老子在說什麼,他跟儒家有什麼不同。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就要分辨一下,兩種虛無主義,我這裡提虛無主義,我想各位恐怕會覺得很奇怪,我們講中國哲學,幹嘛提西方的一個名詞呢?因為一般講,虛無主義是從西方的背景演變出來的。什麼叫虛無主義呢?它分兩種。第一種,就是說在價值上認為沒有真假,沒有善惡,沒有是非,沒有美醜,這叫做價值上的虛無主義。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因為你發現善惡沒有報應。有人做好人很辛苦,一輩子倒黴;有人做壞人,很很得意,到死了也沒看到什麼報應,說不定活得比好人還久。那你就會失望了,你就會想說,那這樣子我何必行善避惡呢?那至於病美跟醜也是相對的,你看多了之後就發現,這是一種價值上的虛無主義,就是一般老百姓,他活在世界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行善避惡,你跟我講一個理由,讓我行善避惡?你說善惡有報應,那我接受,所有的宗教都站在這個基礎上,善惡有報應,它的宗教才能夠發展,因為今生不報來世報。你如果說,到來世也沒有報應,那這樣誰要信仰宗教呢?人活在世界上只要設法避開災難就好了,非常消極的,非常無奈的。

所以這是第一種,在價值上如果有虛無主義的困境,一般老百姓無所措其手足,手腳該怎麼放都不知道,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惹禍上身,也沒有任何的標準,也沒有任何的正義,這種情況叫做亂世。那麼對於這種情況覺得很擔心的,很不忍心的是誰呢?是儒家。所以孔子孟子想盡辦法,讓人知道要真誠由內而發。如果你真誠由內而發的力量,叫你行善的話,叫你避惡的話,快樂也是由內而發。快樂本身就是最好的,一個行善的一個結果,所以當你說行善最樂的時候,那個樂就是對於行善的一個善報吧。你不要等到將來,你說我這一輩子行善都很苦,將來死了之後會很快樂。那個怎麼證明呢?即使將來真的很快樂,也沒什麼意義了。因為你已經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得到驗證,對別人也沒有效法作用。

所以孔子為什麼要罵他一個老朋友,叫做原壤,叫做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孔子為什麼罵一個老朋友這麼兇?因為他這個老朋友,年輕的時候既不謙虛,也不友愛。年紀大了之後,沒有任何好的行為可以讓別人稱讚的,這種人如果活得很老不死的話就是賊了。賊不是小偷,是傷害。傷害什麼?傷害做人的原則。

一般人都認為說,好人長壽,這是合理的。像《尚書》裡面提到的五福。我們過年喜歡講五福臨門。哪五福呢?第一個就是壽。第二是富,有錢;第三是康寧,健康平安;第四個是攸好德。攸好德是指所愛好的是德行,一個人的福氣,他如果所愛好的是德行,也是福氣。最後一個呢?考終命。可以活得很老,安享天年。所以第一個是長壽,最後一個是安享天年,跟長壽不完全相同。所以古人講到人的福氣,都跟你活得長久有關。但是你活得很久,如果一直受苦的話,誰願意呢?我活得越久,受苦越多,那誰要?一定是活得越久越快樂,他才願意繼續活下去。所以這個說明我們在談到儒家的時候,為什麼要強調真誠。就因為真誠可以引發力量由內而發,讓我自己去做該做的事,我自己做到這件事,我內心自己快樂,所以行善本身不要等將來的快樂,是現在本身就是快樂。因為你覺察到他由內而發,是這儒家非常精彩的見解。這一套見解可以說是推廣開來的話,有很大的普遍性。你跟外國人講也是一樣,你如果問心無愧,心理平安是不是快樂?他也承認啊,這是快樂啊。快樂當然有很多種,但這種是最可貴的,最可靠的,別的快樂都靠不住啊。你說賺錢快樂,那賠錢呢?我以前也買過股票啊,來來去去到最後賠錢。中間也曾經快樂過,哇!這個是漲了很多!但是你沒有賣掉,不用啊。所以這就說明人間的各種快樂,從外而來的,從外面也就失去,只有由內而發的,是你真正可以掌握的,這是儒家最重要的一個特色。

那麼道家就不一樣。道家一般說來,都是比儒家看得更深刻。儒家關懷人群,道家認為,你不要考慮太多有關人的問題,你要在虛無主義裡面注意到第二個虛無主義,叫做存在上的虛無主義,存在上的虛無主義就跟生死有關。

譬如老子裡面有幾句話,他說老百姓為什麼輕易就死掉呢?就是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譬如說,這邊發生車禍,或者這邊有山崩。你說,好險!差一點死了。你怎麼說?你說死了也就算了。這樣代表你對死亡毫不在乎。為什麼如此呢?螻蟻尚且貪生,每一個人都希望活下去。那為什麼有些人不怕死呢?輕易就死掉呢?是因為在上位的人收稅收太重。在上位的人,自己吃喝玩樂,不顧老百姓的生活,所以這種叫做生死問題,還有另外一句更明顯的,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老百姓不害怕死亡,你何必用死亡嚇他呢?對不對?千古艱難唯一死。你連死亡都不怕,還有誰敢嚇你?像這個就說明什麼?在當時的情況,死亡是一個隨時可以看到的一種情況,就是很多人莫名其妙就死了,打仗的時候死了,災難的時候死了,那在這個時候很我也覺得說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差別。你如果認為生死沒有差別,就叫做存在上的虛無主義,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凡是認為死後一了百了,什麼都沒有的,就叫做存在上的虛無主義。

我以前看過一位前輩學者寫的書,他是很有名的一位科學家,叫吳稚暉先生,也是第一屆的中央研究院的院士。他是一位無神論者,他就承認他是虛無主義,他說因為無神的話,代表死後沒有靈魂,也沒有什麼鬼神,更不要談上帝了。這種想法的話,你落實在生活裡面的話,你應該如何生存呢?跟別人怎麼來往呢?他這個人,我尊敬他,因為他很誠實。他說,我是虛無主義者,人生只有四個字,叫一片漆黑。人生一片漆黑,這話是合理的,因為你死了之後埋進墳墓裡,不是一片漆黑嗎?你說我現在活著。現在活著只是過程,遲早總是要進墳墓的,這種想法就很消極了。後來有人問他說,你是一位學者,應該講一些比較積極的話吧?他怎麼說?他說好,人生觀只有三件事,第一個吃飯,第二個生孩子,第三個交朋友。你聽了之後會覺得跟我們也差不多,但是還是不一樣的。第一個吃飯跟生孩子,屬於動物性的食色性也,這個是可以理解的。第三個叫交朋友,他說,因為人的世界比較複雜,所以你要交各種朋友,人在交朋友的時候,可以得到一些快樂,像這樣的想法,就是虛無主義,這種虛無主義叫做存在上的虛無主義,這種想法其實相當普遍的。

人活在世界上,由於訊息或者資訊太過於流通,很多時候看到很多人莫名其妙就走了,天災人禍。那你就要問了,我也可能碰到這種情況,如果你這樣想多了之後,就會發現,生命只是一種偶然性。你如果簡單是偶然得意,條件配合,那下一次不一定了。換了別人,那你失意的話也是偶然失意,到最後人生就是兩個字,就是佛教最喜歡說的,無常。無常就是沒有任何事情是穩定的,可靠的,也沒有任何保障。所以在這個情況之下,危機非常的深重。所以我們講老子的時候說他是道家,他跟儒家怎麼不一樣呢?他們面對同一個時代。老子比孔子大概大了三十歲左右,孔子去見老子,當時孔子很年輕,老子好好教訓了他一頓。

你看司馬遷的《史記》裡面的《孔子世家》,你看他提到老子的部分,也都一樣,對孔子好好教訓了一頓。為什麼呢?因為老子認為你這個孔丘年輕人,太有為了。不是有人叫康有為嗎?就是太有為了。總希望說在改善世界,讓老百姓可以活得下去,活得快樂,老子認為太辛苦了。因為你有為到最後,就要肯定這個世界的價值,重新肯定,你就要設法做官,設法發財,再照顧百姓。所以儒家這個理想基本上沒有錯,我們強調好幾次了,要肯定傳統,重視教育,關懷社會,所以儒家是非常入世的,那這種想法對老子來說太執著,而孔子自己也知道老子說得對。

所以後來在《論語》裡面有一個守城門的人,就直接說孔子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也,明明知道理想不能實現,但是還是要做,因為他內在有一個力量,要求自己非做不可,只問我的努力夠不夠,而不問結果如何,這是儒家的特色。所以儒家有一種相當悲壯的精神,像一個豪傑一樣,即使看到天下亂了,即使他不一定可以成功,他照樣要做。因為他要對待的是自己的內心的要求,他不太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在乎的是我對得起自己嗎?那麼道家認為,你這樣雖然是很了不起,但是太執著了,變成是你耗盡一生的力氣,很難有半天快樂,所以後來道家裡面就希望說,你過得開心一點。這一段話講完之後,孔子回去跟他的學生怎麼說?哎呀!我終於看到龍了,像龍這樣。龍這種東西,叫做神龍見首不見尾,乘風雲而上天,龍可以飛到天上去。所以代表他對老子,覺得說實在是很了不起。但是人的生命有時候決定於他的性格,你生下來是什麼性格,你這一生走的路幾乎都可以預測。

古時候也是一樣,你很難說你發現什麼對的立刻做。為什麼發現一件事情是對的,很多人做不到呢?各自性格不同,性格決定了他的命運怎麼發展。所以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老子絕對不是性格而已,老子還有他非常深刻的智慧,他看的比儒家更為深遠。儒家只看到人類世界的問題,老子看到整個存在的問題,不是隻有人類,包括自然界。能把這個層次也掌握住的話,老子的思想當然是非常深刻的,所以為什麼西方學者特別研究老子的思想,就因為他們認為老子有形而上學,儒家只有倫理學。倫理學就是人類活在世界上要行善避惡,所以你要界定什麼叫善,什麼叫惡,然後去做你該做的事。形而上學就是超越善惡,只講說宇宙萬物有沒有本體,有沒有最後的真實的存在。如果沒有的話,這形而上學就變成虛無了;如果有的話,形而上學可以建立。所以老子他所面對的是存在上的虛無主義,這才是真正的虛無主義。所以我們對於這兩大學派,他們的差別等一下還會再做進一步的說明。

所以在這個地方,我們可以把西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提出一些觀點來做介紹。西方學者他們對於道家特別欣賞,主要原因就是說,他知道,人的言語有他的限制,像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接著就說,名可名,非常名。你用白話來說的話,道,可以用言語來說的,就不是永恆的道。名稱,可以用名稱來說明的,就不是恆久的名稱。名字是我們取的,我們現在取一個名字,為什麼要取名字?因為你要認定啊,這個人是他,不是別人,所以取名字是一個重要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在問,為什麼講完道可道之後,就要講,名可名,非常名呢?是因為對人來說,人有理性。有理性的人,他只關心一件事,所有的東西都要有名稱,沒有名稱等於不存在。注意啊,沒有名稱不是不存在啊,是等於不存在。你在街上看到一個人他沒有名字,他沒告訴你,你最後只能說,一個陌生人,你只能說“或”,或就是古代的有人Somebody。一隻動物跑過去,你不知道什麼動物,你只能說,有一隻動物,等於沒有一樣。因為你說有一隻動物就好象很多人描寫,你見過鬼嗎?有啊,看過鬼,那個叫鬼,但是沒有人真的見過鬼。

在魏晉時代有一個很有名的辯論,就是有人常常說有鬼,結果這個學者說沒有鬼,別人說你怎麼知道,他就反問,你見過鬼是吧?那好!請問,鬼有沒有穿衣服?有!這一回答就出問題了。如果鬼穿衣服的話,鬼不見了,衣服會不見嗎?所以他說衣服也有鬼嗎?各位知道我意思吧?衣服是物質,鬼如果出現,穿一件白袍,鬼不見了,那白袍應該留下來吧?那你白袍也不見的話,那白袍也有鬼嗎?鬼出來的時候還特別特製白袍?變魔術?這一句話很有效啊,衣服也有鬼嗎?所以見過鬼的人都要回答一個問題,那個鬼有穿衣服嗎?你很難回答。你說沒穿衣服,你怎麼看到的?對不對?事實上都是人嚇人。事實這個就說明什麼?說明在談到所謂的名稱的重要。我們在傳統文化裡面,有些民俗的觀念也相當的深刻。譬如一個人死了,就要怎麼?就要喊他的名字,把他的魂喚回來,要喊名字。你不喊名字的話,光是一個人死了,你在那邊招魂,招什麼魂呢?招魂就是要喊名字,名字代表你這個人。為什麼?因為人會變,名字不會變。當然現在名字可以改,這是別的問題了。我們以前講一個人叫張三,張三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他每天都不一樣哦,但是張三還是張三,你一叫張三,他就有,事實上張三是一個名字,名字比他真正的人的具體的生命更為恆久,就這個意思。所以你要是對一個人不知道他名字的話,他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只是一個似有非有,恍恍惚惚的東西。所以這樣一來你就知道了,為什麼老子說完畢道可道,非常道之後,一定要立刻名可名,非常名。因為名對人的概念思考的能力來說,是不能夠缺的,沒有名字等於不存在,我再強調這一點。但是我們也知道,名字其實是我們借用的,約定俗成的。它為什麼可以扮演這麼重要的一個角度呢?這就是人類思維的特色。所以,在老子裡把這些都能夠說到的話,西方學者當然佩服啊。他只要看到說,可以用言語表述的,就不是永恆的道,這一句話就夠了。因為西方一向認為,存在本身,大寫的BEING,我們講英文好了BEING,大寫的BEING,存在本身,是不能描寫的。

西方人常常談到上帝,但他們對上帝有一個基本的瞭解,就是你不能用下面的方式來描寫上帝,你只能用負面的方式來說上帝不是什麼。譬如我現在說,上帝是太陽,上帝是月亮,你就知道錯了,太陽跟月亮在希臘時代就已經知道,是一塊耕地一樣的土,只不過它燒得發紅。因此當時講這些話的哲學家,有的被判死刑,因為他們把太陽月亮當作神。太陽神是阿波羅,月亮神是誰呢?阿耳忒彌斯Artemis,他們把它當作神。但是哲學家知道說那個不是神,那是一塊燒得火紅的石塊,因為它發亮,發熱。所以我們如果說,你給它一個這個在西方來看的時候,他就認為你看,這些都不是我們一般心裡所想的,像神這樣的東西,它是物質。

照西方來說的話,你要描寫上帝,不能用這種物質的東西。我現在說上帝就是海洋,你也知道海洋不是上帝,所以你不能用上帝是什麼來說。你要怎麼說呢?上帝不是什麼,不是兩個字就重要了。譬如我現在說,上帝不是太陽,上帝不是月亮,上帝不是海洋,我講得都對哦。因為我說不是,我說不是的話,你就必須承認我說的是對的。那上帝確實不是海洋,上帝也不是人,統統對。但是你說了半天什麼都沒說,你只說上帝不是什麼,你沒說上帝是什麼。所以西方傳統有這樣一派,專門用否定的方式來描寫絕對的完美的神。

同樣的,老子的智慧也是一樣高,他說道可道,非常道,西方學者一看就懂,我們看看不懂,我們看了之後覺得奇怪,老子為什麼故弄玄虛呢?你看他第一段話背下來之後,最後就是什麼?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果然是玄之又玄,但是你如果受過西方的訓練就知道。因此我們就要問,老子在紀元前,比孔子早的話,大概是紀元前第六世紀,當時就有這種相當,實在是了不起。所以西方學者在看到老子的學說之後呢?在1788年,他們把老子翻譯成拉丁文,等於是二百多年以前,把老子翻譯成拉丁文。但是怎麼翻譯我們也很難想象,因為那個道怎麼翻?道只能翻拼音,對不對?道可道,非常道。外國人一看,還是聽不懂。有人把道翻譯成路The way,道就是路。那你說這個路,有什麼好不能講的呢?因為這個路就不是普通的路。你變成大寫之後,就不是小寫的了那個一般的馬路了。所以西方學者對於老子的思想,始終覺得神秘莫測,那他後面所談的有很多跟人生有關。

我們一般學老子的時候分兩半,一半是專門研究形而上學,真是非常深刻,非常的奧妙。另外一半專門研究什麼?落實在他的生活上。所以到後來老子的委屈在什麼地方?老子的委屈在司馬遷的書裡面可以看到。司馬遷寫老子的時候,他寫的列傳叫做老子韓非列傳,他把韓非接在老子後面,這一寫就讓老子受委屈了。為什麼?因為韓非是法家的代表。老子怎麼好好的跟法家扯在一起呢?因為法家是利用道家的形而上學。你念《韓非子》你就發現他有兩篇,第一篇《解老》,解釋老子。第二篇《喻老》,喻就是比喻的喻,喻老,就是理解老子。就是你要懂得老子。你要解釋老子,要懂得老子,代表韓非對老子很認真,把老子的思想弄幾段來解釋。結果司馬遷就上當了,就把老子韓非放在一起。但是韓非只是一個法家,基本上是把老子的天拿過來。

老子是有一個特色,就是用道代替天。什麼叫做天呢?我們以前念《論語》的時候介紹孔子思想,孔子五十而知天命。孔子五十而知天命就這天就很特別,這個天是古代天子的天,天子才有天命,那孔子開始,一般人都有天命,所以孔子也有他勇敢的地方。因為古代隨便講天命的話等於你要造反的,夏朝、商朝、周朝一路下來,到孔子說我五十歲,我知道什麼叫天命。等於是從此以後天命是每一個人都可以理解的,都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的,但是老子不一樣,老子用道代替天。所以我以前在美國唸書的時候,看到西方學者研究道家,用一個詞,我第一次看到真的很震憾。什麼詞呢?就是老子思想具有革命性。我們一般人都聽不懂,一般聽到老子都覺得怎麼樣呢?順其自然。對不對?老子一定順其自然啊,讓你無為,無爭,讓你清淨。老子怎麼跟革命兩個字連在一起呢?但是你必須承認,西方學者研究我們的學問,他沒有成見,他也不知道很多複雜的問題,他只就他的學術來研究。

研究的時候講了三句話,第一老子具有革命性,第二個。墨子最保守。第三個,孔子儒家的思想承前啟後,所以儒家最溫和。一般對於溫和的學問,都覺得好象沒有什麼意思,太溫和了,承前啟後,這邊要守規矩,那邊要講信用,很溫和,大家都覺得,這個沒什麼特色。但是你看墨子,墨子是最為保守性的,道家有革命性。墨子怎麼樣保守呢?他講天志,講明鬼。你看《墨子》的書就會發現,他有時候用鬼故事來嚇人,你做壞事嗎?鬼來抓你。這好象我們騙小孩子一樣,墨子還有這種想法,你如果做壞事鬼會來懲罰你。那我們看了也知道,這種騙小孩的,因為很多壞人怎麼沒有被鬼抓啊?他比鬼還兇,那怎麼辦呢?所以墨子他裡面講很多話,很多想法非常可貴,非常保守,包括什麼?兼相愛,交相利。因為大家都是天的子女,上天的意志,希望人類像手足兄弟姐妹一樣相親相愛,這是很好的理想啊。但是怎麼可能做得到呢?所以你現在看一些墨家的想法,都是怎麼樣的?摩頂放踵,到處幫助別人。

你看有關墨家的電影,都是幾個人就去幫助人家,死了都無所謂,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到後來就變成刺客,這就是《刺客列傳》,再演變下來變成武俠小說裡面的人物,那個大俠都像墨子一樣,都像墨子的信徒一樣。你看武俠小說有什麼感覺?我的感覺就是他們從來都不用上班,也從來不缺全花,那錢不知道哪裡來的。你說金庸小說裡面的這些大俠哪裡上班?但是都很有錢,錢是怎麼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也不用回答。他們就好象古代的墨家,以天下為家。所以他最怎麼樣呢?最保守,他沒辦法突破古代對天的信仰。那麼儒家是比較溫和,就是承前啟後。道家就是革命性,道家的革命在於用道代替天,把天革掉了,這是很嚴重的事情。

古代就是一個整個社會穩定的基礎,在於一個信念,天生下百姓,天創造世界,所以天子就成為帝王,所以,得到天命就成為天子,成為天子就做所有百姓的父母親。

那你現在革命,怎麼革命呢?把天去掉,換成道。換成道之後,就太嚴重了。那你就要解釋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老子這樣做,有他很深的苦心。因為真正的天子沒有公平,沒有正義,也沒有仁愛,也沒有慈悲,這種天子反而喪失他本來的意思。那如果道的話呢?就把這種人為的因素去掉。就是從此以後,你不要去問,那個人對我好不好。因為天子也是人,是人就可能犯錯。從此以後,你要問的是,那個道,它作為最後的真實,對我現在這個有限的生命,能不能夠提供根據,提供基礎。所以這個老子的思想,你說在這個存在上的虛無主義出現的時候,他為了對付這種虛無主義,就提出了一個究竟真實叫做道。把道提出來之後呢?你活在世界上,時間長短也好,或者說最後結束也好,都不用擔心。你活在世界上只有一個任務,就是要覺悟什麼是道,要跟道重新建立關係。所以整個道家的思想關鍵就在這裡,你瞭解有道之後,你活在世界上就可以從道來看,你這一生的遭遇,叫做從整體來看,從永恆來看。

所以學道就要記得這兩個詞,第一個是整體,第二個是永恆。什麼叫做整體呢?從整體來看的話,我們就不會去太在意一時的成敗得失,我今天失敗了,昨天得意了,你不會太在意這些。因為整體,什麼叫整體呢?到最後都回歸於道了,沒有來也沒有去,沒有得也沒有失,沒有成也沒有敗。各位聽到就覺得有點像佛教了,事實上跟佛教還是不一樣,佛教是一種宗教,它背後還有輪迴的思想,在老莊裡面不談這個,他只是用智慧去看透生命的整體,能夠去了解整個的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做到這一步的話,對老子來說的話,生命就很容易得到解脫的機會,就是我跟別人有各種衝突,各種掙扎,你從整體來看,都覺得是小小的波浪。很多時候我們回憶一下,我們小時候唸書,有一次數學考得很差,回家捱罵了,十年之後,想起來覺得很好玩,二十年之後想起來覺得很可笑,父母老的時候跟他們說還記得嗎?以前打過我幾次?父母心裡一定想說,算了算了,過去就算了,過去就算了。如果你從生命結束那一點來看,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過去就算了,這就是道家。

但是,問題來了,你這樣子可不可能變成消極呢?所以很多人念道家,唸到最後就變成真的很消極無為啊,也不爭,什麼都不要,心裡想反正最後都一樣,這正好中了陷井。什麼陷井呢?這樣反而變成老子所要批判的存在上的虛無主義。老子批判這種虛無主義的目的是要你活得真實,一再強調真實。什麼叫真實呢?你現在的生命就是真實。像我們看這裡有一盆花,這盆花可以隨時一放火燒掉了,丟到外面去馬上就曬乾了。但是它現在作為花來看的時候,它就是花,你不能否定它。它的生命很短暫,頂多一個星期,但是你不能否認它現在存在,它現在存在就有現在存在的理由,這就是老子思想最重要的地方,宇宙萬物任何東西再怎麼微小,它只在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你不能讓它不存在,就好象你念物理知道任何宇宙裡面拿掉一個粒子的話,宇宙就會變化很大了。

我們現在很多人常常喜歡講蝴蝶效應,蝴蝶效應你前面稍微改一點點,失之毫裡,謬以千里,後面差了千里之大。但是問題就是為什麼沒有這麼多複雜的結果出現呢?因為你這邊拿掉一點,別人那邊也拿掉一點,他那邊又拿掉一點,弄到最後還差不多。並不是說所有的人都不動,只有你一個人變。如果在教室裡面所有人都不動,只有一個人講話的話,那個聲音就很大了,就影響每一個人。那如果每一個人都講話的話,就無所謂,就像在餐廳吃飯。我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如果別人講話聲音很大,你覺得很難過,那怎麼辦呢?你講話聲音也大。你也大的話,就變成很熱鬧,你也聽不到別人的,那你朋友只聽到你說的話,這也是一種方法,它就把干擾相互抵消了。這個世界為什麼沒有常常出現蝴蝶效應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大家都有這種效應,到最後大致上抵得差不多,只有少數會傳下來。傳下來當然是它居特殊的地位,講述特別重要的話,一個政策下來,全面實行,那個效果就大了。

所以我們說老子的思想來自於當時的一個困境,那要對當時的百姓提出一條新的路出來。但是孔子、孟子作為儒家,他們的路比較實在,重新重視教育,重視社會建構,從事政治。老莊的思想比較超越,比較透明,是為什麼呢?他看透這一切。他知道說你再怎麼做,都是五十步百步。我們經常講一句話你就知道了,什麼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看到沒有?這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好象有個規律。老莊就是看到這種規律以後,就不要執著。如果你現在正合的階段,你要分,你分也分不起來;現在正處在分的階段,像我們很多人看《三國演義》,你說不要分了,怎麼可以分三國呢?當時就非分不可,因為它條件成熟了。那你分,分到最後為什麼又統一了呢?到魏晉,晉朝以後又統一了呢?因為它分的條件沒有了,它又合了。所以老子莊子的思想,可以跳開人的世界,去從整體來看所有的變化,知道這些規律之後,得到智慧,他就知道怎麼樣活在人間,這是他基本的思想的路線。

我們再簡單看有關《老子》這本書,《老子》這本書很特別的地方,它最早的註解者之一,叫做王弼。王弼是魏晉時代的人,只活了23歲,226——249,他很年輕。所以我底下說的這段話,我們就可能從王弼來思考。

我們在研究國學的時候,我常常強調三十歲以前最好念儒家,四十以後最好念道家,中間十年緩衝。因為有些人比較早熟,有些人比較晚覺,這是不一定的,所以你年輕的時候念儒家沒有問題。為什麼?因為你要把自我實現,跟社會的發展結合在一起。一個年輕人從學校畢業,他當然是儒家,他要就業,他要成家,要發展,個人的事業,跟社會的經濟各種方面的條件結合起來,這是我們可以瞭解的。但是到了四十歲為什麼要學道家呢?因為到了四十歲他才發現,這個社會沒有公平正義,至少沒有你講的公平正義,好人沒有得到好報,我那麼辛苦工作也沒有升官,也沒有發財,相反的,很多人莫名其妙反而過得很開心。這個時候你到中年了,就要學道家,學道家可以看得比較透徹,不會常常執著在自己的情緒裡面,這是我的解釋。

五十歲以後就要學《易經》,因為《易經》讓你可以瞭解自己的命運,樂天知命這些。好!我剛剛講的就有問題了。什麼問題?因為王弼是註解《老子》的最有名的學者,只活了二十三歲。代表什麼?我們講這些都是基本的規則了,天才不在此限。如果你是天才,你說我今年二十歲,我就要學道家,可以啊。但是祝你長壽啊,希望你活久一點。王弼你看,只活二十三歲,註解一本是《老子》,一本是《易經》。到現在唸《老子》,念《易經》的,都要看王弼的註解,他才二十三歲,活一輩子,所以這種叫做天才。西方也有,二三十歲就已經瞭解深刻的智慧,那是少數,我們一般人還是儘量照這個規則。所以同學們如果聽有關《老子》的課,年紀還不到四十歲,聽多少算多少,不要擔心沒有聽懂,沒聽懂說不定是件好事,聽太懂不見得是好事。但是我們講的是一個學術,所以你將來總是會到四十歲,到時候你再複習一遍,把這些思想加以瞭解,是沒問題的,所以我們把老子的思想介紹一下。

接著我們還要提一下老子的版本,這是很大的問題。別的書的版本問題比較少,你從墳墓裡面挖出來,看到有一本書是老子,那你就要對照了。你現在看的書跟以前的書有什麼不同?1973年湖南長沙馬王堆出現了老子的版本,叫帛書,帛就是絲帛的帛,寫在絹布上面的。1993年湖北的荊門郭店,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版本,叫竹簡本,是戰國時代楚國的墳墓,竹簡。漢朝已經是寫在帛書上了,在戰國時代寫在竹簡上的,但是那個太少了,只有老子全書的三分之一,所以它不足以用來鑑定老子很多重要的地方。但是帛書老子就很重要了,我把第一段念一遍,各位就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有什麼不同?會背的人都知道。王弼的版本是,無名,天地之始。天地啊,天地沒有了。無名兩個字,不要講無,不要講有,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不是常無,常有,是常無慾,常有欲,這個斷句就很清楚了。我們不要跟墳墓裡面挖出來的書爭論,我們就老老實實接受他們的斷句,因為古代的書沒有斷句,沒有斷句的話吵不完的。很多人都喜歡講無跟有,無跟有,老子其實不太談這個,到莊子談的比較多。

老子講的是無名,有名,無慾,有欲。為什麼?無名有名,針對人的思考能力,無慾有俗針對人的慾望。人的生命就是有兩種,一種要思考,一方面有慾望。所以老子特別提到無名有名,又提無慾有欲。然後這兩者同出而異名,同一個根源出來名聲不一樣,都可以稱作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這是老子的第一段,第一章。所以老子八十一章,第一章就是一個關鍵,還好從帛書老子裡面可以得到證實,我們這個理解是正確的。

老子很少談到無跟有,他談的是無名有名,無慾有欲,針對人的理解能力跟人的慾望的能力來分別加以說明。所以從這邊我們就知道,開始進入老子的世界了,對他的背景,他所要針對的問題,他提出來的一個策略,跟儒家有什麼不同,事實上跟任何一家都不同,是最具體革命性的。但是西方學者沒有成見,反而特別容易欣賞老莊的思想。

這是我們今天所談的,希望能夠透過這樣的介紹,進入到老子的世界,知道說我們面對一個非常特別的哲學系跟他的學派,跟我們一般所想的社會上像儒家的、法家的差別非常大,所以我們今天先談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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