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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相伴萬年,把你這顆七竅玲瓏心給了我可好?

由 一撮茶麼 發表于 遊戲2021-10-20

簡介或許紫竹是愉悅的,只因萬年不再孤獨

七巧玲瓏心是什麼意思

咱們相伴萬年,把你這顆七竅玲瓏心給了我可好?

作者 | 單香凝

相伴萬年

仙霧山。

一片碧綠竹林,鬱鬱蔥蔥甚是惹人憐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一株與眾不同的小竹。縱觀全林哪一棵紫竹不是亭亭玉立、茁壯挺拔?偏偏這棵小竹慧根淺薄,體態彎曲,醜陋不堪,成了林中最為礙眼的一道景緻。

兩千年後,歷經天火大劫。沒被毀去的紫竹統統有了靈性,不巧那小竹正是其中一棵。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忍受著同伴的蔑視,只為萬年後化為人形……至於為什麼要成仙的理由只有一個,當竹子一天到晚要被蟲啃咬,毫無反抗之力,讓它深感無奈。

時日一久,紫竹頓悟無奈之事又何止一樁?不知何時,一株藤蔓抵死纏在它身上,頑強地藉由它蜿蜒的身體向上攀爬,將它裡三層,外三層地綁了個結實。

造孽啊……

紫竹欲哭無淚,只能默默忍受。

“喂!小蛇!”

紫竹掃視四周,並無仙友駕臨。

“喂!小蛇!”男聲又響了起來。

紫竹這才發現,那聲音是從身上傳出的。竟是那死皮賴臉掛在自己身上的藤蔓!!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那傢伙才修煉多久,這麼快就能開口說話了?

“道友,我並非小蛇,我乃一株千年紫竹。”秉承君子之風,紫竹耐心解釋。

“彎彎曲曲,不是小蛇是什麼?哪有竹子那麼多彎的?爬得我都快要累死了!”男子語帶嫌棄地道。

此話入耳,紫竹登時被氣得牙根癢癢。笑話,難不成還是它自願被纏的嗎?

“如道友肯移駕別株蒼天古木,紫竹自當感激不盡。”

“晚了,晚了!冥冥之中已註定你我相伴萬年。”

當日一語,本以為是一時口快。誰知道萬年後,藤蔓依舊攀附在紫竹之上,抵死相纏……

或許藤蔓是執著的,依附在紫竹上,等待著時機……

或許紫竹是愉悅的,只因萬年不再孤獨……

“小竹,你我結永世之緣可好?”

“小竹,結永世之緣。”

“永世之緣!”

紫竹林,此聲迴盪萬年間。

奪心

時光飛逝,千年彈指。

待那蜿蜒紫竹和藤蔓化為人形之時,萬年轉瞬已逝。一身碧綠色羅裙的紫竹,手挎竹籃,在仙霧山間四處收集梔子花瓣,好不逍遙自在。

炫少皇最愛梔子花香,她要用花瓣製成貼身香囊,送與他當做萬年生辰賀禮。一想到一味死纏爛打的藤蔓日日唸叨的便是什麼要結永世之緣,剛剛化萬年修為練就的一顆七竅玲瓏心便怦怦地跳個不停。

那傻藤蔓,三界中只有天帝、天后才能結永世之緣。空心竹、路邊草也有這般痴心妄想,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憶及炫少皇俊朗容顏,那永掛在嘴邊的淺笑,紫竹心中一蕩,紅暈浮上面頰。

能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真好,讓她能體會七情六慾,將愛銘刻心間……

她正想得入神,熟悉的梔子花香混合著屬於炫少皇特有的清爽味道傳入紫竹鼻間,隨即沁入骨髓。

他來了!

猛回身,她笑著朝他撲去……

寒光乍現,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正抵在紫竹胸口。

“炫少皇,臭藤蔓!今兒個你都一萬歲了,還像是小孩子般調皮,你到底羞不羞啊?”她不以為意,叉著蠻腰,指著他鼻尖,佯裝厲聲問道。這野草又尋她開心了!

“小竹,咱們相伴萬年,把你這顆七竅玲瓏心給了我可好?”炫少皇笑容不改,高大的身軀卻向她步步緊逼,臉上滲出的凜冽寒氣,激得紫竹一個激靈。

他……是怎麼了?從未曾見過他如此模樣,紫竹無助,連連退卻。

“我傾情梓萱上神,她需要你的七竅玲瓏心煉製丹藥素清體內陰寒,我是來取心的。”炫少皇語氣平穩,說得雲淡風輕。

“愛上……愛上女上仙?”

七竅玲瓏心猛地一收縮,紫竹只覺得像是被誰一拳重重地打在胸口,猛然斷了呼吸。

愛上女仙?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嗎?萬年來的朝夕相伴,依偎痴纏,難道說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不!你弄錯了,糊塗了!炫少皇只有小竹。藤蔓永伴紫竹。這些話你都記不得了嗎?”淚一下子湧出眼眶,衝破了長睫的阻礙,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落下來。

“就憑你蒲團柳姿,也想跟我結上一段仙緣?告訴你,萬年相伴不過是遊戲一場,何必執著?”他持起匕首輕挑起她的下顎,“順從地將玲瓏心奉上,我便饒你不死。竹本無心,你還是可以繼續休仙。與你,並無差別!”

“少皇,你忍心讓我丟心後過無情無愛的日子?”她深吸一口氣,不甘地再次詢問道。

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戲弄,一場夢寐,醒來後,他再度擁她入懷,柔情以對。

“與我何干?”

罷了罷了!竹本無心,焉能有情?失去了炫少皇,她還奢望什麼?空有一顆玲瓏心,卻無可愛之人。

“我會恨你……”她慘白著一張素顏,不再後退。

“亦隨你!”

玄天匕首緊逼而來,炫少皇沒有遲疑直接刺穿了她的胸口。無血流出,可絕望的悲哀卻將她包圍。明明無痛,心肺撕離的痛楚仿若酷刑道道深入骨髓。

“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她扯出最後一絲充滿愛意的笑容,冰冷的雙手握住他的大掌,一使勁,生生地剜心而出。

一時間,七竅玲瓏心離體,光芒大盛,映得紫竹面容越發悽美透明。愛意在她臉上漸漸淡去,那因愛而成的痛、因情而生的盼,統統煙消雲散了。

“炫少皇,至此咱們情緣已斷,永無瓜葛!”紫竹面無表情地輕輕施法,收斂胸前傷口,語氣冰冷,再無半點愛戀。“奪心之痛,紫竹不敢忘懷,來日必報!”

炫少皇凝視了她半晌,微顫了一下,手託玲瓏心轉身而去,再不回頭……

“公主,你看,紫竹之心已到手,你還不肯信我對你的一片痴心?”

“少皇,其實你不必這樣,我相信你心中只有我一個!”

“能得公主垂青,少皇真是萬年修來的福分。”

遠遠望去,一男一女駕著祥雲嬉笑而去。紫竹站在那裡,只覺得掉入了冰冷的幽冥地界,永世不得解脫。

愛已逝,恨難平,愛恨相隔一線間。舍卻甜蜜及痛楚,她剩下的還有什麼?

結盟

至此以後,紫竹仙子時常遊蕩於天界中。

她曾追問過二郎神的嘯天神犬:

“紫竹可有心?”

“笑話,竹子是中空外直,哪來的什麼心啊!”

她曾追問過迷途狐妖:

“紫竹可有心?”

“竹子要是有心,那還叫什麼竹子?姐姐的玩笑還真好笑呢!”

她亦曾跪在佛祖殿前數十年,只為問上一句:

“紫竹可有心?”

“痴兒!竹本無心,何必自惹塵埃?”

未及一年,天庭中一派喜慶祥和,諸仙赴宴共賀天帝長公主與炫少皇喜結連理。當日山中之藤蔓,早已今非昔比,憑藉公主垂憐,位列仙班。

自那以後,紫竹再也不問了。她駕起雲朵返回仙霧山中。只是,她再也不是那棵任人欺凌的小竹。斷情絕愛後的紫竹以強硬手段逼迫山中一干小仙順從,更仿照人間帝王皇朝,定下等級規矩。一旦逾越,立毀去其千年道行。

山中精靈小仙無不戰戰兢兢,循規蹈矩。

一日,紫竹仙子設宴於清澈泉水旁,狐妖、牡丹、兔精等小妖皆受邀出席。絲竹聲漸起,紫竹一揚手,地上爬過的一行黑蟻頓時幻化成十二名身材纖細、蠻腰羸弱、楚楚動人的少女,隨著悠揚之聲翩翩起舞。

“仙子法術越發高深莫測了,真是羨煞咱們一干小妖啊。”狐妖舉起酒杯,嫵媚一笑,率先巴結奉承起來。

眾妖旋即隨聲附和。

紫竹淺笑,微微頜首飲盡杯中烈酒……一打眼兒,眼角餘光突定在不遠處的岩石之上。

但見,一通體碧綠色的壁虎,正搖頭擺尾地向上攀爬著。紫竹長睫煽動幾下,雙眼一眯,放下酒杯,一臉不善地踱步至岩石旁。

絲竹之聲頓止,眾妖皆驚恐萬狀,不知哪裡觸惱了仙子。她性情古怪,偏又法術高強,一跺腳,仙霧山都要抖上三抖。

紫竹看了那不知死活的壁虎半晌,突催動法力,手中顯出一道定魂符咒,直接按在壁虎背後,那壁虎來不及逃走,活生生地被定在了岩石上,動彈不得……

“仙霧山中,嚴禁攀爬。”

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後,紫竹又恢復了那一派氣定神閒,翩然回到坐榻,繼續飲酒作樂。眾妖對視,早就聽聞紫竹仙子對那些藤啊蔓啊的,以及向上蜿蜒攀爬的野草恨之入骨,不曾想現下連不沾邊的壁虎都記恨上了!

眾妖又對視一眼,互相告誡,遠離彎曲之物。切記!切記!

酒過三巡,卻無半點醉意。紫竹呆望著那定在石壁上的壁虎半晌,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炫少皇的俊朗容顏……明明無甚感覺,偏偏時常想起……

彷徨之際,一道橙黃色的光芒從天際直降下來,轉眼間幻化成一溫潤如玉的青年男子,笑吟吟地搖著摺扇,走到紫竹跟前。

她柳眉輕挑,神色淡然,無半點驚慌之色。赴宴眾妖早已被男子散發而出的無上仙風驚得逃之夭夭,一個一個不見了蹤影。

那男子合攏摺扇,輕佻地挑起她的下顎。

“紫竹,跟我回天庭可好?”他輕聲細語道。

“山澗野竹,豈敢勞煩二殿下親臨?”她挑開摺扇,並不起身施禮,更無半點恭敬之意。天帝的兒子又如何?於她,並無差別。

未曾想,自己的風流倜儻、絕世英姿全派不上用場。吳卓樊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紫竹,你與炫少皇的恩怨,我是一清二楚,如今他藉由長公主之勢接管天界半數兵馬,威風八面……”

“與我何干?”她冷淡地打斷吳卓樊的長篇大論,聽到那人名字,只覺得莫名頭疼。

二殿下俊臉略黑。

“難道你就不想對那個負心之人還以顏色,揚眉吐氣?”

“誰說不想?我只是不喜歡聽那些無味的長篇大論!”

吳卓樊嘴角抽搐,只覺得火氣在頭頂升騰開來。

“那仙子是同意合作了?”他咬牙切齒地道。

“不知殿下真身為何?”紫竹把吳卓樊由頭至腳瞧了個仔細。

“…………”

“可否請殿下明示?”

罷了罷了!吳卓樊無奈,默唸咒語顯出真身。原來是一棵枝葉茂盛的蒼天玄木,樹根之處藤蔓纏繞,野草依附……紫竹二話不說,以手化刃,三下兩下便斬斷了藤蔓,剷除了野草。

事畢,她輕鬆地拍了拍手。

“現在,可以合作了!”

吳卓樊無語,只瞪著雙大眼愣愣地揪著紫竹,半晌沒回過神來。

天庭,二殿下行宮中。

宮女苦著一張臉,雙手端著琉璃碎片出了內庭,步入百花爭豔的花園之中。迎面,二殿下吳卓樊正朝這裡走來。

“奴婢叩見殿下!”小宮女一邊託著碎片,一邊盈盈拜倒。

“今日又是何物?”吳卓樊只瞄了一眼,雙眉合攏,在眉心凝成“川”字。

“紫竹仙子打碎的是東海龍王送來的琉璃翡翠花瓶……”

“有彎兒嗎?”

“只是瓶口處略帶彎轉,少許迴旋……”

“去把宮中彎曲事物收好,別讓那些俗物擾了紫竹仙子的興致。”吳卓樊連連搖頭,暗暗嘆息著自己的損失慘重。

這棵無心紫竹……

家宴

二殿下為一棵萬年紫竹所迷已成天庭諸仙熱議話題。若說拜倒在九尾狐仙石榴裙下,還勉強能說是被媚術所惑。可偏偏痴迷以對的是無心紫竹,若要是硬將罪名安在紫竹仙子身上,也太說不過去了。

一時間,仙霧山紫竹仙子名噪一時,最終驚動天帝、天后,他們在蟠桃園中設下家宴,一窺紫竹真顏。

“紫竹,長公主和炫少皇也會一併出席,你覺得如何?”吳卓樊拉著紫竹的芊芊柔荑,在眾宮女的簇擁之下步入蟠桃園中。

“能如所願,得見公主夫婿,紫竹甚是欣慰!”她依偎在他身旁,額首微垂,狀似含羞,實則無半點羞怯之意。不過區區數年,如今再次重逢,心境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坦然以對絕非難事!

進了園子,紫竹第一眼瞧見的便是炫少皇。無論在哪裡,置身何處,每每第一眼,她的視線總會落在他身上。萬年來的習慣,現已成了她戒不掉的怪癖。

端坐在他身旁的想必就是天帝長公主了。只見她眉如九天彎月,眸如黑玉晶瑩剔透,鼻子小巧,高高地挺著,櫻唇不點而紅。肌膚白皙滑嫩,吹彈即破。三千青絲隨清風飄起,猶如梨花一枝春帶雨,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不錯不錯!的確是她蒲團柳姿難以比擬的。

“紫竹參見天帝陛下、天后娘娘、公主殿下和駙馬爺!”她跟隨二殿下一起盈盈拜倒。

炫少皇一臉淡漠,只是嘴角略微抽搐,大掌輕撫於胸口,那舉動似是忍受微痛。

千年未見,如今行同陌路。

天帝和天后並未給紫竹難堪,只是與吳卓樊一起賜坐入席。觥籌交錯之際,天帝一雙慧眼不時掃向紫竹。紫竹不覺有半點不妥,坦然以對之……

長公主斟了一杯美酒,親手送到炫少皇唇邊。炫少皇含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也不知說了什麼,頃刻間使得長公主芙蓉般的面容暈上一層緋紅,盡顯女兒嬌羞模樣。

紫竹冷眼旁觀,眯起眼牛飲不停。

哐噹一聲,未拿穩的酒杯掉在地上,炫少皇眉頭緊皺,臉色蒼白,細看之下額頭上有薄汗滲出……

“少皇……”長公主神色略顯憂慮。

“不礙事,舊病復發而已。”原本按在胸口的手,擁住公主的嬌軀,輕聲細語溫柔呵護。紫竹卻察覺,炫少皇掃向自己的複雜眼神。

她冷笑著,淡然以對……藤蔓雖不似吳剛那麼身體壯碩,好歹也算不上孱弱,如今隔三差五地氣短心慌,莫非是一身賤骨難享尊貴殊榮?

活該!紫竹暗自拍手稱快。

“紫竹仙子,你可知皇子身份何其高貴?天帝只有一子一女,如若卓樊被立為太子,以你萬年短短修為,何以母儀天下,彰顯三界女子之典範?”天后終是按耐不住,語中夾刺。

天帝、長公主、炫少皇皆豎起耳朵,靜待紫竹答覆。唯有那二殿下,反而一副事不關己的清閒,自斟自飲。

“吳卓樊是不是皇子,是不是儲君於紫竹無半點關係,紫竹只是知道他喜歡我,我也不厭煩他就夠了。”她一邊說一邊轉向天帝。“紫竹與吳卓樊結下永世之緣可好?”

聞言,天后臉色大變。

“若是朕不允,你當如何?”

“架著吳卓樊回仙霧山,金屋藏嬌,生米煮成熟飯!”

二殿下一口酒水盡數噴出,長公主則是掩面而笑。

“你可知永世之緣為何?”天帝不怒反笑,覺得這小小的紫竹甚是直率坦蕩。

紫竹略微思索片刻,剛想回答,吳卓樊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忙開口。

唉!此次他是想懇求天帝賜婚,不是來自尋死路的!

這無心紫竹,真不讓人省心……

“父皇,永世之緣便是生生世世永牽絆。正所謂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天帝是在問紫竹,你多什麼嘴?”她橫了一眼吳卓樊,嫌他多事。

紫竹聽罷,頓了頓後,道:“我覺得,二皇子為狼,紫竹應為狽,狼狽為奸相輔相成,便是結緣真諦!”

天帝一愣,慈祥的微笑僵在臉上。

吳卓樊強忍住吐血的衝動,跪倒在地:“父皇請恕紫竹無禮,想她整日在仙霧山修煉,並不知道‘狼狽為奸’的典故……”

還沒待他說完,天帝爆笑,直笑得日月為之變色,淚水溢位眼眶方才作罷。

“呵呵……朕已好久未曾笑得如此開懷了。紫竹仙子心思單純,做一國之母也未嘗不可。好個狼狽為奸,相輔相成……”

當日宴畢,天帝下令將仙霧山紫竹仙子賜婚於皇子吳卓樊,百年後吉日迎娶。

幽冥短刃

總以為吳卓樊該有一些佈局,可左等右等之後,炫少皇已將天界兵馬盡數囊括之後,他還是毫無動作。這不得不讓紫竹懷疑,莫非吳卓樊一直仰慕自己?所謂的合作,不過就是引她入甕,借天帝之名,行騙婚之實。

不過,以她的模樣,理應不至於此。

“吳卓樊,不如我們直接動手對付炫少皇,只要他元神一滅,你的太子之位定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她耐不住內心的煩躁,直接向他提議。

“紫竹,炫少皇得公主金身相護,你以為還能像藤蔓一樣說斬便斬嗎?”吳卓樊搖頭連連,嘆息道,“我也認命了,誰叫我不是他的對手呢?從今往後,也只能抱著你這棵竹子夜夜到天明瞭。”

但瞧他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知足模樣,紫竹就氣不打一處來。

“幽冥界主不是有把幽冥短刃嗎?不知能不能毀得了炫少皇的真身護體……”大仇未報,怨恨未平,讓她在天宮裡混吃等死,實在是做不到。

“去趟幽冥界,即便是上神也是九死一生,何況冥王怪癖甚多,恐怕無人肯前去啊!”

“紫竹願隻身一人走一遭幽冥界!”

“好,那就全靠紫竹仙子了。”吳卓樊眼中忽地一亮,像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紫竹不由得眯起了眼。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二殿下似是那垂釣老者,而她,為魚否?

也罷!世間情、天上事,說到底也只是一句難得糊塗!

飛抵幽冥暗界,紫竹頓覺陰風陣陣,撲面而來。還好她真身不畏嚴寒。要是尋常的兔子、貓、狗、蝴蝶一流早被這股子冷氣凍成玄冰,止步於此了。

一路上牛頭馬面、惡鬼冤魂,各個面目可憎。她就親見一人面獅身獸因爭食魂魄生生將狡兔模樣的小妖撕裂……

果然是弱肉強食,畫面之殘忍,不是心地純良的仙人能忍受之。我佛慈悲,好在她既無心,也無情。

或是從來未曾見仙界之仙子造訪,把守宮門的一干小妖無不瞪大雙眼以示驚恐。更有甚者,眼珠子掉落在地,滾出好遠,忙著拾撿那一地渾圓之物,竟無人上前阻攔,她默唸隱身符很快便見到了正主。

“仙霧山紫竹,拜見冥王。”說是拜見,紫竹卻傲然站在琉璃殿中,手指都不彎一下。

環視冥王大殿,裝飾得富麗堂皇,琉璃翡翠這些常物自不必說,單說整座宮殿中擺放著的珊瑚,芊芊飄逸的水藻,閃著一片晶瑩,出色炫目,光可鑑人,真是叫人歎為觀止,如臨東海龍宮。

擺設成這般,冥王宮與東海龍宮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差沒有游來小魚幾條,螃蟹數只了。

“仙子以為,朕這個人如何?”端坐在黃金椅上的冥王,一開口便發問。

“怪癖甚多……”紫竹也不想,坦率以對。明明是冥界之主,自家偏偏要弄得跟龍宮一般無二,還不是怪癖症狀嗎?

冥王眼皮子略微抽搐幾下,旋即又問:“仙子以為,朕的水晶宮如何?”

“庸俗!”

冥王深吸一口氣,隱忍不發:“仙子乃山中竹子,不懂欣賞仙界美物,朕不會責怪……”

這一句,冥王說得咬牙切齒。

“紫竹此次前來是想借幽冥短刃一用,還望冥王割愛。”

紅杏出牆

“幽冥短刃乃是恆古聖物,又是冥界至寶,仙子有何自信,朕一定會割愛給你?”冥王一聽要借寶,不怒反笑,一臉玩味。似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這竹子也太自不量力了!

“紫竹願承受任何代價。”

“哦?”冥王挑一挑眉,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盯著紫竹,“紫竹仙子乃是二殿下的良人,不知是否願與朕做得一日夫妻,來場露水姻緣?”

“冥王是約紫竹紅杏出牆?”紫竹愣了一下,只覺得他果真與眾不同。

“正是,朕得償所願後,定將幽冥短刃雙手奉上。”

“紫竹蒲團柳姿也能入得了冥王之眼?”她略感稀奇,冥王要怎樣的佳人會沒有,怎會偏偏看上她?莫非這世道變了?無顏終有翻身之日?

冥王左右瞄了好久,見侍從皆遠於殿,便神秘兮兮地踱步至紫竹跟前,伏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正是朕的怪癖之一,不足為外人道也……”

怪癖之一……這回輪到她咬牙頓足了。

冥王催動轉移法術,頃刻間,紫竹便置身於寢宮床榻之前。一樣的翡翠通透,一樣的琉璃晶瑩,到處光閃奪目,與正殿如出一轍。

紫竹很自動地寬衣解帶,不覺羞愧,不覺恥辱,也不覺有何不妥。直到除下最後一件褻褲,露出一身晶瑩細緻的美膚,朝冥王走去。

冥王吞了吞口水,掌心已冒出冷汗。笑話,他還怕了一棵竹子不成?說時遲那時快,他咬緊牙關雙眼一閉,愣是朝那赤裸的紫竹撲了上去……

頓時,慘叫聲不絕於耳……

只見,冥王撲倒床榻,身下壓著一株翠綠蔥蔥的竹子,那纖細美葉正貼在他鼻下嘴邊,無意間為冥王平添了道“八”字鬍鬚。

“仙霧山臭竹子!”被如此戲耍,他頓時火冒三丈。

“敢問冥王真身為何?”也不知幾千年未曾以真身示人,她心中也甚是疑惑不解。

“水蛇……”

難怪!無骨蛇體爬行之態正中了她的大忌,真身立現也是意料之中。“還請冥王繼續,竹本中空,想來也不會壞了冥王雅興。”

她堅持!

“你是讓朕跟竹子……”他登時七竅生煙。

“您有怪癖,也不差這畫龍點睛一筆啊。”

此言一出,冥王登時跳離床榻,神色古怪地端詳了紫竹好一會兒:“罷了!朕奉上短刃,也不碰你,還請仙子速速離去!”

說罷,寒光一現,冥王手中幻化出冥界短刃,他像是丟燙手的芋頭一般,直接扔到化為人形的紫竹手中。

她忙咬破指尖,以血祭神器,經此儀式後,她便成了短刃主人。

“多謝!”

“紫竹仙子,剛才朕十分匆忙,忘記告知你這短刃典故……”他看儀式已成,長長地鬆了口氣,“幽冥短刃為上古利器不假,只可惜和侍主同命,一旦刃出,主人必當灰飛煙滅。”

冥王得意地笑了,他可是等了好幾萬年,才等到這棵傻竹子上鉤。前些日子算出,短刃即將出鞘,他可甚是擔憂自己小命不保,這回短刃易主,他自然高枕無憂了。

只是,他很好奇,如此被算計,紫竹應該大怒吧!

嗯!是該怒的!

不過她並沒有太多情緒變化,她將短刃化作一片翠綠竹葉,插在鬢角,步出寢宮。

“仙子還未著衣……”冥王趕緊拾起地上羅裙,追了出去。

他的一世英名……這棵無心紫竹!

天婚

在幽冥界只短短地停留了一天,天庭中卻已整整十年。有道是千年彈指一揮間,十個年頭原本算不上什麼。豈知偏偏在紫竹離開的十年裡,天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

十萬年前的魔魅之尊橫空出世,一舉攻下天庭,將帝后貶入凡塵輪迴,囚禁長公主。此人便是炫少皇。

任誰也不會想到,山澗藤蔓原是魔尊一縷未散魂魄凝成,他忍辱萬年,圖謀的就是弒君奪位。帝位異主,天界眾將多少都受到牽連。唯有二殿下吳卓樊,因獻上仙霧山紫竹仙子有功,免去牢獄之苦。

不日,天帝便將紫竹安置在天后宮。

“小竹,十年不見你似是憔悴許多。”新任天帝炫少皇,拉起紫竹一雙柔荑,溫柔以對。那情形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仙霧山中,相伴相依的日子。

只是,那意氣風發,絕非昔日可比擬。

“多謝陛下關心,紫竹一切都好。”她笑吟吟地投入他的懷中,梔子花香依舊。只是她的眼中卻無半點情誼,“為了慶賀你我終有相聚的一日,紫竹將這片竹葉送與天帝,願你我能結永世之緣,可好?”

她從頭上拿下竹葉,放在炫少皇手心。見他收放在衣襟內胸口上方,笑得便更愉悅了。旋即,踮起腳尖,送上朱唇半點。

“小竹,你可願意嫁給朕,當朕的天后?”迷情間,壓抑了太久的情緒衝破了重重困阻,炫少皇輕擁著她,極為動情,“大婚後,朕會彌補你這些年所受的委屈。”

委屈?紫竹不語。

是說剜心之痛嗎?她早已不感委屈,善惡到頭終有報,萬年因果一輪迴。待到她親手刺穿他胸口之時,他們倆也算是了卻掉了這段孽緣!

她點點頭,雙手環在他腰間不再做聲。

炫少皇但覺胸口如針刺般疼痛,少頃便恢復了常態。

天帝天后大婚之日,吉鳳九天盤旋而舞,諸神皆駕祥獸來朝賀,天界一派喜氣洋洋。紫竹一大早便被宮女簇擁著,又是畫眉又是綰頭,身著一件通天冠絳紗袍,趕著吉時與天帝行夫妻之儀式。

帝鳳各自取得心頭血一滴,互埋心間,便能生生世世相守相伴,此為結永世之緣。

紫竹心裡明白,她的那顆心早在八百年前就離體了,也許此刻正在長公主的肚子裡。哪裡還有什麼心頭血啊?

剜心

繁瑣禮儀好不容易全部完成,天帝、天后被送入洞房。吃過了子孫餑餑,帝、後對飲交杯酒,合巹禮成後,一干閒雜人等這才退出新房。

炫少皇施下結界,以確保大婚之夜不被打擾。萬年的等待,為的就是這一天。他有太多的話要對她說……

夜深人靜,紫竹眸中詭光立現,她微微抬起食指,只是輕輕朝著炫少皇一點,便見炫少皇滿臉幸福的笑意,瞬間僵住。他神色痛苦地捂住胸口,眼中雖不敢置信,但也全無半點責怪之意。

“小竹,我……我不知道你是如此恨我!”他連連退後幾步,壯碩的身軀抵在牆邊,勉強支撐。

“炫少皇,你忘記了嗎?我說過,我會恨你,千萬年於我,也只將這句話銘刻心間。”

“恨到寧願元神俱滅也要……也要用幽冥短刃致我於死地……早知便是奉上我命又如何,何苦毀你萬年修為?”

“現下知道也不晚,你剜我一顆心,我也將你一顆心剜出。只是你真身為藤蔓,心一離體,不知會不會如我這般幸運,苟且偷生呢?”

紫竹冷冷地道,只見她一步一步逼近炫少皇,催動法術將雙手化為利刃,生生劃破他的胸膛……

他一動不動,深深地吸了吸她特有的清新竹香,眼睜睜地看著她剖膛取心……她的眉宇之間、一舉一動都未曾改變,只是那雙讓他深深沉醉的眼眸再也沒有炫亮的神色。無心,無情,亦無笑。

他錯了嗎?炫少皇眼中溼潤。

還微弱跳動的火紅心臟正中央插著的正是化為竹葉的幽冥短刃。紫竹輕而易舉地將心取出,握在手中,感覺那一縮一放……

驀然,一顆七竅玲瓏之心,在他破洞的胸口光芒四顯。

紫竹眯眼而觀。

七巧玲瓏心?看著甚是眼熟,不就是她的那顆嗎?怎麼?沒入爐做了藥引,反而埋在炫少皇體內?紫竹甚感疑惑。

“天地初開,魔魅之尊的一縷……一縷魂魄存於藤蔓,帶著誓奪帝位的宏願與你痴纏。萬年一過,那心願也為之改變……你我不管這一世如何纏綿,都不過區區幾萬年。即便是上仙也遲早灰飛煙滅轉入六道輪迴,要是不能世世相守,我寧願不與你相逢……”炫少皇一字一句地說得清楚、講的明白。只是氣息不穩,呼吸逐漸變弱,“唯有天帝和天后才能生生世世。我便有了這許多貪念。為了能儲存你的這顆心,我尋遍三界六土,終尋得神獸鳳凰的玲瓏心,將你的心偷偷換回。你可知道這玲瓏心在我胸膛中,每每你因愛而感到痛楚,因情而心碎之時我都一清二楚?可我並不後悔,能於你結成緣,永世無悔……”

紫竹託心之手微微輕顫,腦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還記得在先天帝賜宴席間,他數次捂胸,凝眉。原來是她自己傷了心,才作用在他之身。

痛楚的感覺由胸口蔓延開來,直達四肢百骸……她怎麼了?為何因他的話全身泛起酸楚?紫竹無心!紫竹無心!怎會生疼?

“小竹,輪迴之後,不管化作什麼我都會找到你,等著我……”吐出最後一個字後,炫少皇凝聚最後靈力,將七巧玲瓏心逼出體外,送於紫竹手中。

看了她最後一眼,他眼中有太多太多的期許、太多太多的不捨,最後隨著炫少皇漸漸閉上的雙眼,消失的氣息,一代魔魅之尊元神損耗殆盡,終化成一條枯萎的藤蔓,落在紫竹腳下。

疼……疼……還是疼……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嗎?剜心復仇,如今炫少皇已死,為何……為何她只希望這是一場夢寐?醒過來,哪怕他還是長公主的夫婿,哪怕他還是負心之人也好……

原來,那份愛雖是無心難以感受,但早就滲入她的骨髓,滲入她的四肢百骸。

無心無愛,也能疼得撕心裂腑。

“炫少皇,傻藤蔓……”

插在他心上的竹葉終完成使命,化為烏有。紫竹只覺得四肢鬆軟異常,萬年修為四散開來。

死有什麼可怕?她笑著抓住七巧玲瓏心,嵌入體內,想要最後感受一下他們的愛。

原心入體,紫竹倒地。

一滴淚水,滑落下來。她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合上長睫。

但見,仙霧山中,一株藤蔓生在竹邊,緊緊纏繞在紫竹上,永相伴。

那份愛她感受到了,真的好暖、好幸福!

但願,墜入輪迴後,他們能早日遇見,以彌補心頭遺憾;

但願,墜入輪迴後,他們都不再將愛深深隱藏;

但願……還是但願……

吳卓樊立於雕花木窗邊,直到旭日破東海而出,整整一夜無眠。炫少皇元神俱焚,紫竹不愧是他最為得力的一枚棋子。只是,他心頭太多的不捨,至此後再也無人知曉……

凡間——雍正十年。

整個大清朝一年之內誕下名叫炫少皇的男嬰一百六十八人,名曰紫竹的女嬰二百一十六人。由此可見,尋愛之路並不平坦,波折亦良多……

——END——

咱們相伴萬年,把你這顆七竅玲瓏心給了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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