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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湖的倒影

由 湯老詩 發表于 遊戲2021-09-22

簡介”甲想了一下就放棄了,畢竟甲和乙共同認識的人就只有我和阮文泰

受傷的穿山甲怎麼畫

前情提要:不瞎扯了,抓緊時間,直入正片。

八年後的重逢

來之前,甲已經聯絡過了救助中心的負責人阮文泰。這麼多年,甲就是透過和阮文泰的團隊影片學習如何飼養穿山甲。這次他們得知我們要來,非常開心,說到了國家公園門口,那邊會有專門的車子帶我們進去。

我們在路邊下了大巴,看到一輛寫著“SVW”記號的卡車,得知他們剛從海關運來一批查獲的走私穿山甲,有幾隻傷勢嚴重,需要來這邊救治。我們便一起上車,像是另外兩隻受傷的穿山甲一樣,蜷縮在車廂的一角。所幸救治中心不遠,大概十分鐘的顛簸,車便停了下來。

甲照看我們的行李,我跟著司機一起把一個大木箱抬進去。一個矮個子男人似乎一眼認出我來,“Welcome,welcome!”記憶模糊,想必應該就是阮文泰了。他見到甲更為熱情,過去擁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他們透過影片,確實已經認識多年了。

整個救助中心不大,坐落在北部國家公園裡面,我想從外面完全看不出來。房子也都是木屋,和公園融為一體。來自各國的十幾位志願者,本地的工作人員,在這裡一起生活。剛來的一箱穿山甲讓大家都忙碌了起來。阮文泰說附近有個農場,其中還有中國人,建議我們可以過去看看。

“我們晚餐都是在農場一起吃的,你們可以先過去。”

我們安頓好行李,便順著阮文泰手指的方向,沿著一條踩出來的小路往裡走。在這樣的地方,還能遇見中國人,想必也是來此地的志願者吧。

農場大概離救助中心步行十分鐘的距離,有煙從房頂冒出來。

“你好,有人嗎?”因為知道有中國人在,我們便用普通話喊了一聲。

越過竹籬的矮牆,有個身影站起來,手裡提著一個籃子,似乎是剛撿的雞蛋。太陽已經下山了,我們隔著十幾米遠,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甲突然拉住我的手,輕聲叫了一聲。我以為是她踩到了什麼,“你看,她像不像——”

這會離得更近了,廚房的門被開啟,燈光從裡面透出來。我看見站在那兒的就是乙,儘管她滿身泥巴,提著一籃子雞蛋,隔著八年的時光,但那確乎是乙。甲用抓得更緊的手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乙的中文有些磕磕碰碰,大概是好久沒有使用過的緣故。進到裡屋,我們互相都儘可能地打量對方,希望找出某種不真實的證據。

乙說起當年我失蹤之後,她便去找了甲,要到了這邊負責人的聯絡方式。但是他自然也不知道我的下落。乙只能暫時把這事放下,繼續完成她的“藍房子”。沒想到,這個作品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國際獎項,讓她有機會拿到一筆獎學金,可以去曼谷繼續讀研究生。

“我想,也許在曼谷可能再見到你。”

只可惜我流浪到曼谷的時候,乙應該還在國內。即使都在曼谷,那麼大的城市,要偶遇一個人也實在是不可能的事。乙趁著學校放假就往東南亞各地跑,到了越南,想著我來過這個救助中心,就想來親自看看。自然,她在這兒不可能見到我,但是她卻遇到了另一個人。

“你先別說,讓我們猜猜。”

甲想了一下就放棄了,畢竟甲和乙共同認識的人就只有我和阮文泰。

這時,門外傳來說話聲,是阮文泰和一群工作人員各國志願者過來吃晚飯了。他得知我們竟然早已認識,顯得格外興奮,加之今天又拯救了一批穿山甲,決定要把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來。

“米蓮呢?我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喔,他最近都在藍房子裡畫畫。”乙回答著阮文泰的疑問。

米蓮?藍房子?那天晚上,在久美子的客棧,甲脫光了鑽進被窩,我跟她說起過藍房子的故事。甲說真羨慕那種體驗,真想親眼看看那座藍房子。

米蓮,milion,百萬,啊,我知道了!

“是女孩洗澡監督員!”

乙點點頭,把一根法棍掰成兩半,遞給我。

回憶的夜晚

餐畢,大家便移到了外面的院子。有人點起火堆,倒不是因為冷,主要是某種氛圍。火堆能讓現代人回到石器時代,讓人放下手機,放下無邊的網路空間,回到一種談話的區域性世界。

甲和其他志願者自然地聊起拯救穿山甲的話題,我和乙坐在一旁,撥弄飄忽不定的篝火。

“後來有順利畢業了?”乙把腳邊細碎的樹枝往火堆裡扔。

“還記得那篇我幫你寫的藝術史課論文?”

“當然,那篇虛構的蘇格拉底對話錄。”

回到學校以後,我把那篇戲謔之作稍作修改,就當成畢業論文交了上去。大概系裡也知道畢業論文就是走個過場,基本沒有學術價值,也不想因為這個事降低了畢業率,也就讓我順利過了關。我那時也打定主意,要過一種浪跡天涯的生活,有沒有畢業證倒是無所謂的事情。

“不過也好,拿到畢業證,算是對那段歲月的正式告別吧。”但我知道,那只是暫時的告別,這場告別綿延了八年之久,一直延續到這個東南亞的夜晚。

我問起乙關於那床寄存在她床鋪底下的被褥。

“啊,那個啊,走的時候我就帶走了那臺蘋果電腦,其他的一概沒管。嗯,應該是被房東扔了吧。”

也罷,扔了好,扔了就變成了一床理念的被子。沒有味道,沒有骯髒,只有陪伴過四年大學生活的溫暖。藉著篝火,時隔多年,我又一次近距離觀察起乙的臉,那張曾經在幽藍的熒光下昂揚的臉。如今在火光的掩映下,變得靜謐,像一張倫勃朗的畫。

話題一直在火堆四周打轉,火焰中心的那個詞在噼裡啪啦地灼烤著。女孩洗澡監督員,他到底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你可知道他出了一本書,就叫《女孩洗澡監督員》?”

乙顯得很驚訝,她說她在此地見到百萬的時候,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農夫,養雞種樹。這個農場就是最早由他和幾個救助中心的志願者建起來的,起先是為了自給自足,慢慢地還能給救助中心提供一些資金。

乙指著周圍一大片的暗地,說那裡有一片養鴨的池塘,這裡是一片果園,再過去是豬圈。有一年果園裡爬滿了蝸牛,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樹葉差點被啃光,最後靠著那一池塘的鴨子,才控制住。

“這群鴨子現在估計還想念蝸牛的美味呢!”

我想象著鴨子們砸吧著嘴,從樹枝上爭搶蝸牛的場面。

“我們經過這些年的經營,終於發現要想經營好農場,就得引進儘可能多的物種,也就是儘量模仿自然的物種多樣性。我們還拍了紀錄片,有興趣的話可以給你看看。”乙說起農場顯得非常興奮,如同當年畫她的作品“藍房子”的那些夜晚。對了,藍房子,阮文泰所說的“藍房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是隻存在於乙的腦中麼?

乙似乎知道我要問出這個問題了,“關於藍房子的事,明天你就能親眼看到了。”

甲似乎是聽到了這個詞,也往這邊看過來。中間的火苗越燒越旺,有人熱得開始脫衣服,有人提議大家站起來跳舞。看來這是農場的常規節目,音響已經搬出,自動連上了乙的手機藍芽。

乙在我的左手邊,甲拉著我的右手。火苗已經竄得跟人同高,彷彿也想隨著音樂加入旋轉的舞蹈。

音樂響起。

“女孩,洗吧,女孩……”

這次,儘管天旋地轉,但我完全聽清了那嘶啞的嗓音裡所包含的東西。

藍房子

我和甲都被是此起彼伏的雞叫聲給吵醒的。沒想到乙起得更早,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早餐。

“早點出發,清晨的時候是最美的。”

於是我跟甲一人揣了一根法棍,就跟著乙出發了。清晨的農場水霧瀰漫,陽光吃力地扒開樹葉,想要找到大地,卻似乎迷了路。我們沿著水塘,那霧氣之中傳來嘎嘎嘎的鴨叫聲。接著穿過一片果園,大概還沒到成熟的季節,果子還是青青綠綠的。

乙在前面帶路,甲跟在我身後,忽然抓著我的胳膊。

“喔,那是老佩奇,這裡來的第一頭母豬。其他的都是她的子孫後代。”

我才看見那邊有一堆稻草,一頭巨大的母豬仰天躺在那,哼哼唧唧的。

“她呀,跟人一樣,喜歡賴床!”甲讓我們注意腳下,可能會踩到爛泥,都是老佩奇平時無聊拱出來的。“她已經生了太多,完成了歷史使命,現在在安享晚年。”

“我知道了,她就相當於紅樓夢裡的賈母!”甲不再害怕,還撕了一截面包,扔給老佩奇。

誰知老佩奇翻了個身,一臉瞧不上的樣子,著實可愛。

走出豬圈,來到一片開闊地,這裡樹木少了,地勢和能見度同時變高。我們似乎正在往一個緩坡上走。乙告訴我們藍房子就在坡上不遠,要不是霧氣,本來一眼就能看到,但她喜歡這種慢慢浮現的方式。我們對於能見到百萬都很期待,乙昨晚告訴我們百萬就住在藍房子裡。

“不過,他已經很久不開口說話了。所以……”

這讓我們更加好奇起來,一個搖滾樂手,一個作家,一個不說話的農夫,重疊在一起,住在一所之前只存在於乙腦海中的房子裡。

終於,它從霧氣中顯現出來,那種淡淡的藍色像是鏡子裡的天空,倒不像是塗上去的。我們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就跟著乙進到了裡面,裡面光線昏暗,我們適應了一會兒才能看清,屋裡白色的牆上畫滿了各種動物,連天花板上也是,彷彿是動物們的西斯廷大教堂。

“我們把所有曾經存在過的動物都畫在了這裡。”乙像一個畫廊經理一樣給我們介紹起來,“而且是按照出現的時間先後,越早出現的動物就越在下面。”

這時我們才發現角落裡還有個往下的旋梯,一直通到地下。

乙示意我們跟著慢慢下去,沒想到下面的空間比上面還大。搖曳著火光的牆上,一隻巨大的恐龍浮現在我們眼前,像是早期智人留在巖洞裡的風格。恐龍的尾巴處,一個身影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不是畫中人,也不是浮雕,而是真人。披頭散髮,看見我們便轉過頭來,一開始面無表情,後來看到乙,又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那種笑不是現代人類所能擁有的,你如果去過非洲原始部落,可能還能見到。

我們立刻明白,那就是百萬,那個曾經的光頭又變回了長髮及腰的模樣。他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一塊石頭模樣的東西,宛若一個石器時代的原始人。他只注意了我們一小會兒,便又若無旁人地開始了他的工作。

為了不打擾他,我們又原路返回,退了上來。

“他這樣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他一週會回農場洗一次澡,我會定時給他送吃的過來,有時也會一起畫。”乙指著牆上的一幅畫,“那是渡渡鳥,就是我畫的。”

我沒見過渡渡鳥,與其說是鳥,倒不如更像鴨子。我們又走到外面,這時霧氣已經消散,太陽昇了起來,原本淡淡的藍色略微深了一些。我們繞道屋後,才發現那裡種著一棵大樹。乙說這棵樹本來就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自己孤零零地長在這裡。我們看它太孤獨,才在旁邊蓋了這間木屋。

“藍色不是刷上去的,大概是某種菌類長在上面吧,慢慢就變成了這種顏色。”

“所以這裡是慢慢變成了你在高潮中看到的模樣?”

乙點點頭,“其實最早的時候,我只能看到房子和樹,湛藍的湖水是後來遇到百萬才看到的。”

“快看,那裡有一片湖。”甲已經繞到了樹的那邊,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

應該猜到有湖的,我記得當年乙跟我描述的時候說過,那房子是在一片湛藍的湖邊。他們之所以選這個地方,肯定是因為這裡集齊了所有的元素。但真的看到,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我們剛才一直上坡,原來是走到了一個小懸崖上,十幾米的落差下面就是湛藍的湖水,四周環繞的群山也清晰可見。

“那麼說,百萬就是這湖水,那我又是什麼?”雖然我知道,乙並不像愛百萬那樣地愛我,但我們畢竟在一起過,那些彼此浸入的日夜總該留下些什麼。

“你看,你就是那艘木船。”順著乙手指的方向,我和甲都看到了懸崖左側有一個小緩坡下到湖面,湖邊停靠著一艘破舊的小船。

“還能開?”

“能,槳就在船上,你們可以劃。我正好去畫一會兒畫。”

“這次畫什麼?”

“穿山甲,就畫在恐龍旁邊。”

我說穿山甲不是還沒有滅絕麼。

“會的,等畫完就會了。”說完,乙就轉身向藍房子走去了。

我扶著甲小心走下緩坡,小船在湖水的盪漾下,衝擊著岸邊,似乎已經急不可耐想要掙脫繩索,揚帆遠航。當然,帆是沒有的,槳也被時間腐蛀得快要斷裂。

“這不要緊吧。”我攙扶著甲,讓她坐在船頭,我在船尾,解開拴著的繩索。

“放心吧,我是有駕照的。女士,請繫好安全帶,我們出發。”

像是沒有阻力一樣,船槳往岸邊一撐,便漂出去很遠。不一會兒就似乎漂到了湖中心。懸崖上那棵樹變得很小,藍房子也只露出一點房頂。

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我們就把她撒在這裡吧。”

我說好,把槳收起來,放在甲板上。頭仰著,腳伸開,在船尾躺了下來。應該留點私人空間,讓甲和她的穿山甲好好道別的。我閉起眼睛,想象著此刻,乙正在牆上刻畫著,那地球上最後一隻穿山甲。總覺得應該給人類也留個位置的,比起其他動物,人類怕是最晚出現。畫在門上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有可能是睡過去一會兒了。睜開眼睛,天上的雲正在一圈圈地盪開,我感到腦子裡也有什麼正在舒展開來。甲應該也躺下了吧。我看見天空中有兩朵雲,像兩個腳對腳躺著的人。

“天空是湖的倒影。”

“你說什麼?”

“我說天空像是湖的倒影。”

我感到甲的腳碰到了我的腳,那兩朵雲眼看著就要撞在一起。

我說停住,就停留此刻吧,就停留在這裡。

天空是湖的倒影

寫在最後的話:

這篇小說從念頭產生,到如今更完,差不多快一個月的時間。最初只有那座不知道在何處的“藍房子”,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最終會走到東南亞的叢林。小說一共寫了三萬多字,每天收編1000餘字的亂臣賊子,最終還是硬扛了下來,算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這麼一遭顛顛撞撞走來,算是明白了小說正如那幢藍房子一樣,遠遠看著很美,自己親手去建,真是苦不堪言。這種稍長一些的小說,我寫著奔潰,你讀著受累。以後應該還是更多地創作短詩和短篇故事吧。這次能一直跟讀到這裡的朋友,想必都是真愛了。那就先到這裡吧,我們這些倖存下來的人只能互相安慰。

Tags:我們房子文泰穿山甲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