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隆冬時節，湖面上盛開荷花，怪道人笑說：幻境空花而已

寒月芙蕖形容什麼

（重溫聊齋系列289篇《寒月芙蕖》）

話說濟南有一個道人，無論春夏秋冬，都是身穿夾衣，腰裡系一條黃帶子，再無別的打扮。他喜歡用半截梳子，把頭髮挽成一個髻，用梳子別住，遠看像戴了一頂帽子。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都喊他“怪道人”。他從來不穿鞋，總是光著一雙腳在集市上行走，晚上睡在街頭，幾尺以內的冰雪都融化得一乾二淨。

怪道人經常在街頭表演魔術，來換取食物。他表演的魔術很精彩，因此人們爭相送給他食物，甚至還有贈送酒水的。有個市井無賴牛三，覺得他的魔術不錯，想跟著他學魔術，帶來一罈子好酒，要拜他為師。怪道人高低不肯，牛三隻得抱著酒罈悻悻而去。

這一天，怪道人脫光了衣服，跳進河水裡洗澡，正巧牛三路過，便抱起他的衣服要挾，不傳授魔術就把衣服抱走。道士無奈之下，只得答應牛三的要求，向他打躬作揖說道：“貧道這廂有禮了，請你把衣服還我，我絕不藏私，把所有的魔術都傳給你。”

牛三擔心怪道人說話不算數，抱著衣服不肯放下，非得要他對天發誓。怪道人變臉說道：“你真的不還給我嗎？”牛三壞笑著說：“不還！”怪道人不再理他，而是嘴裡唸唸有詞。

不一會，那條黃帶子突然變成一條蛇，有碗口粗，繞著牛三纏繞了六七圈，昂著頭吐著紅信子，瞪著牛三。牛三嚇得趕緊跪在地上，臉色發青，大聲求饒。

怪道士走上前，一把抓過黃帶子，纏繞在腰上，竟然不是蛇，仍然是原先的黃帶子，另有一條大蛇，蜿蜒而去，爬進城裡去了。從此後，怪道人名聲大噪。

那些官宦豪紳聽說了他的本事，爭相請他去做客，讓他表演魔術，以博一笑。這以後，怪道人經常出入富貴之家，就連司、道的官員，每次宴會，都會把他請去助興。

這一天，在宴會上，怪道人說道：“總是貧道打擾各位，實在慚愧。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貧道打算於某日在大明湖畔的水面亭大擺宴席，回請諸位，屆時一定要光臨！”

到了那天，所有被請的人，都在桌子上看到了請柬，卻不知道請柬是怎麼到了桌子上。客人們坐著車馬趕到亭子裡，怪道人躬身相迎，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進亭子裡。可是，進了亭子裡，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亭子裡空空如也，不要說酒食，連桌子椅子都沒有。

大家不由得議論紛紛，猜測怪道人故意擺設的空城計，給大家開一個玩笑，來取笑大家。這時，怪道人對大家說：“貧道沒有僕人，想請你們的僕人幫一把手，幹一些力氣活。”大家無不點頭同意，招呼僕人進來，聽從怪道人的安排。

只見怪道人在牆壁上畫了兩扇門，伸手在門上敲了敲，裡面竟然傳出應答聲，接著聽見嘩啦啦的開鎖聲，門一下子從裡面推開了。大家伸頭往裡觀看，只見裡面好多人在忙碌著，屏風帳幔、床榻桌椅一應俱全。

裡面的人把東西往外遞，外面的僕人們接過來，整齊地擺放在亭子裡。怪道人叮囑僕人們，只能幹活，不許和裡面的人講話。雙方在傳遞東西時，都是互相打量著，抿嘴微笑，沒有吱聲。

很快，亭子裡擺滿了桌椅用具，都很精緻華麗。接著，裡面傳出美酒佳餚，酒香撲鼻而來，菜餚熱氣騰騰。客人們恍如做夢一樣，看著這一切，驚訝地張大嘴，彼此交換著驚奇的眼神。

怪道人恭請客人們入座喝酒，大家坐下後，舉起酒杯互敬，一時間響起一片歡聲笑語，氣氛相當熱烈。此時正值嚴寒，從窗戶裡望去湖面，除了水波盪漾，什麼也沒有，一片蕭瑟景象。

一位客人感嘆說：“可惜，要是湖面上有荷花點綴，不亞於為今天的盛會錦上添花。”大家隨聲附和，都有同感。

怪道人聞言，笑了笑不語。過了不久，幾個僕人爭相跑進來向主人彙報，說道：“湖面上長滿了荷葉！”舉座皆驚，紛紛向窗外望去，果然，映入眼簾的都是綠色的荷葉，盛放著荷花，好像一下子到了盛夏的六月。一陣寒冷的北風吹過，送來陣陣荷香，沁人心腑。

大家都不免大吃一驚，有人派來一名僕人去採摘蓮子，卻見僕人駕船進了荷葉深處，空手而回。僕人說道：“小人駕著船，總是看見荷花在前面，卻總是追不上。等到船隻到了南岸，什麼也沒有，一回頭，荷花又在北岸。回到北岸，發現荷花又在南岸。”

怪道人大笑著說：“這些都是幻象而已，並沒有真的荷花。”

後來，酒宴散了，湖面上的荷花也紛紛凋謝了，忽然一陣北風吹過，殘花敗葉全部沉入水中，湖面上又是一派蕭瑟的景象。

座中有個濟東觀察使，非常喜歡怪道人的法術，便把他請到官衙裡，每天表演魔術玩樂。這一天，觀察使宴請客人，拿出家釀好酒，喝完一斗，客人還想喝。觀察使笑著說：“這種好酒，家裡只有一斗，再也沒有了。”

其實，不是沒有，而是觀察使捨不得，每次宴請客人，最多拿出一斗，再也不肯多拿。怪道人笑著對客人說：“你要喝酒，不必找主人討要，找我就行了。”客人信以為真，轉而笑嘻嘻地向怪道人討酒喝。

怪道人取過酒壺，塞進袖子裡，過了一會拿出來，已經裝滿。客人們繼續喝酒，發現酒味和觀察家裡的酒味一模一樣。而且酒壺似乎永遠也倒不完，客人們大醉而歸。

觀察使起了疑心，等到客人都離去後，他跑去檢視藏酒，發現罈子口都封得很嚴實，抱著搖一搖，裡面是空的。

觀察使既心疼又憤怒，喝令把怪道人抓起來，說道：“分明是個妖道，蠱惑人心，擾亂民心，給我狠狠地打！”差役們將怪道人扳倒在地，舉起板子剛打在怪道人的屁股上，觀察使忽然感覺到屁股傳來一陣劇痛，就像板子打在他的屁股上一樣。

差役繼續打，觀察使感覺屁股就像要裂開一樣，疼入心扉。怪道人卻在下面裝模作樣地大呼小叫，觀察使的屁股鮮血淋漓，滲透出官服，染紅了座椅。觀察使心知有異，被怪道人使用了法術，只得下令不要再打了，釋放了怪道人，將他趕走。

這以後，怪道人離開了濟南，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幾年後，有人在金陵碰見他，依舊是原先的那種打扮。那人和怪道人打招呼，問他話，他卻笑而不語，匆匆而去。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