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學南方打工歸來震驚冷修竹，新學期班級競選失意| 叫張雨晴的多

叫張雨晴的多嗎

按：從4 月21日起，《中師生》公眾號開始連載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師的長篇小說《中師生》。此書在2015年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全書43萬。作者在書的扉頁寫道：獻給中師生和為共和國基礎教育事業獻出青澀青春的人們。四川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副所長向榮教授在該書《序言》中說：《中師生》書寫了一代中師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從遠處走來，為鄉村教育演繹著雖然普通但卻絢麗的昨日故事。

標題： 女同學南方打工歸來震驚冷修竹，新學期班級競選失意林天揚（標題為編者所加）

作者：曹清萍

插畫作者：朱世江

張雨晴回來了，在一個寒冷的冬日來到了冷修竹家。冷修竹正在廚房煮紅苕餵豬，看見一女孩子過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件緋紅的短大衣，一條純藍的牛仔褲，一雙紅皮高跟鞋，一副黑色眼鏡，波浪髮捲披散一背，這樣的一位摩登女郎嗲嗲地問：“美女冷修竹在家嗎？”

冷修竹從煙霧繚繞的廚房出來，見到這一身打扮的女孩，便圍著她走一圈，調皮地笑笑，反問道：“請問哪位找她呀？難不成是張雨晴？”

她嗲嗲地回答道：“就算是吧。那請問美女，你不請她進屋坐坐？”

冷修竹嗔怪了她一眼，忙拉著她走向廚房繼續幹活。

熱情的問候後，閨蜜間就自然轉入了深入的話題，有的話題是根本不用問就主動告知的，但凡需要問才回答的時候說明閨蜜已經冷落為好朋友，如若需要問都敷衍回答的那更淪落為陌生人了。

她們屬於前者，張雨晴滔滔不絕起來。

“坐了將近一個周的汽車才到廣州，那車呀修修走走，上個廁所得忍著，飯是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了，餓得最久的是兩天沒有吃到飯，就靠點餅乾和瓶裝水充飢。我發誓不坐這樣的車了，那簡直就是活折磨人，這不，我回來時就坐火車，從票販子手裡高價買票，舒服多了，但是車上依然是人山人海，那個擠沒法形容，座位上有人，通道里有人，甚至座位下都躺著熟睡的人。廁所供不應求，都排著輪子。我們國家呀，都是人多惹的禍。

“南下廣東的人才多，廣州是年輕人的世界，工廠裡是年輕人，馬路上是年輕人，街上也是年輕人。大家都瘋了，都往廣東跑。也難怪，內地太窮，需要去找錢回家修房屋娶媳婦，廣東方向開辦的工廠太多了，需要大量工人。臺灣人、香港人、美國人，他們怎麼那麼多錢？自己本地有工廠有公司，還那麼遠來廣東開工廠開公司。他們是真正的資本家，剝削工人，有的工廠發生了鬥毆，工人打工頭打老闆，因為剋扣工資，或者加班費太低。看看電視劇《外來妹》就知道了。

“有很多人去廣東都沒有找到工作，我是舅媽介紹的，一去就找到工作了。工資兩百一個月，好高哦，第一個月工資就給我媽寄回來了，她老人家高興得不得了。南下的人四川湖南湖北的最多，很多人沒有知識，但是也有大學生高中生，他們一般幹不了多久就當管理了。我有一天能當上管理就好了。”

關於南方的大量資訊湧入了冷修竹的腦子，她得慢慢吸收，廣州、東莞，財富寶地，好像遍地都是黃金，多麼神奇的地方，多麼令她嚮往。她在思索如果自己沒有考上師範，會不會也加入到南下打工的隊伍。

張雨晴看著她懵的樣子，放慢了速度說話，神秘地說：“我表姐，你認識吧？很漂亮的，她戀愛了，是個臺灣人。那個臺灣人有家室的。他給我表姐買了好多衣服，金項鍊、金戒子，還有腳鏈呢！大家都覺得不好……”

這段時間閱讀的小說，讓冷修竹看到了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愛情，但是雨晴表姐這樣做她還是不能理解，這是愛還是貪圖那位臺灣人的物質？她本來想問問雨晴的觀點立場，終究還是沒問出口，怕外表已經改變的她，心也跟著改變了。

大年三十，掛對聯，殺雞煮肉，祭祀祖先。晚上，吃過隆重的年夜飯後，爸爸媽媽給了冷修竹和哥哥壓歲錢，照例是二十元，哥哥悄悄給了她兩百元，她可樂壞了，從來沒有得到過那麼多錢，這麼多錢怎麼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衣服將就著穿，最多每個季節置辦一套，餘下的錢就去買書，自己是讀書人，一定要擁有很多很多書。

正月初一早晨，冷修竹感受到了兩件不公平的事情，感覺爸爸媽媽封建，根深蒂固有重男輕女思想。

按照慣例，媽媽包湯圓也就是元寶時，總會將兩三個硬幣包在其中，哪個吃到了有硬幣的湯圓就謂之今年要發財，但凡吃到的都歡天喜地

冷修竹端起碗吃第一個時，感覺牙齒咬到了硬硬的東西，馬上明白了，露出勝利的微笑。

密切注意動靜的媽媽看見了，忙說：“冷修竹，把你嘴裡那個給你哥。”

冷修竹不高興地說：“為什麼？”

“你哥好找錢回家呀！”

冷修竹不情願地遞給了哥哥，賭氣地吃起第二個，一咬又是剛才的感覺，嘴角異樣地動了一下。

絲毫變化也被媽媽發現了，媽媽問：“又吃著了？拿給哥吧！”

冷修竹瞪著媽媽，不滿意她的做法，還是不情願地遞給了哥哥。

嘟囔著：“萬一第三個也是呢？”

媽媽說：“也給哥！”語氣不容懷疑。

話沒說完，她發現冷修竹的異樣——果真又這樣，只見她乖乖地給了哥哥，怏怏走去廚房，很久都沒有出來。

媽媽進去一看，她眼睛紅紅的，坐在凳子上發呆。媽媽說：“我們都盼著你哥找錢回家，你就給他，讓他今年結大瓜。以後你工作了，我全部給你吃，別生氣了，大度點。”

早飯後，哥哥、爸爸就開始收拾香燭錢紙、墳飄火炮，準備前往祖先墳前掛紙。冷修竹叫哥哥等等自己，忙穿上哥哥買的運動鞋。

媽媽叫住她，說：“你不用去了。就讓哥哥跟爸爸去就行了。”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我每年不都去嗎？”

“姑娘家大了，就不去了。”

她反駁道：“祭祀祖先還有這規矩？大姑娘就不是他們的後代了？”

媽媽可是跨過的橋都比她走過的路多，她的話是反駁不倒媽媽的，“嫁出去的女就是潑出去的水。”一句話甩給冷修竹就去煮豬食了。

冷修竹被噎著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媽媽怎麼能這樣說呢？難道我不是你的女兒？難道你以後作古了我不能來給你掛紙？男女有別啊！這是她傷心半天后總結出的結論。

4

剛開學，各個社團也開始招兵買馬。林天揚、李開建等幾個男生也躍躍欲試，黃遠航有一天問梅曉風是不是還是參加攝影組時，梅曉風想都沒想就回答是，回答了之後才反問他幹嘛關心自己，他嘿嘿笑了兩聲就走了，留下梅曉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經過週三的應試，八九級三班又有幾人加入了社團。林天揚李開建加入了攝影組，劉大燕加入了繪畫組，冷修竹加入了文學社，宋雪梅加入了舞蹈組，王秀玲加入了體訓班。

當梅曉風知道林天揚李開建加入了攝影組後，她截住了去畫室的黃遠航，問他是否出賣機密，他抽抽眼鏡框，畫板一揚，大步流星地走了。她可不饒過他，跑到前面堵住他的去路。他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是皇帝的女兒啊？許你一人在攝影組待著，就不讓別人發展興趣愛好？”

她指著他，咬咬牙齒，氣得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披著羊皮的狼！”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是荷爾蒙勃發呀。一個假期就把你變得……”他說完就走，留下她在原地乾瞪眼。

在開學的第一週，班主任談了新學期的工作安排，並宣佈將競選班委團委寢室長科代表，鼓勵大家積極參與班級管理，培養自己的能力。教室裡沸騰了，大家也想為班級做貢獻，當然也有同學說風涼話——你們去競選吧，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週三去提水洗澡時，冷修竹打散長長的頭髮，側身問正在脫衣服的梅曉風：“為什麼一定要競爭班長？”

梅曉風愣了一下，詰問：“為什麼不能？許林天揚當一輩子班長啊？”

沒想到梅曉風那麼大的火氣，冷修竹只得舀一盅水衝頭髮來避免尷尬。梅曉風見她沒有接話，略覺自己語氣重了，就解釋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許用在這裡不恰當，但是我要說的是，對於一個集體來說，有競爭才有活力，不然就死水一潭。”

劉大燕附和著：“我同意，班級如果一言堂的話，那就沒言論自由，就不能發揮大家的聰明才智。森林裡的競爭讓動物們善於奔跑。”

“話雖這樣說，但是我還是覺得林天揚不錯，沒必要把他擠下來。萬一擠下來了，臉面上過意不去，這以後怎樣相處啊？”雖然她們倆說得有理，但冷修竹還是想把心裡話說出來。

劉大燕瞪著眼睛，粗著嗓門說：“應該不會吧！他當班長我們笑臉相迎，別人當班長，他就冷若冰霜？話又說回來，這樣你爭我搶的確實不像樣，誒——哪能兩全其美呀！”

“我相信他是有風度的，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不會小肚雞腸。說白了吧！我就是要看他有多大度量！”梅曉風邊揉搓著滿是泡泡的頭髮邊回答。

“哦——”劉大燕和冷修竹同時發出長長的聲音。

蘇巖說：“他受了處分，當然不能當班長。”

“誒誒誒，他是為誰受的處分啊？”冷修竹怒視蘇巖。

“不管為誰，反正處分擺在哪兒，說明他做事不冷靜。”蘇巖毫不示弱。

“班主任暗示……”梅曉風欲言又止。

冷修竹固執地問道：“暗示什麼？不管暗示什麼，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去奪班長之位。”

“你那麼維護林天揚，難道是喜歡他了？嗯，冷美人——”蘇巖譏諷道。

冷修竹上下牙齒磕碰在一起，顫抖了兩下，瞪著蘇巖呵斥道：“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了，你喜歡林天揚，我們大家都心照不宣——”

話沒有說完，冷修竹就把洗澡帕狠狠劈到她臉上，再撿起地上的香皂盒子洗髮瓶扔向她的脊背。蘇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叫你瘋啦，冷修竹不管不顧，提起水桶向她潑去。蘇巖手抹去臉上的水珠就向她撲來，扯著她的頭髮，右手啪啪兩個耳光就落在她臉上。劉大燕梅曉風奔來，一人拉一個，好不容易才將她們分開。

第二天班團課前，黃遠航李瓊就佈置好黑板，大大的美術字“我愛我班之競選幹部”出現在黑板上，讓教室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劍拔弩張，有的同學開始打退堂鼓後悔不該報名，有的同學甚至想逃之夭夭，當然，也有同學志得意滿，大有非我莫屬的氣概。

競選的準備不止這些，劉大燕中午就去女生寢室串門了。串門的主要話題是下午的競選，競選的主要話題是女生的入圍，女生入圍的主要話題是哪幾個崗位適合女生競選。就像當年的遊說一樣，達成了一致意見——只要有女生競選，就全票投給女生。

競選結束就放學了，林天揚陰著一張臉，拿著掃把提著箢篼下樓，急匆匆地來到公地。同桌李瓊要去街上買洗髮水，就讓冷修竹替她掃地。冷修竹明知掃地的搭檔是林天揚，這一碰面肯定不愉快，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不尋常的一天，要碰上不愉快的人，註定了不愉快的事情即將發生。

冷修竹扛著叉頭掃把跟在其後，看見他從食堂往主席臺方向掃，為了避免談話，她就從主席臺往食堂方向掃。數學應用題裡少不了相向而行和相背而行，今天也必須要遇到這個問題，可是她還不是很聰明，如果她從中間往主席臺掃，那一樣可以不相遇呀。既然大家從兩頭掃，就總有要掃到中間的時候，那只是時間的先後而已。

不得不碰面時，他勉強擠了一個笑容，問道：“今天助人為樂啊？”

她撇撇嘴，十萬個不情願地回答：“明知故問。現在才想起問啊？”

他蹲下去往箢篼裡裝枯黃的樟樹葉，抬頭問：“你的意思我問遲了？要知道你那麼想我問你，那我該早行動哈！”

“你今天像吃了火藥啦，油壺兒都掛在嘴上了！不就是個班長被擠掉了嘛，有必要大動肝火？”她瞪他一眼，惡狠狠地說道。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臉漲得通紅，提起箢篼就往垃圾堆上走。

她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吼道：“誰是小人還很難說！”

“誒，我說你這個丫頭，看在我們曾經還是同學的份兒上，你積點口德好不好？”他回頭求饒般說道。

看看他的神情，她撲哧一下就笑了，抿住嘴角，戲謔道：“承認失敗了？別人都說你能宰相肚裡能撐船，看來別人對你認識不深刻啊！”

“哪個別人？都是些婆婆經！”提著箢篼一甩一甩地回來了，他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

她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說：“想知道啊？就不告訴你。不過——看在我們曾經恰同學少年的份兒上，我還是大發慈悲告訴你，是梅曉風，你的競爭對手，吃驚吧？哈哈，我可要給你打預防針，你從此時此刻起要笑臉對身邊的人，晚上蒙在被窩裡哭都行，白天對著大家你只能笑。”

他聽到梅曉風時眼睛閃出一瞬的亮光，隨即就黯淡下來。蹲下身子繼續一手提著箢篼，一手抓地上堆積如山的樹葉。問道：“你的臉咋了？”

“沒事……”冷修竹條件反射般捂著臉。

“聽說你和蘇巖打起來了？”他盯著她，想從她眼裡得到答案。

“別聽胡說……”她躲閃著，加快了掃地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