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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之中,還有電影

由 人民融媒體 發表于 娛樂2023-01-13

簡介我驀然醒悟,電影會老,導演演員會老,觀眾也會老,唯有看電影的情懷,永遠不老

斑馬電影街的電影現在在哪裡看

本文轉自:長江日報

□ 沈嘉柯

我家至今存有一本1982年6月號的《大眾電影》雜誌,與我相同年齡,留作紀念。童年夏夜,我父母上班的糧油廠會安排放露天電影,作為職工福利。那是我最大的享受,啃著西瓜就著電風扇,痴迷地看著《地道戰》《洪湖赤衛隊》這些老電影。我總是忍不住在播放時,悄悄潛到放映機旁邊,一個大燈泡、一串膠片在兩個輪子之間迴圈,投射出如此迷人又神秘的光影,變幻出千姿百態的人間故事。

長大後,我最常去的場所就是電影院,我尤其喜歡在週一週二的上午去看電影,整個電影院只有我一個觀眾。四周漆黑下來,我開始一次次幻夢之旅。電影是虛幻的,但電影裡的悲歡離合是真摯的。

我漸漸不滿足於純粹地觀看,好奇那些演員們,也好奇導演們。在我的作家生涯裡,常常被邀請參加一些文化論壇電影釋出會首映式交流,這讓我有很多機會去跟他們聊天,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原來影星楊恭如的古典美,是因為她在上海長大,有個鄰居姐姐總是穿著旗袍,還會給孩子們糖吃,舉手投足優雅又特別有女人味,讓楊恭如受到薰陶,很是念念不忘。所以她在《甜蜜蜜》裡的溫婉模樣,流淌著舊時女子的審美。原來影帝王景春是個頗為內斂,藏著一點幽默感,維持著場面氛圍,又很能接得住話題的人。

有一年我在北京領文學貢獻獎,目睹昔日美麗端莊的倪萍,卻身材發福穿著寬大的布衣,眼神銳利有範兒。這跟記憶裡動輒落淚的抒情女神,相距甚遠。而曾經霸氣瀟灑的劉曉慶,居然穿著鮮豔的碎花連身超短裙,一顰一笑彷彿青春女子團體成員,發出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對比太鮮明,我忍不住拿現場的倪萍和劉曉慶調侃了兩句,抬眼一看,倪萍依然滿臉微笑,但目光犀利如箭一般射向我,劉曉慶反倒笑得花枝亂顫。

她們都是我少年時代的電影女神。我很佩服她們的頑強生活態度,這些演員性格鮮明,相貌出類拔萃,所以才能塑造出那麼多風靡萬千的角色。我並非追星族,但電影明星無疑是人類生活中,最具有直觀魅力的人群之一。

還有一年謝晉導演到武漢,我那時還在一家雜誌社工作,與同事們陪同吃飯,那個拍出《紅色娘子軍》的大導演,咧著嘴笑,活像街頭巷尾尋常人家和藹的老爺子。談到他那時要籌拍的片子,謝晉十分謙遜邀請大家捧場支援。一旦說到劇本創作細節,他又立刻化身藝術王國裡的皇帝,說一不二。遺憾的是,沒過幾年謝老仙逝,無緣再睹他的風采。

回到電影本身,看得多有感觸,難免也會寫一寫觀感。於是常年接到邀約,在報刊上發表一些影評。但我始終自己掏腰包買票看電影再評論,這是對電影的尊重,也是對我自己這份熱愛的尊重。多年前寫過一部電影觀感,主創導演看到文章後,委託報紙編輯轉達,文章所說的,正是他想表達的。文章見報時電影早就是下檔尾期,沒有什麼利益瓜葛。但這種跨界共鳴,彼此惺惺相惜,對我而言,其實是一種愜意的藝術享受。

尤其記得,我和一位影迷同好,深更半夜圍繞著侯孝賢的電影《聶隱娘》究竟是故弄玄虛還是意蘊深遠,從唐代歷史談到中國古典文化的隱喻,整整“筆談”了三個多小時,不知不覺天都快亮了,還覺得不夠盡興。那位影迷同時也是拿過國際大獎的紀錄片導演,他每每能從構圖、機位、色調和運鏡上,給我看電影更加專業的啟示,激發我們的辨析求證之心。

每每直面生命的孤獨與遺忘時,我就會忍不住找出喜歡的電影重溫。比如李安的《少年派》,我只是重複地看電影開場那3分鐘序幕,夏日的動物園裡,一派安逸靜謐,火烈鳥緩緩邁腿劃開池塘的水波,犀牛和斑馬昏昏欲睡,配音舒緩如安眠曲,我就會平和下來。

李安把電影大師伯格曼視為他精神領域的信仰,當他去探望伯格曼時,伏在伯格曼肩上孩子般哭泣。我如果能見到李安,要是他容許,我也很想如孩童一般伏在他肩頭。

這就是電影,那些感動過我們的畫面,總會在人生的某個瞬間,浮現於腦海,令我們又哭又笑,唏噓慨嘆。電影通往全人類的心靈,有我們永恆的寄託,不朽的慰藉。

大眾電影百花獎是大眾獎項,承載著我們幾代中國人的電影記憶。今年就在武漢舉辦,近在咫尺,我倍感親切又歡喜。我其實覺得,人民群眾喜聞樂見才是最珍貴的,只要電影觸動了觀眾柔軟的心臟,群眾就會用口口相傳和真金白銀去回報。電影何必高高在上,回到萬物之中,和觀眾擁抱吧。

今年入圍的那部《你好,李煥英》,我特別喜歡。那是湖北老鄉賈玲獻給故去母親的電影,可以看出賈玲初次執導的生澀,但那份至誠的真摯,直接戳中我的心,看得我淚流滿面。我父母曾經上班的糧油廠,也是類似的國有工廠紅磚牆、搪瓷盆子、小小的黑白電視機,令我深深陷入懷舊。翻開那本40年前的《大眾電影》雜誌,我也人到中年白髮生。我驀然醒悟,電影會老,導演演員會老,觀眾也會老,唯有看電影的情懷,永遠不老。

Tags:電影導演李安倪萍伯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