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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中的百家姓:以蔣為姓 吾道不孤

由 北京日報客戶端 發表于 娛樂2023-01-06

簡介辭官隱居後的楊萬里,生活清淡,茭白是他的常用蔬菜

看到荷花想到什麼詩句

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管絃

蔣,本義為菰,是禾本科菰屬多年生淺水草本植物。

菰生在淺水裡,開淡紫紅色小花,果實叫菰米、雕胡米。嫩莖經菰黑粉菌寄生後膨大,叫茭白。菰也直接被稱為茭白、茭筍、菰蔣、菰蔣草等。

以蔣為姓,將菰之“孤”性發揚光大。

植物中的百家姓:以蔣為姓 吾道不孤

《金石昆蟲草木狀》之“菰”

菰生水中時

菰(gū),是可以暈染成水彩畫的。

“菰生水中,葉如蒲葦。其苗有莖梗者,謂之菰蔣草。至秋結實,乃雕胡米也。”北宋醫藥學家蘇頌簡潔的語言,讓南北方皆有生長、可食可用的菰,遙立眼前,既立體,又實在。

特別是到了碧水連天的秋日,菰成片成片、洋洋灑灑地鋪展開去,彷彿連線了天和水,竟有些“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意境,令人心中微微一動。一些落寞,幾許清閒,也會慢慢地湧上心頭。

菰,便以令人想象不到的力量,長在人們的記憶中。那蓬勃生長著特色之菰的地方,大約在商朝時期就被古人定為蔣地,約在今河南省淮濱縣期思鎮境內、淮河流域一帶。西周時期,周公姬旦的第三子姬伯齡被封在蔣地,建立蔣國。蔣國便成為西周時期的封國之一。這些內容,最早見諸文獻記載的是《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的一段話:“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姬伯齡也被稱為蔣伯齡,世稱蔣伯。《唐書·宰相世系表》記載:“周公第三子伯齡封於蔣,子孫因以為氏。”蔣伯齡的後裔子孫也以國名為姓,稱為蔣氏,並尊蔣伯齡為蔣姓的得姓始祖。

蔣伯齡時期的蔣國,是豐盈的。菰,也格外繁茂。

菰的全草為優良的飼料,也可以成為魚類的越冬場所,還是固堤造陸的先鋒植物。菰又是一味好藥材,性味甘、寒,可以去煩熱、生津、止渴、除溼、利大小便、解酒毒等,主治暑溼腹痛、中焦痼熱等症。

古人以菰為美饌。蔣伯齡就很喜歡菰。他懂得菰的價值。他令百姓廣泛種植菰。他常常來到有菰的水邊,看菰的生長情形。他用菰米煮飯或粥,那香味撲鼻、又軟又糯的菰米飯食,令他胃口大開。他還常用菰米飯食來招待貴客,賓主盡歡。

菰米是菰的果實,即雕胡米,很有營養保健價值。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這樣記述她:“雕胡九月抽莖,開花如葦芀(同‘苕’)。結實長寸許,霜後採之,大如茅針,皮黑褐色。其米甚白而滑膩,作飯香脆。”確切地說,菰米既是菰的果實,也是菰的種子。雕胡米、菰米是穎果,是諸如菰之類禾本科植物特有的果實型別,俗稱種子,實際為果實,屬閉果的一種,形狀很小,果皮與種皮癒合在一起不能分離。

食用菰米,在中國有3500多年曆史。古代將“菰”與“黍”“麥”“稻”“粱”“稷”並列為“六穀”,秦漢以前,菰米是人們喜愛的糧食。到了唐代,菰米成為一種大眾化的食品,很多人都鍾情於她,唐代詩人還為她留下溫情的詩作,如杜甫的“波漂菰米連雲黑”“滑憶雕胡飯,香聞錦帶羹”,王維的“鄖國稻苗秀,楚人菰米肥”“香飯青菰米,嘉蔬綠筍莖”。

不過,也許與“孤”諧音之故,菰米有些特點看起來有些孤獨,例如產量低、籽實容易脫落、不易採集、成熟時間不一致、不方便收穫等,不能像稻、麥那樣,更容易普及和推廣。因此,作為普及式的糧食,菰米不夠稱職。特別是到了經濟發展較快、人口過億的宋代,菰米無法滿足民眾對糧食越來越大的需求,開始慢慢沒落。

蔣國,也早在大約公元前617年,被楚國所滅。

不過,菰米並未消亡。到了現代,菰米被當成小眾食品出現在現代人眼裡。

植物中的百家姓:以蔣為姓 吾道不孤

《大樹風號圖》軸,明,項聖謨作,自題七言絕句一首:“短策且隨時旦莫,不堪回首望菰蒲。”

退跡依三徑

蔣姓者,也有像菰米的“孤”之特點的,還將這份“孤”,發揚到一個較高層次,他們成為孤隱者。

最著名的,要數西漢的蔣詡(公元前69年-公元17年),他樹立了後世隱士“三徑”典範。

蔣詡,字元卿,杜陵(約為現西安)人,以廉直著稱,曾任兗州刺史,後因不滿王莽的專權而辭官歸隱鄉里,平日閉門不出,在自己家中庭院裡開闢了三條小路,只和同樣隱居不求功名的羊仲、求仲兩個高逸之士交往,皆隱居避世,寄情山水。東漢末年經學家、畫家趙岐的《三輔決錄·逃名》記載:“蔣詡歸鄉里,荊棘塞門。舍中有三徑,不出,惟求仲、羊仲從之遊。”後來,人們用“三徑”意指隱士。

當時的人敬重蔣詡,作諺語曰:“楚國二龔,不如杜陵蔣翁。”二龔是指漢代的兩位高逸之士龔舍和龔勝。後人以“三徑”代指隱士的家園、隱士之路,“三徑”成為高潔之士的心意或心願。

“三徑”,也是古代高潔之人常用典故之一。東晉末至劉宋初詩人、辭賦家、散文家陶淵明就是特別敬重並喜歡蔣詡及其“三徑”的人。陶淵明(約公元365-427年),名潛,字元亮,別號五柳先生,被譽為“隱逸詩人之宗”“田園詩派之鼻祖”。義熙元年(公元405年),陶淵明作《歸去來兮辭》,解印辭官,正式開始歸隱生活。在《歸去來兮辭》中,陶淵明借“三徑”,指代要歸隱之地:“三徑就荒,松菊猶存。”

隱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隱居期間,也需要吃穿住用等各種費用,也需要養家餬口。據《晉書·陶潛傳》記載,在歸隱前,陶淵明資金不足,所以他想要先透過做官掙取費用,他說:“聊欲絃歌,以為三徑之資可乎?”故而,後來人們把隱居的費用就叫做“三徑”之資。

隱居之前,陶淵明也有過躬耕生活,只不過在那時的田園生活中,他似乎是中小地主;隱居後,他就勞力出得更多了,更接近於一般農民的生活了。他接受過南朝宋文學家顏延之和劉宋開國功臣、書法家王弘贈送的酒食。那自然生長在田間地裡的菜,都是他的美味。偶爾收穫到的菰米,更是令他欣喜。

雖然,隱居生活孤寂、清貧,甚至困苦,卻一直是歷代高潔之士景仰和效仿的生活。哪怕身暫不能至,心都始終嚮往之。唐代文學家蔣防,就是如此,他曾以《題杜賓客新豐裡幽居》,向蔣詡“三徑”等致敬和表達讚賞:“退跡依三徑,辭榮繼二疏。”“二疏”指漢代的疏廣及其侄子疏受,均為淡泊名利之士。“三徑”,成為高潔之士共同的精神家園。

這終是像了菰,雖有“孤”處,然從未消亡。“軋軋搖槳聲,移舟入茭葉”。菰,始終在歌唱。更可喜的是,菰還以另外一種形式,聞名遐邇。

植物中的百家姓:以蔣為姓 吾道不孤

明劉文泰等《本草品彙精要》內頁之“菰”

好景君須記

菰的另一種形式,就是茭白。

茭白屬於與病和諧共存,並長出純美潔淨模樣、成為可用之材的典型例子。

茭白是菰在漫長的生長過程中,與真菌黑粉菌的某次偶遇而形成的狀態。這次偶遇,黑粉菌侵入並寄生在菰莖的基部,不斷刺激菰莖區域性生長和膨脹。感染了黑粉菌的菰基本上就不再抽穗結菰米了。這本來算是農業病害,但聰明並勇於嘗試、善於琢磨的古人並不拘泥於此來傷腦筋,而是很快有了新發現。他們發現這感染了黑粉菌的菰膨脹部分既白嫩新鮮,又甜滑好吃。茭白,就這樣誕生了。黑粉菌也對人體無害,現在,我們在購買茭白時,可以發現長得比較老的茭白切開能看到黑點,那就是黑粉菌的孢子。

古人總是這樣,勇於改變,果敢無畏。不會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更不會跟生活過不去。在與茭白的不斷邂逅中,他們接著發現,菰非常容易被黑粉菌感染,他們就決定,乾脆大面積栽培茭白,像種植水稻一樣。中國便成為最早掌握人工栽培茭白技術的國家。人工大面積種植,讓茭白變成常見蔬菜。又因為嫩白肥美、口味上乘,茭白還和蓴菜、鱸魚一起,被列入“江南三大名菜”。

茭白,便在滿足我們味蕾的同時,也告訴我們許多人生哲理。按自己的理想和方式生活,哪怕遇上病毒、病菌也沒有關係,還可以長久地共存共生,成為有用之材,活成嶄新而美麗的模樣。

南宋文學家楊萬里(1127年-1206年)就是菰的忠實粉絲,既喜歡菰米,又喜歡茭白。楊萬里,字廷秀,號誠齋,自號誠齋野客,吉州吉水(約為今江西省吉安市吉水縣)人。紹熙三年(1192年),朝廷下令於江南諸郡行使鐵錢會子。鐵錢是古代用鐵鑄成的錢幣,會子是南宋的一種紙幣,鐵錢會子標誌著貨幣貶值。楊萬里上書諫阻,不奉詔,得罪了宰臣,便謝病自免,迴歸吉水,幽居不出。

辭官隱居後的楊萬里,生活清淡,茭白是他的常用蔬菜。宋代茭白產量也比較高。相比任職時食用的茭白,此時看到的茭白,令楊萬里倍覺熟悉和親切。他常常手執茭白,細細觀賞。茭白的清白與水嫩,有著出淤泥而不染的純粹。感慨間,他曾經寫過的詩句,猶在眼前,“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茭白與蓮葉、荷花,有著多麼相似的意境啊。

於是,在某天黃昏後,於一盞孤燈前,楊萬里特作詩《三三徑》明志:“三徑初開自蔣卿,再開三徑是淵明。誠齋奄有三三徑,一徑花開一徑行。”他自比是蔣詡和陶淵明之後的第三人。

這不禁令人想起了《論語》的記載:“弟子問孔子:‘人皆有兄弟,我獨無。’孔子回答道:‘德不孤,必有鄰。’”成語“吾道不孤”或“大道不孤”即來源於此。蔣詡、陶淵明、楊萬里,選擇孤獨退隱,然與道共生,何孤之有?

菰,流轉在這些高隱之士的心中,依然是水粉畫裡的模樣。

那畫中,北宋文學家、書畫家、美食家蘇軾的詩句遙遙傳來,“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Tags:茭白三徑黑粉菌蔣詡陶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