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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娛樂2023-01-02

簡介尋找一間工作室但是當時也不知道具體要做什麼,因為覺得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太大了,沒有辦法用這麼大的邏輯框架去構思作品,直到我決定長期住下來,那就必須要有工作的地方,需要一間工作室

壁虎最後變成什麼

原創 刁一刀 三明治 收錄於合集 #555 Found 6個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 555 Found 創作者談 ” 是三明治在地創作支援計劃 ( 555 Found )的系列訪談。這個欄目會帶你走進每一位入選者的創作過程和個人故事,持續關注和呈現創作的不同階段,也希望我們與創作者的交流能給關注在地創作的讀者們新鮮的視角。

同時,555 Found 組委會向創作者們提出了5個有關創作和個人生活的問題,你可以在“創作者快問快答”環節與創作者們快速“破冰”。

這次來到“ 555 Found 創作者談 ” 的是宋淳。2022年3月底,離開上海的宋淳偶然來到陽朔,發現這座城市竟然能和自然聯絡得如此緊密,她形容為“以水充盈著的生命體”。定居後的宋淳決定把新租來的工作室作為創作作品本身,用來挖掘城市和自然之間相互依賴、彼此生成的神奇關係。

宋淳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2019年畢業於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後就讀於紐約大學互動藝術(ITP)專業。回國後在上海創立新音樂介面研製小組、加入弱電子製造廠專案,現居陽朔做獨立創作,作品關注材料、地方和人,關注自然的邏輯。

我的專案關於以“洞”為媒介,將外部的質感搬進屋內。我喜歡做傢俱,室內的用具,但我總是從外面吸收,想將外部搬進屋內,無論是聲音裝置或是傢俱,最終都生長在了室內,一種從外向內的搬運。

剛到陽朔時,我被自然震住,總是覺得自然太好了,那些溶洞的出入口,山和山之間的空隙,樹之間的空隙,石頭的空隙,溶洞的內部,還有自己的眼睛,這些孔洞都像取景框,景色穿過、被放大,不需要再多做什麼,只需要看著。不需要做聲音,只想聽外面的聲音;不需要做更多物體,天然生長的鐘乳石、自然創造的形狀和質感都已經太美了。而這都是由水和生物滲入自然的孔洞、流動、互相生成的。所以那時,我只是停下來吸收。

我觀看植物在風、光下的動態,這讓我覺得質感不單獨存在,它由外部的風和光帶來,那些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感受,統一為“綜合的質感”呈現在五官面前。定居陽朔後,我租下了一間廢棄的房子作為工作室。改造房子時我發現牆壁上有很多洞,於是決定以那些“綜合的質感”為原料來“補洞”,用“洞”把光和聲從外界引進屋內,讓工作室本身成為創作的一部分。同時,我還想在其中做聲音和光的設計,用人工光和音響、螢幕放映人工的自然,並它們做成可以使用的傢俱,以此再現自然界在光、聲音和風影響下形成的質感,讓自然與人工相互照應,彼此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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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者談

陽朔是一次偶然嗎?

我是2019年本科畢業,學的是工業設計,後來去了紐約大學讀互動藝術專業,讀了一年就回國了,目前在無限期休學中。回國以後先在上海創立了新音樂介面研製小組,聚集了一些人。在上海待了一年左右,今年4月初我來到貴州,當時特別想找個地方攀巖,朋友建議去陽朔,說那裡可以野外攀巖。於是我就去了,然後很快決定一直住下去。

其實最初以為只會待一週,一週變成一個月,一個月變成更久,回想起來,也許是因為認識了一個和我身份類似的朋友。他在陽朔生活了兩年多,帶著我以非遊客的身份去體驗了這個地方,讓我感覺自己正在參與這個地方。我也覺得在陽朔的狀態特別好,比在城市裡更簡單,就留下來了。其實沒有做任何決定,比如在某一刻說,我決定要留在這裡。我只是每一刻都想要再多待一會兒,自然而然地,就想要找間工作室,想要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去創作,不想再去別的地方。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攀巖,感知水無處不在

在陽朔,所謂的“城市”本身區域不是很大,即使是人住的地方,它離自然也非常近,沒有一個很清晰的城鎮和自然的區隔。大多數的村鎮都是一個個小村落,它們排布在這些自然當中,非常混合,沒有很明顯的區隔,所以人住的地方就是自然。

其實一開始可能就是太貪玩,不像在上海那麼productive(有效率),我一直在玩攀巖,每天都特別專注在“生活”這件事情上。對我來說,當到了一個地方,我需要時間去適應它,讓這個地方在腦子裡面產生一定的邏輯線條,然後我才可以真的去做創作。

攀巖,可以說是我適應這座城市的途徑。這個運動非常特殊,比如說你在城市裡面去做一個運動,像是打球和跑步,你可以隨時退出,但對於攀巖來說,你在一個巖壁上攀爬,它就會激發你一定要向上爬、且不可以隨時退出的狀態。於是我這一天就可以非常純粹:早上吃飯,去攀巖,然後會特別飢餓,又去吃飯,最後睡覺。這就是我一開始來到陽朔狀態,沒有任何其他的需求,它帶給我一種非常舒適的感受。

當時的我,沒有去過什麼景點,主要就是去各種巖場。陽朔這裡有很多巖場,只有一兩個是比較商業化的,其餘大多數都沒有經過任何開發。就這樣跟著朋友去爬野山,鑽野洞,在湖裡游泳,都是很自然的事情,迴歸自然人,在自然裡找舒服的地方。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我是春季過去的,春季夏季的陽朔雨水含量特別充沛,讓我感到是“水的流動”促成了這一切。包括岩石、竹子和水汽等等。

我對自然知識非常感興趣。會去查喀斯特地貌是怎麼形成的,發現“水”在裡面起到了特別大的作用。攀巖時使用的岩石,岩石上面的那些孔洞,可以用手去抓、腳去踩的那些洞,它們都是被水沖刷形成的。這裡水汽也特別的多,剛到這裡的季節,每天山前面都會聚集很多水汽,雲霧把那些山遮擋掉一半。還有瀑布、洞穴也是透過水滲入不同的孔洞生成的,所以我隱約覺得是水串起了這一系列的線條。彷彿一切可相互變形、相互生成。而這些生成都透過水滲入不同的孔洞造成。

同時,“為什麼這裡面會有這麼多竹子”的問題也讓我興奮,類似這種質感非常特殊的東西都非常吸引我。這邊的竹子,近看是很硬、很粗、很高的柱子,但遠看又會產生毛絨的感覺,因為竹子有很多枝葉,大片的竹子聚集在一起就會形成毛絨的質感。竹子也是一種儲水能力非常好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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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季是陽朔的南風天,那些日子特別潮溼。導致房子裡面鋪瓷磚上總是佈滿了水汽,每天都是溼的。之前還有一小段時間,大概一星期左右,雨水特別嚴重,大家只能撐著竹筏或者槳板上街買東西,已經沒有辦法走路出門了。不過水來的快,退的也快,一週以內就會退走。因為意識到是水的流動生成所有景色在我面前,我也就接受了這令人難受的南風天。

就像前面說的,我去查關於岩石、竹子或者水汽的形成原理,就這樣,水不自覺地進入了我的眼睛,我發現所有的這一切都有水在參與。而水正是透過大大小小不同的空隙去滲入不同的生命。

尋找一間工作室

但是當時也不知道具體要做什麼,因為覺得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太大了,沒有辦法用這麼大的邏輯框架去構思作品,直到我決定長期住下來,那就必須要有工作的地方,需要一間工作室。

工作室找了好久,這邊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電動車或者摩托車,每天去攀巖或者其他地方時,我會坐在車上看四周的房子。其實也看了挺多房子,但它們不是太遠、太大,就是已經裝修好了。我不太喜歡本地的裝修風格,地面要全部鋪上瓷磚,一到潮溼的天氣就特別容易髒,從外面走進來全都是泥。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那種大概是十幾年前裝修的老房子,基本上都是水泥地。但是,現在這種老房子也不太多,因為對於當地人來說,賺到錢第一件能想到的事情就是蓋房子,就需要把十幾年前建的老房子推倒。

我有見過好多附近的老房子被推倒,但其實它們長得還挺好看,還可以被使用。不過當地人更想建層高多一些的房子,但建了又不知道那麼多房間可以做什麼用,所以這邊很多房子都是一個水泥框架,可能只有一樓是建好可以被使用的,其餘上面幾層都是框架,用來晾衣服,或者完全空著。還有很多房子完全就是一個水泥框架,沒有人住,門口擺著招租的牌子。

後來,經朋友介紹,我終於找到了現在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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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看到房子時和現在已經非常不一樣,當時裡面堆滿了東西。房子有5個房間,其中三間堆滿了木頭,可能是以前建房子剩下的,光是清理這些木頭就用了好久,有些木頭還長了蟲。和房東一起,我們把所有木頭搬出去,該留留,該燒燒。等木頭被清理出去以後,我才能大致能看清楚牆體的狀態,當時牆面的狀態已經非常差,牆上還有很多孔洞存在。廢墟里的破洞包括磚頭風化後掉落;因為滲雨藤蔓生長撐開的牆壁;植物的根莖從地板鑽出;躲在潮溼而翹起的牆壁裡的壁虎、小蛇、青苔、落葉。這些順著牆壁的孔穴進入的自然,被以修繕之名全部清理出去。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我發現水不僅對自然產生了影響,對這些房子也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牆面上除了很多洞之外,牆壁也全部發黴。這邊雨水太充沛了,所有牆壁上的膩子和漆全部掉了下來,還有一層發黴的東西附在表面。但它們也只是附在上面,中間全部裂開。當水滲透進去後,膩子和所謂的“磚體”中間就會生出植物,這些植物甚至可以撐開牆壁,就形成了洞。被雨水和植物撐開的洞裡,又藏了小動物。感到洞對人的居所來說是腐蝕,對自然來說是生長。

而我為了使用這個工作室,必須去補那些洞,所以就形成了如今的這個專案,我想要以“補洞”為最初的元素去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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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補洞

關於創作,我最近在做一些思考。布完電線以後的工作室就可以開始補那些門和窗了。所以我在想要用什麼材料去補那些窗,窗本身就是一個洞,而這個洞最表層的材料就是窗框,然後就是窗破了之後暴露在外的材質。

所以我把窗和牆本身,作為第一個表面,那麼裡面的磚或者植物,就是第二個表面,而第三個表面是透過那些窗能看到的景觀。所以,要補的東西包含了三個表面。

第三個表面,就是透過窗看到的景色,它不太穩定,時刻在變化。因為窗戶對面的風景裡,那些生物都在生長。而牆的表面目前正在趨於穩定,牆裡面暴露出來的部分經過了十幾年時間,相對趨於穩定,但也不太穩定。所以這三個表面有恆常變化的、有趨於穩定的,也有在這兩個狀態之間交織延伸出去的。目前,我在想怎麼把這三者都保留下來。我還給它們取個了個名字,叫Porous,包括了幾個含義:能滲透的,有氣孔的,還是多孔滲水的。它既指代了孔洞,也包含了水的元素,中文裡好像沒有類似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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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還在思考關於時間的問題。比如這些磚頭,作為房子的一部分擁有屬於它自己的時間,而我作為人使用這個房子,我也可以感知到時間,還有外部的山和石頭,有屬於地質的時間。如何去感知這些不同的時間,這個問題也會成為引導我接下來創作的靈感之一。

總之我希望在這個專案裡,人工和自然是不衝突的。雖然我不可避免地意識到了一些衝突,因為牆壁上面被撐開的洞,是自然的生長,但一般人肯定會是認為它是對牆體的侵蝕。一個是生長,一個是侵蝕,這兩者似乎是反義詞。所以,我希望能以人工的方式去繼續它生長。

而這也不是說想要調和這種對立,我希望能換一個角度,比如說岩石上的洞,這些鐘乳石能長出這麼奇特的形態,上面有這麼多洞,而我就能借助這些洞去攀巖。因為水流沖刷而形成的那些洞,你不會覺得這是水對岩石的破壞,只是形成了景觀而已。

當然,我們肯定還是用“侵蝕”去形容這種現象。

那麼對窗戶來說,作為具備抵禦功效的建築構件,人好像沒有辦法拋棄它。那麼,它如何既作為抵禦又能以景觀的方式存在呢?這應該是我想透過創作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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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者快問快答

你對“地方”和“在地”的理解

地方是充滿意義的、有價值凝結的、可以居住在其中的。在地是自然的,也是個人的,是在一個地方生活,我總是像植物一樣被地方影響,然後創作,或是說生產。

地方或大或小,因不以地貌或政治區隔,需要我自己去求索所在的位置,作為自然生態中的一個物種,以謙卑的態度。我對地圖很感興趣,以此看不同世紀的人頭腦中的宇宙模型,古代人將天穹的秩序帶回大地,從宇宙中去求索人的位置。

地方所擁有的秩序來自於自下而上居住在其中的人和其他生物、無機物的經驗,基於共同的價值和信仰,基於自然的邏輯,與歷史相連。所以在地,是靠感受和身體去理解這些東西,還有依憑一些偶遇。

一個讓你對“在地”有

更深感觸的故事或瞬間

我對於在地思考的習慣是,看一個地方人和自然中以外的如何連線,在貴州的時候,突然意識到眼前漫山遍野的活著的杉樹和用它所建造的:最早的人依樹定居下,又以木建造,以巨木埋地做樓,從樹到巢、柏、堂卡、樓、鼓樓、船、棺材…一下子就被感動到,覺得一切都邏輯貫通、人造物也像自然之物一樣深紮根於地。也想要建造這樣的物體,可以在地方的形式和歷史中自然生長的。

告訴我們一個你喜歡的觀察和探知周圍環境的方式

我探知周圍是需要時間積累的,最簡單且一直在做的是走路、看、聞、感知,學習土壤、天氣、植物、蟲子、人、人造物。也同時調動過往的經驗、經歷過的各種各樣的感覺,知道自己喜歡哪一種氣息,哪一種味道,像貓一樣,在一個空間尋找自己最適宜的棲居的行為和狀態。這些積累的感覺,會在某一刻連成一條線,混亂的流聚於一處,要帶我去尋找某種核心一樣。在這個專案,這些流引到的幾個詞彙是:水、滲透、多孔的、porous。

本次創作計劃中最讓你期待的是?

(或者最有挑戰性、最有趣的部分是?)

期待補上洞以後終於可以度過第一個在陽朔的冬天。

“在地創作”讓你對現在的生活狀態

有哪些新的認識?

生活和創作已經完全混合,我又一直都挺憑感覺去生活的,但在在地創作過程中每次用文字梳理可以給這些感覺找到一些邏輯,然後我就更憑直覺地去生活,相信從事各種各樣的活動都是創作的一部分。也讓我特別接受很多東西,剛來陽朔的時候是春夏,南風天的季節,潮溼使得人渾身難受。我現在就接受這潮溼,因為意識到眼前的竹子、溶岩、水汽雲霧、石頭和洞穴,這些生命和無機物,它們都是以水的流動為媒介生成的,水串起了陽朔的一切,生成不同的表面呈現在面前,彷彿一切都可相互變形、相互生成。

採編:刁一刀

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原標題:《離開上海,我在陽朔溶洞裡做傢俱|555 Found》

Tags:陽朔自然創作攀巖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