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跳大神”禍害致死的二姨

文：桃之夭夭

圖：來自網路

二姨去世時，我剛參加工作不到一年。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那時還沒有手機，我和家裡聯絡主要靠書信。

一天下班，門衛收發室的大爺說有我一封信。我取來一看是我媽寫給我的。

那時我二十歲，第一次離家去數千裡之外的城市，我媽惦記我，經常給我寫信，所以收到我媽的信是挺平常的事。

可那次不知為什麼，我拿起信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想想這可能就是我和二姨心有靈犀的緣故吧！

那天，我按耐住緊張的心情拆開我媽的信，至今還記得信是這樣寫的：“小燕，見字如面。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二姨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你看到這封信時，她已入土為安。你別難過，對於一個疾病纏身的人來說，死是一種解脫，你二姨遭了十多年的罪，也該解脫了……

那一刻，頭頂似有一大片黑雲朝我壓過來，壓得我喘不上氣，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是在二姨家長大的，所以跟她的感情特別深。對二姨的離世，我有一種痛徹肺腑的感覺。

我家姐妹三個，我媽生下小妹時，因為月子裡受了風寒，身體不大好，我和姐姐相差一歲，我媽的身體帶三個孩子明顯有些自顧不暇。

那時二姨剛結婚不久，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就每天來我家照顧我們。

後來因為她家務事太多，總往我家跑，二姨怕婆婆不高興，索性就把我抱去了她家。

這也就是我跟二姨親的原因，在我心裡，二姨給我的愛不比我媽給我的少。以至於我那時半夜醒來不是找媽媽，而是找二姨。

二姨怕我和我爸媽感情生疏，隔三差五把我抱回自己家，讓我在家住一宿，我則哭著喊著跟二姨回去。

顯然，我拿二姨家當成了自己家，把二姨當成了媽媽，而二姨對我也是真的好。

二姨家比較困難，她和二姨夫都是靠土地為生的農民，一年到頭出的錢有數。即使這樣，我在二姨家待著時她從來沒虧過我，家裡有一口好吃的，她跟二姨夫捨不得吃，也要給我吃。

我爸媽給她生活費，她要麼不要，要麼就花在我身上，還說，我養自己的外甥女，又不是養兩方世人，要什麼錢？

我六歲時，二姨有了自己的孩子。媽媽怕我給二姨添麻煩，就把我接回了家，據說我當時哭鬧了不少日子。

二姨有完孩子後，不知什麼原因身體非常不好，經常心慌，渾身乏力，幹一點家務活就喘上半天。

後來地裡的活都幹不了，每到農忙的時候，我爸就要請幾天假，帶著我和姐姐幫二姨家幹農活。

我們每次去，二姨硬撐著病體給我們做好吃的，看著我們大快朵頤，她高興的合不攏嘴。

後來，二姨的身體每況愈下，二姨夫要帶她去醫院看病，可二姨的婆婆橫豎攔著，老太太特別封建，堅持說二姨得的不是實病，是虛病，也就是老百姓說的邪病。

原因是，二姨和二姨夫結婚那天，半路上遇見一輛婚車，我們老家有這樣的說法，說兩輛婚車碰一起，兩個新娘子要互相交換手絹，要不然婚後的日子不吉利。

那天二姨沒準備手絹，兩輛喜車也就過去了，再後來二姨的婚車又碰見一輛靈車，二姨的婆婆就說死的那個人附到了二姨身上，二姨沒帶手絹，沒有抵抗力，才被鬼魂上了身。

我們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也不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可二姨的婆婆相當執拗，再加上二姨性格懦弱，在家裡說了不算，老太太說啥是啥。

這就導致了二姨的病越來越嚴重，再後來，二姨走幾步就喘，老太太不給找醫生，竟然給找了個跳大神的。

二三十年前，我們東北跳大神成了風氣，愚昧無知的老百姓生病不就醫，就請跳大神的。

有一次，我媽讓我給二姨送罐頭，正好趕上二姨的婆婆請跳大神的給二姨看病。

清楚的記得那天二姨家院子裡擠滿了人。離挺遠就聽到咣咣咣的敲鼓聲，每一聲都像敲在人的心上，還有那大神唱的詞，混合著鼓聲，讓人聽了無端的悲涼。

我拼命擠進人群，擠到了二姨家的屋子裡。

就見二姨蜷縮在炕上，地下襬著一長條桌子，桌子上放有貢品。一個女人描眉打鬢，抹著腮紅，下身穿一條紅裙子，腰上繫著一圈鈴鐺。

有人說她就是大神，旁邊敲鼓的是二神，也就是幫兵。

大神就像觸電了似的，隨著鼓一敲，身體就開始不住的顫抖，腦袋也抖個不停，樣子很嚇人，嘴裡還嘰裡呱啦說著什麼。

由於年頭太久，我只記住幾句，“我的二仙家，青龍山，白虎山……夜行三千里，乘著風兒不算難……仙家要回山了，要慢慢走，要慢慢行……”

再看那個唱詞兒的大神，好端端的忽然就倒在地上了，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我被嚇得頭髮根兒都豎起來了，看熱鬧的人群一片譁然，二神趕緊維持秩序，讓我們不要碰大神，說她過陰去了，如果有人碰她，她就回不來了。

那時我不懂什麼叫過陰，只記得二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看了特別心疼。

後來，大神過陰完事兒，嘰裡呱啦又說了一堆，我一句都沒記住，只記住大神臨走時說二姨馬上就好了，街坊鄰居還感嘆說真神奇。

當時我也天真的以為二姨真的要好了，回家以後就把二姨家請跳大神的事跟我爸媽說了。

我爸媽一聽氣得火冒三丈，說跳大神簡直是愚昧，那些東西就是瞎胡鬧，如果跳大神真能治病，還開醫院幹什麼？

後來，我爸媽不顧二姨婆家人的阻攔，執意帶二姨去了醫院。醫生檢查完埋怨我們帶二姨來的太晚了，二姨得的是風溼性心臟病，只可惜耽誤了最佳的治療，已經無力迴天了。

二姨生命中的最後幾年很煎熬，一點重活幹不了，就連洗衣做飯這些簡單的活都做不了，一動心就跳的厲害，晚上睡覺坐著睡。

二姨的婆婆不死心，又偷著請了好幾次跳大神的給二姨驅病。不過，二姨的病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重。

我高中只讀了一年就出去打工了，原打算掙錢帶二姨去醫院看病，償還她撫養我的恩情。

可是二姨卻沒給我這個機會，在我參加工作不到一年，就急匆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她的生命被永遠定格在了41歲。

為此，我掙多少錢都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