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史百戰:桃園春風(終)

義父尊鑑什麼意思

只要一提起三國，那麼有幾個經典人物就會立馬躍然紙上。

而這其中就少不了那位頭頂著“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三姓家奴--呂布，呂奉先。

在羅貫中老爺子的《三國演義》中，呂布的武力一直是作為頂級的存在。這在某些方面來說，其實是誇大了個人英雄主義對於歷史程序的影響。但在某些方面來說，卻又是羅老爺子不得不這麼安排的無奈舉措。

呂布的武力在東漢末年究竟如何，已經無從得知了，但呂布的運氣，卻可以說是頂級的。

首先，當他在丁原那裡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漢末皇權大崩塌，手握幷州勢力的呂布就成了香餑餑。而呂布最終也接受了董卓給他開的高價，叛變了丁原這個所謂的“義父”。

其次，呂布跟王允密謀刺殺董卓，又恰逢董太師沒有聽信自己媳婦的話，更幸運的是，他的西北軍主力此時也都駐紮在外。

再次，呂布率軍入兗州，恰好趕上曹操跟兗州本土勢力開撕。同時，他又恰好在那個時間節點上到了潁川，背靠著自己老鄉河內人張楊，於是被陳宮和張邈拉著做了打手。

其四，被曹操一腳踢到徐州之後，他又特別湊巧趕上劉備軍跟丹陽軍的撕逼。眼見打不過劉備軍的丹陽軍只得找呂布幫忙，讓他這個沒有軍糧，士卒疲敝的喪家之犬能夠襲取下邳從而控制劉備軍的家眷。

最終，在他即將要跟遺臭萬年的袁術結為親家的時候，又趕上曹操跟張繡開戰。為了安撫呂布，曹操不得不加封他為左將軍，算是正式給了大漢的官方認證。呂布要是洗白，自此就算真的上岸了。

這要還不算是運氣好，那就真沒有運氣好的了！

這也是為啥羅貫中老爺子要硬生生將這位三姓家奴的武力拔高到漢末第一位置的原因，不這麼設定，就無法解釋呂布這十多年來爆棚的好運氣。尤其是咱們老百姓，不太愛看邏輯性較強的前因後果，因此在各種風雲際會的時候，羅貫中老爺子一筆“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就算是糊弄過去了。

不過呂布即便真的有逆天級別的武力，再加上好到爆棚的運氣，但他三番兩次的騷操作，卻帶著老天賜予的禮物越活越抽抽，像極了罐子裡的小王八。

曹操在圍困了呂布兩個月之後，士卒疲敝，打算撤軍。

眼看著呂布又一次要走狗屎運了，但這個時候，來自潁川的雙謀主荀攸和郭嘉，同時勸阻曹操：呂布有勇無謀，現在已經被咱打得銳氣全失，要消滅他只差臨門一腳了！

在荀攸和郭嘉的建議下，曹操引沂、泗二水灌城。被大水浸泡了一個月，呂布軍算是徹底上下離心，士氣全無。

當年十二月，呂布的手下大將侯成、宋憲、魏續反叛。他們抓住了頭號死硬份子陳宮，然後呂布退守到白門樓。曹操率領大軍猛攻，呂布見大勢已去，於是命令左右將官將他殺死，割下首級向曹操領賞。但左右將官不忍，呂布最終下城投降。

呂布其實並不想死，他想投降曹操，於是使眼色給曹操身邊的劉備，希望他能夠說句好話。劉備點頭示意，給了呂布一個堅定的眼神。

就在呂布各種向曹操說好話表示投降意願的時候，劉備幽幽地飄來一句話：明公可還記得丁建陽和董仲穎嗎？

丁原，字建陽；董卓，字仲穎。

劉備的這句話，殺人誅心。

呂布氣得大罵：劉備你這個大耳賊，最他喵的沒有信義！

我親愛的小夥伴，您瞅瞅，呂布這個殺了一輩子老爹的人，竟敢罵劉備沒有信義，這是何等的諷刺。呂布先生用這句話，為自己丑陋的一生畫上了幽默的句點。

在呂布被勒死並且梟首之後，反革命二號人物陳宮也被刀斧手拽了過來。陳宮一輩子總算計著別人，是個地地道道的人精。他在臨死前，用自己的智慧算是徹底保住了自己的家小。

曹操見到陳宮後，問道：

公臺，卿平常自謂智計有餘，今竟何如？

（陳宮老兄，你平時不是常常說自己很有智慧嘛，怎麼今天落到這步田地啦！）

陳宮沒有臉紅，反而哈哈大笑說：

但坐此人不從宮言，以至於此。若其見從，亦未必為擒也。

（誰讓呂布這廝不聽我的計謀，否則哪還有你曹操的今天！

）

曹操也沒有生氣，也笑了起來：

今日之事當云何？

（你今天都被我給擒拿了，我看你還有啥話好說呀！）

陳宮義正言辭地說：

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死自分也。

（當年我選擇背叛你，算是不忠；不能侍奉老母，算是不孝；我這樣的人，死也是應該的。）

曹操問：

卿如是，奈卿老母何？若卿妻子何？

（你就這麼撇下你的老母跟你的老婆孩子嗎？）

陳宮說：

宮聞將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存否，在明公也。宮聞將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請出就戮，以明軍法。

（聽說以孝治天下的人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的人不絕人之祀，我老母，我老婆孩子都在您一念之間而已。廢話不多說，你就殺了我吧！）

陳宮很聰明，他知道一旦把“孝”和“仁”的帽子扣下來，就算是用道德把曹操給綁架了。緊接著，陳宮見曹操低頭不語，於是馬上大笑著往刑場走去，甚至攔都攔不住。

陳宮玩了一把行為藝術，一下子就用道德把曹操給綁架，隨著自己的一死了之，曹操儘管再恨，也沒辦法滅陳宮的族了，因為那樣就顯得他器量太小，太沒有風度。可以說，陳宮這哥們，算是羅貫中老爺子在《三國演義》裡塑造成一個非常割裂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但在羅老爺子的筆下，卻成了智謀過人，愛民如子，大仁大義反曹操，恨呂布不成鋼的忠烈之人。

即便如此，羅貫中老爺子的改編，還是比較合理的。

因為在陳宮身上，蘊含著太多的陰謀詭計。如果羅老爺子照實了寫，老百姓們是未必能看懂的。所以羅老爺子特地為陳宮安排了一出曹操怒殺呂伯奢一家的戲碼，把原本是劉備的故事情節轉移給了這位陰謀大師。這樣，在後面涉及到陳宮陰謀算計曹操的時候，往往是曹操這個奸賊，必須要弄死，這樣就把兗州複雜的問題給簡單遮蓋過去了。

當然，正史有正史的脈絡，但小說有小說的故事架構。

對於我們讀史來說，儘管能夠釐清埋藏在歷史背後的真相，但也不能因此就否定文學作品的價值。尤其是近幾年，隨著《品三國》等作品的面世，三國這段真實的歷史走進我們普羅大眾的眼簾。大家猛然發現，原來真實的三國跟我們熟知的《三國演義》相去甚遠。不知道是為了滿足自己某種虛榮心也好，還是說為了彰顯自己學識淵博也好，網上開始出現一股尊《三國志》而貶低《三國演義》的風氣。雖然某位教授的《品三國》系列文筆可以，但其學術性，啟發性，嚴謹性和客觀性，其實是不敢恭維的。因為該教授本身就是搞藝術美術的，只是憑藉著普及歷史知識、講述歷史故事的這股東風火起來之後，就有些膨脹，忘乎所以，甚至以歷史學家自居了。不僅如此，他還膽子大到以一己之力去寫所謂的《XXX中華史》。一箇中文系教授，沒能力考證卻寫通史，導致經常出現一些常識性謬誤，也難怪被一些人叫做歷史創造發明家。但是這位歷史發明家卻不以為然，反而喊出“三國演義是混蛋，不建議大家讀《三國演義》，三國演義三觀不正”這種狗屁倒灶的言論，不得不令人汗顏。

對於《三國演義》和三國曆史的對待，小可一直秉承著這麼一個觀點，今天拿出來跟諸位小夥伴分享。對於歷史，咱得堅持唯物史觀，即生產力的變化、生產關係的變化，推動了歷史事件的發展。它本身探究的是，基於客觀條件下，歷史事件發生的前提、限制和最終走向。在更多時候，主要的研究物件更多的是，社會制度隨著生產力發展的變遷。

但對於《三國演義》來說，首先這是一部文學作品。那麼在咀嚼這部文學作品，就要做到批判英雄史觀、封建糟粕的同時，充分肯定其藝術成就以及人民盼望仁政的樸素願望。從容自信淡定地看待我們的歷史與文化，不虛美、不隱惡、不卑不亢。永遠自信我們的文化，也永遠對得起祖宗留給我們的瑰寶，這才是吾輩讀史與品鑑文學作品該有的態度。

最後，以一句話來總結：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你不喜歡，你他喵的算老幾！

曹操幹掉呂布之後，徹底將徐州收入囊中。與此同時，北方有訊息傳來，劉備的老同學，公孫瓚徹底完蛋了。

自公元191年，公孫瓚和袁紹撕破臉皮，到公元199年，雙方的河北爭奪戰以袁紹的全面勝利而告終。這段長達八年的撕逼，總算是落下帷幕了。

故事開始的時候，也就是公元191年到公元193年，公孫瓚穩居上風。但隨著公孫瓚殺掉名望甚高的劉虞之後，形勢急轉直下。

公元195年，袁紹聯合劉虞的殘餘勢力以及烏桓等少數民族勢力，對公孫瓚來了數次重大打擊。而公孫瓚開始一蹶不振，進入到滅亡的倒計時。

袁紹率軍攻打公孫瓚，但久久不能攻克。於是袁紹就寫信給公孫瓚，表示要解開往日的仇怨，大家一起攜手向前看。但公孫瓚卻並不理睬，他不斷增強防備，大有就算被你消滅也要做鐵桿宅男的氣節。

袁紹見公孫瓚不識抬舉，於是大舉增兵，全方位向其進攻。公孫瓚據守各地的將領，有些被圍困，於是向他求援。結果公孫瓚也絲毫不理會，他的理由是：如果前去救援，那麼其他將領也就固守待援了，不會再奮力作戰。

結果公孫瓚的這條政策，被自己人看明白之後，投降的投降，潰散的潰散。袁紹大軍長驅直入，直抵易京大門。

公孫瓚派兒子公孫續向黑山軍的土匪們求援，並且準備自己率領白馬義從出城投奔，帶領黑山軍反攻冀州，切斷袁紹後路。但是他的手下大將關靖勸說：如今將軍部下將士無不懷著離散之心，而他們之所以還能堅守，只是因為顧念全家老少都在這裡，甚至還要依賴將軍在此主持大局。只要我們繼續堅守，拖延時日，或許能使袁紹知難自退。但如果將軍捨棄易京，率兵出城，那麼後方無人作主，陷落就是遲早的事了！

於是公孫瓚放棄了最後一次逃出去的機會！

其實這些年，公孫瓚一直在修建易京要塞，工程質量還是相當好的。袁紹正面打不下易京，只得讓圍城部隊挖掘地道，企圖偷襲。

公元199年初，黑山軍首領張燕與公孫續率軍號稱十萬，分三路前來救援。張燕的部隊還未抵達，公孫瓚就秘密派遣使者送信給公孫續，要求他率領五千鐵騎在北方的低窪地帶埋伏，並以點火為訊號，雙方前後夾擊袁紹的圍城部隊。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袁紹的巡邏兵發現了這封信。袁紹將計就計，於是按期點火。公孫續以為公孫瓚大軍殺到，於是率軍出戰。結果被袁紹的伏兵打敗，公孫續退守易京。

袁紹圍城部隊的地道作業也頗具成效，他終於將戰線推進到了公孫瓚親自鎮守的中京。援軍被擊潰，公孫瓚知道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終於來臨了。於是他絞死自己的妻子兒女，然後將中京點燃，放火自焚。

而不多久，逃出生天的公孫續也被匈奴的屠各部落殺死。

公元199年3月，盤踞在幽州長達八年的公孫瓚勢力，終於被袁紹徹底剿滅。公孫瓚表示：本初，我先走一步啦！

自公元190年正月鬧革命開始，到公元199年春，袁紹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徹底平定青州、冀州、幷州和幽州，完成了對帝國北方的統一。而公孫瓚跟袁紹的八年抗戰，幾乎相當於在給曹操爭取時間。哪怕公孫瓚早一年完蛋，形勢對於曹操來說都是非常不利的。在關鍵性的公元198年，曹操走了關鍵性的三步，而正是這三步，讓曹操跟袁紹之間的實力對比，從完全被碾壓變成了可以一戰。

公孫瓚三月死，轉月河內的張醜就殺了主公張楊，打算投降曹操。結果張楊的另外一位部將眭固殺了張醜，打算帶兵投靠袁紹。曹操在接到訊息之後，火速派大將史渙渡河攻擊眭固，在射犬（今河南省焦作市武涉縣）將其斬殺。曹操盡收張楊的部眾，並且一舉控制了河內郡，將自己的勢力拓展到了黃河以北。

至此，曹操跟袁紹這對當年洛陽城裡雞飛狗跳二人組，徹底接壤。

公元199年6月，袁紹率領精兵十萬，戰馬萬匹，浩浩蕩蕩南渡黃河，向許昌殺來，決定漢末歷史走向的世紀大戰，即將打響！

Kyle·Broflovski

2020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