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是太陽 左邊是月亮》沙棗樹著 匯藍策劃出品

內容簡介：

書中主人公拴柱的故事，是當年許多農村人共同的故事。但拴柱曲折的生活經歷，是農村生活的必然體現，這是一個共同的規律，也就是所謂的“命運”。拴柱個人的生活，個人的奮鬥，個人的婚姻，又有自己的特殊性，這是他的意外，有傳奇色彩，是一個很好的故事，我與拴柱同村，經歷了童年、少年、青年，一直到今天，我觀察著他的生活，思考著他的故事，心裡有個夢，想寫他，於是寫了這本小說。

作者簡介：

林健民，筆名沙棗樹，寧夏中衛人，執業律師，喜歡研究法律，愛好文學。已著述多部：《沙棗樹開花》《煤殤》（上下冊）、《人殤》（上下冊）、《勘探歲月》（上下冊）、《沙河灣三部曲》《陪你一起看大海》《陪你一起房車行》《陪你一起登秦嶺》《陪你一起瞧日本》《陪你一起走草原》《法務管理學》《企業法務大趨勢》《中國石油產業的市場開放與政府管制研究》《經濟糾紛案例選編》《資源企業特殊糾紛案例選編》《專案管理法律風險防控》《民營企業法律風險防範指南》《珍惜佛法》《迴歸自然，追求真善美》《鄉情》等。

書摘：

一

農村過年很講究，臘月二十三，打發老灶爺上天；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花花兒貼；二十六，蒸饅頭；二十七，胡個列；二十八，胡個走；二十九，捏餃子；三十，端著餃子把頭磕，嚴格按照規矩走。

我回到家剛坐在炕上，母親抹著淚說：“你張五爺快不行了，臥床一個冬天了，多善良的人，對咱家有恩，對你也好，過去看看吧。”

我父親去世得早，母親這麼多年生活不容易，我們兄弟對母親極為孝順，她的話就是聖旨。

我提了一籃水果，買了五斤肉，包了兩百元錢，去了張五爺家。進院子，張屠夫正帶著兒子媳婦和女兒女婿，還有一群晚輩，祭拜列祖列宗，保佑一家人健康、平安。一家人離開前深深地鞠一躬。

張屠夫的獨生兒子栓柱與我同村，比我小九歲，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崇拜我，向我學習，很多事請教我，對我很熱情。見我進屋，連忙大聲地叫著：“哥，哥來了，哥快坐下。”

我剛坐在炕上，他又忙著給我端茶倒水遞煙，生怕對我招呼不周。我說：“我先去看張五爺，完了咱倆好好聊聊。”按村上老人的輩分排，我叫他的爺爺是“五爺”。

所以他叫我哥，否則，論年齡，我可以當他小叔了。他嘆息著說：“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他帶我到東房，進了門，五爺躺在炕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他知道進來人了，想推開被子，沒有推動，費力地扭頭看是誰，混濁的眼球腫脹著，怔了一會兒，竟然沒有認出我來。栓柱大聲地對著他耳朵說：“放羊娃看你來了。”

五爺過去在生產隊放羊，我十二歲時接了他的鞭杆，後來又到沙漠放了半年羊。自此以後，五爺不稱我大名，叫我“放羊娃”。他蒼老而微弱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裡發出來，幽幽的，嘶啞地說：“好，放羊娃來了，娃有心，年年來看我，年年來把村上的老人看一遍，給老人們拿些禮品和錢，是個善人、好人呢。”

我說：“五爺，我都過五十了，還叫我娃娃呢，在您老眼裡我都永遠長不大了。你身體好著吧？現在社會好了，日子也好了，你孫子栓柱發了大財了，給你們家榮宗耀祖了，你的孫子孫女也多，滿院子跑，你是這個村子上最有福氣的人，要吃好喝好，好好享福啊！”

他讓栓柱把他扶起來，又招手讓我到他跟前。我聞到那種死前人身上特有的酸腐氣味，看來五爺的五臟六腑不通，淤積堵塞不行了。他伸出粗糙乾枯毫無血色的手，摩挲著我的手說：“好娃娃哩，我八十多的人了，快死了，恐怕過不了這個冬，我心裡唸叨著還想見你最後一面，你來了就好。”說著，他拿起一張破舊發黃的紙，講了一段往事。

“你和栓柱一起長大的，你眼瞧著，栓柱這輩子不容易呀，遭了不少罪，週歲時，西村園子謝瞎子瞧見娃說：‘此兒一生多舛，多災多難，大起大落。少年多災傷身，成年多難傷心，老來有錢享福。頭上是右邊太陽，左邊月亮，水裡馬咬，地裡馬踹，洞中喝水，空中斷腳。命裡有四個女人三個娃，男犯桃花，四個女人是死一個，傷透心；跑一個，恨透心；冤一個，悔透心；撿一個，爽透心；三個娃，不是你老婆生你娃，是你老婆不生你娃，是你娃不像你，像你不是你娃，你娃來討你債，不是你娃來還你債。’留下了這張紙，栓柱用了四十五年的時間，終於驗證了這段話的含義，這就是命啊。”

五爺絮絮叨叨還要講下去，栓柱阻止說：“爺，我和哥還有正事聊，我哥來還連口水都沒喝呢。”他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我的手，放我們走了。

到了栓柱屋裡，喝著茶，抽著煙，他說：“我爺不行了，見來個人，就抓著手不放，不斷說自己或家庭的陳年往事，張家長，李家短，夾雜著他過去的不少感嘆，有自身的悔恨，也有對他人和事的褒貶，講得最多的是做善事積德，拿我的一生做評價，拿別人的遭遇做對比。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聽他絮叨，年輕人都不愛聽，聊幾句藉故都走了。”

栓柱的命運多舛在村上是出了名的，他一次發生意外，災禍降臨。隨後，一個女人尖厲的聲音，一個女人嘶啞的聲音，好像二部合唱，一聲接一聲，劃破了這村莊沉沉的空氣。四鄰八舍的村民聽到哭聲，都知道栓柱又遇事了，村裡人也哀嘆著這一家的不幸，栓柱的媽媽和奶奶哭天喊地，那幽咽的如泣如訴，賽過孟姜女哭夫，若還有長城，恐怕也倒了，那聲調進了人的耳朵，深入骨髓。她們覺得天快要塌了，栓柱是她們的天，她們的地，她們的未來，她們家族延續香火的人，她們的世界也一下子混沌了，六神無主了。胸間淤積著悲哀和痛苦，心情複雜得無以言表。

我也是從這一次次的哭聲中，知道了栓柱的意外。

他說：“按照我爺的說法，人若敬天信命做善事，就相安無事，賜以富貴和平安，如果有一點疏漏和不敬，就讓人受災受難，以示懲罰，世界上最厲害的算命叫作因果，世界上最神準的消災叫作懺悔，世上最靈驗的延壽叫作護生，世上最穩當的招財叫作佈施，世上最有效的美容叫作歡喜，世上最便宜的幸福叫作隨緣，世上最殊勝的功德叫作孝順，世上最快速的解脫叫作放下，世上最損德的行為叫作自私，世上最堅固的迷信叫作我執，世上最難算的變數叫作無常，我奶奶和我媽還奉勸一句：‘世上最睿智的選擇叫作學佛！’可是，我也沒做啥壞事，沒有招誰惹誰，可麻煩事總是發生，直到最後一次結婚才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