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奇案錄：將軍逼迫五人自盡，告誡人們做人要留一線

清嘉慶十年（1805年）夏，臺灣地區大雨數月不停，河水暴漲橫溢。農曆六月十八日，遊擊將軍陳廷高陪同總兵愛新泰在海邊一帶視察汛情。忽然有一小吏名喚範升者飛馬來報家中出了大事，請將軍火速返回家中。

總兵大人准許陳廷高回去，陳廷高立刻快馬加鞭直奔官邸。陳廷高急急忙忙回到家中，在陳家的臥室內，夫人和女兒一個倒在地上，一個伏在地上，都已經氣絕身亡。室內還有兩具屍體，一具是心腹兵丁蔡朝英，倒在地板上已經身亡；一具屍體是丫環蘭花趴在木凳子上，也已經死了。環視房內陳設，一切陳設照舊沒變，桌子上放著一隻碗。

遊擊將軍陳廷高抱起女兒，發現年僅14歲的女兒陳珍姑七竅流血，已經身亡多時了，陳廷高的心中如刀絞一般。家人遭此劫厄，陳廷高心中悲痛不已，他強忍住淚水，命令家人買來三口棺木，將夫人黃檜娘、女兒陳珍姑和婢女蘭花裝殮入土。又叫來蔡朝英的哥哥蔡泰山給了他一些銀子作為安埋費用，讓蔡泰山把弟弟的遺體領回去安葬。陳廷高又給了蔡朝英的岳父10兩銀子，作為對蔡朝英妻子曾氏的撫卹。

第二日清晨，陳廷高尚未起床，又有人闖入家中稟報：城內丐幫的茅棚之中有一個女人上吊了，丐幫眾人正圍繞著茅棚爭吵不休，不知女子為何上吊自殺。茅棚距離陳家不遠，陳廷高讓管家代他去檢視一番，回來向他細細稟報。管家出門去看，發現確實有一個年輕女子懸在樑上，屍體隨風飄動。

那上吊之人是誰？上吊之人竟然是陳廷高的小妾鸞奉。陳廷高聽說鸞奉上吊，趕緊從床上彈起，披了件衣服就出門去看，果然發現那上吊的女子正是鸞奉。陳廷高不想出面處理此事，他讓管家給丐幫頭目陳立送去10兩銀子，委託他掩埋屍體。

總兵大人愛新泰得知陳廷高家中連死五人，覺得此事非常蹊蹺可疑，當時臺灣地區還隸屬福建管轄，於是便立刻上報福建巡撫李殿圖和閩浙總督玉德，巡撫和總督大人又寫成呈報上報朝廷。嘉慶皇帝作出指示：必須迅速查明此事，依法問罪。

總督大人玉德和李巡撫奉命漂過海峽，一到臺灣就開始偵破此案。經過一番查證，瞭解到親兵蔡朝英的家就住在距離黃檜娘和鸞奉的臥室不遠處的一間房子裡。兩位大人於是提審陳廷高家的鄰居，陳廷高家的鄰居們都說蔡朝英與黃檜娘和鸞奉關係不一般，似乎有些說不清楚的感情問題。自古命案，不外乎錢財情感等方面的糾紛，兩位大人以此為突破口，連夜提審陳廷高。陳廷高見兩位大人提審，覺得此事無法隱瞞，只得說出了一件事情：

六月初六那天，陳廷高準備去海邊迎接總兵大人，回到家中更衣，見到蔡朝英與小妾鸞奉正在家中說笑逗趣。陳廷高治家極嚴，絕不允許下人有越軌的行為，於是當場呵斥了蔡朝英和鸞奉。蔡朝英見陳廷高動怒，嚇得趕緊跑出了陳家。陳廷高追問鸞奉她與蔡朝英究竟什麼關係？陳廷高一番逼問，鸞奉不敢隱瞞說出了她與蔡朝英私會的事情，鸞奉不僅承認了與蔡朝英的曖昧關係，還供認主母黃檜娘與蔡朝英也不乾淨。

陳廷高堂堂一個遊擊將軍，上陣殺敵下馬治軍，沒想到自己家裡竟出了這等醜事。陳廷高盛怒之下，決定把小妾鸞奉趕出家門，於是命令兵丁把鸞奉送去了丐幫。因為急於處理公務，便把黃檜娘和蔡朝英的事情放在了一邊，打算從海邊回來後再處理他們。可沒有想到的是，當他陪同總兵大人在海邊巡查時，家裡接連出現了人命。家中僕人趕去叫他，他才知道這起悲劇。

陳廷高的話大致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悲劇的根源還在於家庭矛盾。總督玉德和李巡撫又提審了陳廷高的岳母黃邱氏，黃邱氏供認：她曾聽人說女兒黃檜娘與蔡朝英關係不潔，心中氣憤不已，認為女兒辱沒了家風，於是便將外孫女珍姑和丫環蘭花叫回來盤問。結果兩個人都說，自從四月份以來，只要陳廷高外出辦事，蔡朝英就在黃檜孃的臥室留宿。兩個人的說辭都肯定這件醜聞，黃邱氏氣得差點昏倒過去，經過僕人奮力搶救才甦醒過來。

經過一番審訊和收集各種資訊，巡撫李殿圖認為：此案皆因為私情引起，蔡朝英是陳廷高的親兵，卻與主母黃檜娘、小妾鸞奉關係曖昧不清，且有私情嫌疑。三人皆因私情敗露羞愧見人而自殺。案發之時，房間內那一隻碗就是他們服毒用的。陳珍姑和丫環蘭香因為向黃邱氏說出了實情而被迫同歸於盡。兩位大人商議了一番，核對了所有供詞和人證之後，將結案陳詞寫好後遞交到刑部，刑部又轉交到了嘉慶皇帝御案之上。

嘉慶皇帝展卷，仔細看了兩位大人的結案陳詞，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蔡朝英不過一個小兵，為何能攜帶家眷住在陳家官邸？蔡朝英的房子與黃檜孃的臥室靠近，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若是陳廷高謀奪蔡朝英的妻子曾氏，佈下毒計殺了他們五人呢？嘉慶皇帝在結案陳詞上寫下這些疑問，讓李殿圖回去重新把案子再審一遍。皇帝親自審理並且做出批示，李殿圖不敢怠慢，趕緊重新審理此案。

一個月後，李殿圖再次上交一份結案陳詞給嘉慶皇帝，結案陳詞與上次截然不同，上面寫道：蔡朝英因為聰明能幹，受到陳廷高的賞識。陳廷高於是便把自己花錢買來的婢女曾氏送給蔡朝英為妻，又答應蔡朝英的請求，讓他和曾氏住在陳廷高的官邸裡。陳廷高若有意謀取曾氏，當初又何必把曾氏送給蔡朝英呢？嘉慶皇帝看了李殿圖第二次上交的結案陳詞，認為此案疑點已消，於是便批示給刑部複議，若複議後無異議就此結案。

刑部接下李殿圖的第二次結案陳詞，又重新稽核了一遍所有的材料，刑部官員還是覺得此案疑點重重：陳廷高家裡連死五人，為何不通知官府驗屍就草草埋葬？陳廷高既然忙著趕赴海邊處理公務，為何還有時間把小妾鸞奉送去丐幫？黃檜娘因事情暴露自殺，但她的女兒陳珍姑是無辜的，黃檜娘因女兒說出實情就逼迫女兒喝毒藥自殺，這個說法實在難以服眾，畢竟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是人呢？刑部官員把這些疑點一一呈報給嘉慶皇帝，嘉慶皇帝又推翻了此案，讓李殿圖再仔細查案。

此案一來二去，一年多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福建巡撫也換成了溫承惠，嘉慶皇帝交給溫承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破了這件案子。溫承惠與李殿圖相比，更顯得精明能幹和有魄力。李殿圖辦案是按部就班，這樣的辦案方法對付一些尋常小案可以，但是要對付這種奇案怪案，還得想一些怪招才行。溫承惠不動聲色，上任之後對此案不聞不問，讓外間漸漸認為他是一個不作為的官員，也讓所有人放鬆了警惕。

溫承惠一方面故意讓人放鬆警惕，一方面派出得力干將四處尋找證人和線索。經過數月辛苦查訪，溫承惠終於在廈門找到了一個關鍵證人。此人名叫劉德進，在陳廷高的衙中當差多年，黃檜娘、蔡朝英等五人離奇死亡之後，此人突然離開了陳家。溫承惠立刻讓廈門當地把劉德進押到福州進行審理。經過一番審問，劉德進直言不諱地說出了此案的真實經過：

六月十六日那天，陳廷高得知蔡朝英與黃檜娘、鸞奉有私情之後，頓時雷霆大怒，他先是把蔡朝英、黃檜娘二人狠狠罵了一頓。鸞奉見蔡朝英和黃檜娘被抓住，趁機逃出了陳家。陳廷高見少了鸞奉，派人立刻將她抓回。兵丁們抓回鸞奉之後按照陳廷高的要求將她送去了丐幫，讓丐幫頭子葉立把鸞奉送去麻風病院去受罪。

陳廷高此時已經氣急敗壞，他痛恨女兒陳珍姑和丫環蘭香知情不報，就把蔡朝英、黃檜娘、陳珍姑、蘭香四人關在一間房子裡。又拿來兩條麻繩、一把快刀和一碗鴉片煙膏，叫他們自行了斷。陳廷高把門反鎖，命令手下劉德進、範升等人在門外嚴加看守，不準任何人進去。

在禁閉的房間裡，四個人被關了一天一夜，沒有人送飯送水。到第二天時，四人餓得實在受不了，於是便嗚咽哀嚎請求饒恕。陳廷高聽見四人哀嚎求饒，非但沒有開門放人，還在門外將四人辱罵一番，催促他們趕緊自殺，說完這些無情的話後，陳廷高便出門去海邊了。

十八日清晨，守門的兵丁劉德進、範升等人聽見屋內沒有了任何動靜，於是便大膽將房門開啟。劉德進、範升等人發現，蔡朝英、黃檜娘、陳珍姑和蘭香四個人都死了，桌子上還放著一碗沒有喝完的鴉片煙膏水。劉德進等人見狀，商議一番後決定讓範升去稟告陳廷高。

範升在海邊找到了陳廷高，並跟著他一起返回了家裡。陳廷高回到家中後，匆匆忙忙安排了後事，他說家醜不可外揚，讓家裡所有人都不準對外聲張。此事卻被鸞奉得知，鸞奉被陳廷高送去了丐幫，但丐幫的頭子葉立並沒有馬上將他送去麻風院，而是將她留下和他一起過日子。鸞奉知道陳廷高不會放過自己，又不甘心被丐幫頭子霸佔，於是趁葉立不注意時在丐幫的茅棚裡上吊自殺了。

陳廷高心狠手辣，為了掩蓋自己逼死五條人命的真相，他用金錢收買了包括黃檜娘母親黃邱氏在內的有關人員和鄰居，讓這些人按照他編造的情節說出口供。正是因為陳廷高的作假，使得原福建巡撫李殿圖、閩浙總督玉德等人對此案作出了錯誤的判斷，把這件案子定為了一件簡單的自殺案件來處理。劉德進見陳廷高心狠手辣，害怕他殺人滅口，於是便逃離了陳家。最後，新任福建巡撫溫承惠找到了劉德進，這才揭開了此案的真相。

福建巡撫溫承惠又提審了範升等人，眾人皆指認都是陳廷高所為。陳廷高無話可說，最終承認了罪行。案子偵破之後，嘉慶皇帝看了結案陳詞，對陳廷高的殘忍和冷酷無情深感震怒，又為他的狡猾感到氣憤。按照《大清律例·刑律·人命·造畜蠱毒殺人》規定：若用毒藥殺人者，斬監候。但陳廷高已經不是用毒殺人了，他是逼死了五個人。嘉慶皇帝御筆硃批見他判為斬立決，陳廷高人頭落地，他為自己的殘忍付出了代價。

陳廷高此舉過於狠毒，蔡朝英、黃檜娘、鸞奉三人對不起自己是罪有應得，但女兒陳珍姑和丫環蘭香卻是無辜的，陳廷高將五人活活逼死，此舉過於殘忍狠毒。陳廷高的心如鐵石，沒有給別人留一條路走，最終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兩百年前的這起案子告訴後人：做人留一線，也是給自己留一線，把人逼上絕路，自己也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