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房間，畫著藍色眼影的女孩

第三屆NOWNESS天才計劃，試圖挖掘優秀的新生代影人，尋覓契合時代氣質的作品。我們將每天介紹一部入圍短片，並透過導演專訪，探尋每部作品不同的表達深意。今天介紹的入圍短片是《囡囡》，我們應該如何面對自己不是母親最喜歡的小孩的事實呢？

廣東女孩憶汝跟隨母親來到洛杉磯，尋找母親失散的另一個女兒。躺在旅店的房間裡，她挑剔著被刷成粉色的房間和游泳池數量，給自己畫藍色眼影，以此來建立一個新的身份認知。

母親結結巴巴地練習英語，糾正自己對biological和sorry的讀法，想要彌補內心的缺憾和歉疚。這是兩代人在這個特殊階段的一次特殊的旅程，在一萬公里之外的陌生之地，去尋求一個毫無著落的歸屬。這聽起來有點兒像一次放逐。

身處異國他鄉產生的隔閡，也是母女之間的隔閡。兩個人吵吵鬧鬧、磕磕絆絆，各自帶著心裡缺失的那一部分，有的走向沉默，有的則是執念和悔恨。

“囡囡”原本是漢語裡對家中女孩的暱稱，亦有寶貝的意思，在片中卻因帶有性別問題的傷口，留下的只是酸楚和無奈。漢字“囡”也是被困在方寸之間的女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片子裡的女性都是困在了看不見的束縛中。

《囡囡》的導演周行擅長從女性視角出發，去探索複雜破碎的情感困境。這次她的靈感來自私人體驗，將意外離世的姐姐對整個家庭造成的隱痛作為核心，加入對性別、血緣關係以及亞裔身份的掙扎。

片中的這對母女，最終將脆弱相互坦誠給彼此。留白的部分除了使我們在失落的情緒中得到安慰之外，彷彿也是在說，在廣闊的世界裡，能夠給予自己認同感的，除了外界的標籤，還有身邊那個願意接受自己的人。

導演簡介

NN：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個什麼樣的導演？

ZH：

大概是個溫和但又挺勇敢的人，會用心對待身邊的人和事，片場上冷靜沉默，創作時眼淚很多，另外會格外注重視覺和情感。

NN：能否簡述《囡囡》拍攝的靈感來源，以及它們是怎麼落地的？

ZH：

靈感來源大概還是私人的情感體驗。我在高中時意外得知，在我出生之前有個姐姐，因為意外離世，我的父母才會選擇生下我。

在青少年時期，那對我是一個很震撼的事，也可以感受到母親提及時輕描淡寫下無法隱去的傷痛。雖然我對姐姐感到抱歉，但在當時計劃生育政策下，只有一個人有權活在這個世界上，遇見我的爸爸媽媽。我會自私地希望那個人是我。這個片子好像是我和這個從未謀面的姐姐，還有我母親的跨時空對話。

另外也讀過一則新聞，90年代的貧困鄉村，當時家裡要被迫放棄雙胞胎女兒中的一個，結果被拋棄的那個後來被收養去了國外，有著愛她的家人和良好的教育，被留下的女孩卻一輩子困在那個小村莊裡，而基因上她們完全是一樣的。因此感覺到命運的錯位，到底誰是被拋棄的那個呢？最後是把複雜的情感和一個落地的故事結合起來，匯聚成了這個短片。

NN：為什麼選擇這樣的題材和形式？

ZH：

我希望我的電影既是出於私人的情感體驗，因為那永遠是鮮活而真實的，同時能輻射和去探索一些重要的社會議題。

片子是我在美國時期的畢業設計，很自然的要去面向更廣闊的觀眾，我的組員也基本上都是外國人，因此希望能夠把一箇中國情感核心的故事，包裹在一個能超越地域達到普世共情的形式和講述中去。

NN：短片中女孩的藍色眼影非常“亮眼”，背後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為什麼會想到使用藍色眼影這個意象？

ZH：

第一次化妝往往代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萌發，是長大成人的儀式。藍色眼影本身是扎眼的，彆扭的，有著那種青春期的小心思，透著不安全感，以及對他人關注的渴求；是一次“失敗”的美麗，也是“幼稚”的反叛，對我而言不僅是女主人公，也是很多女孩在那個時期內心的折射。

另外藍色在指代層面很多時候是女性的對立面，從嬰兒時期，藍衣服就是給男寶寶，粉色是給女孩的，所以也希望能借此對映女主人公潛意識中性別問題存留的傷口。

NN：身份是短片當中一個很重要的元素。無論是主角還是主角的姐姐，其實都擁有一個複合的身份。作為一個擁有海外留學經歷和生活背景的導演，在身份認同和歸屬方面有沒有自己的一些理解？

ZH：

身份認同和歸屬感在我看來是一個向外的概念：好比在“異鄉”的時候才能真正理解故鄉，在多種族的環境中成長的少數裔更愛強調“身份”和community，對一種群體歸屬的渴望往往還是源於碰撞中對自我身份的危機意識和不安全感。

我自己因為這些年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和國家裡生活，因地緣歸類身份的意識逐漸弱化，更多時候身份歸類是精神指向上的：你的牽掛和情感的土壤在哪，對哪裡的認同和歸屬感也會最強烈。

NN：作為女性青年影人，你創作的角色和話題都是圍繞女性、母親，有沒有想要對其他在這個方向努力的女性電影人分享的獨特經驗嗎？

ZH：

每個人都對女性有不一樣的理解啦。對我而言，最吸引我的是女性身上同時有著很柔軟、易碎的，但同時又勇敢、無堅不摧的氣質，這二者天然的衝突和矛盾就構成了故事本身。女性的眼淚很多不代表她們不夠堅強，而是因為她們擁有強大的共情力量；這是一種療愈方式，可以幻化為鎧甲。無論如何，每一個普通的女性都值得被看見，每一次對女性的訴說都值得被尊重。

NN：對你來說短片創作意味著什麼？最近有比較想拍的主題或型別嗎？

ZH：

短片創作可能是和過去、現在或者未來某個時刻的自己或者世界的一段對話。最近想拍一部即興感、曖昧感，呈現都市裡兩個人互相取暖又無疾而終的短片，或者是一部極致型別和風格化的歌舞片。

NN：有什麼話想對其他入圍者和青年影像創作者說的嗎？

ZH：

要永遠保持生活的敏銳度和對情感的覺察，不要發鈍。

NN：為什麼選擇參加NOWNESS天才計劃？你關注過NOWNESS天才計劃的其他短片嗎，有印象深刻的作品嗎？

ZH：

一直很喜歡NOWNESS的影像產出以及其代表的態度，另外天才計劃從第一屆就開始關注啦！喜歡去年的《漂流》和《SIMULACRA》，欣賞獨特的視覺和關於身份等議題的探討，兩位導演也是我的朋友哈。

來聊

你怎麼看待棄養後認親這件事？

更多「第三屆NOWNESS天才計劃」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