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粉繪隨長夜，曹霸丹青已白頭”——《存殘口號二首》杜甫

丹青識絹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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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殘口號二首

》

（其一）

鄭公粉繪隨長夜，曹霸丹青已白頭。

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間不解重驊騮。

《存歿口號二首》，是杜甫大曆年間流寓夔州時期的作品。詩裡感懷的四位友人，或存或歿。此為第二首，詩下原注：“高士滎陽鄭虔，善畫山水；曹霸，善畫馬。”時鄭虔已死，曹霸尚活著。口號，隨口吟成的意思。鄭虔是杜甫相知甚深的一位友人，博學、能詩、知書、善畫。天寶中任廣文館博士，他的詩、書、畫曾被唐玄宗稱為“鄭虔三絕”。

杜甫在十年困守長安時，與他交往密切。安史之亂中鄭虔被叛軍劫持洛陽，授以水部郎中偽職，鄭虔稱病不就任，還暗中與唐王朝通訊息，洛陽收復後，陷賊官吏以六等論罪，鄭虔被處以次三等罪貶台州司戶參軍，廣德二年（764）死於貶所。杜甫對他一生遭遇極為不平，在不少詩中都有所表露，《八哀詩》甚至把他作為當代有影響的人物之一加以哀悼。

曹霸則是唐代的畫馬大師，開元天寶間供奉內廷，官至左衛將軍，曾奉詔重繪凌煙閣功臣像，為御既名馬玉花驄寫生，壓倒總畫師，受到唐玄宗的褒獎。天寶末以罪削職，戰亂中流落巴蜀，生活潦倒，以為普通人畫相為生。廣德中杜甫與他在成都相遇，著《丹青引》為贈，對他困頓的晚境十分同情。兩位畫家的身世，不但反映出一代才人的命運，而且可以看出時代的盛衰際遇，所以杜甫在詩中寓微改深。

“鄭公粉繪隨長夜，曹霸丹青已白頭”，詩開頭兩句大意說，鄭虔貶死，畫也隨之絕筆，曹霸畫到老，卻困頓如此。鄭虔不僅以才藝，而且以德見重一時，《新唐書·鄭虔傳》說他“在官貧約，甚淡如也”。杜甫曾贊他“德尊一代”（《醉時歌》）。被叛軍劫持後的表現，應該說也無負於唐王朝，而卻遭“嚴譴”。

杜甫這裡稱他為公，注裡又尊為“高士”，恐怕不止是表示敬重，而似乎帶有點為朋友平反的意味，明顯地流露出對朝廷處置的不滿。舊時作畫，先以粉在畫紙或絹上打底，然後施彩著墨，故繪畫又稱粉繪或丹青。長夜，謂長眠地下永處黑夜之中。曹植《三良詩》有“長夜何寂寞，一往不復返”的話，後遂以指死者所歸。

至於曹霸，杜甫在《丹青引》中竭力讚揚過他的畫技，還說“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是一位事業心極強的大畫家，但結果如何呢？老來受盡冷遇，潦倒不堪，如詩人所說：“窮途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貧”！“曹霸丹青已白頭”，一個“已”字，慨嘆意味十分明顯，且為下文留下了餘地。

“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間不解重驊騮”，後兩句既分承前兩句，又把意思大大推進了。大意說，鄭虔死後天下沒了真正有價值的山水畫，曹霸雖然活著，而世上誰看重他畫的馬呢？第三句從極力讚揚鄭的山水畫，以顯示出鄭死得可惜，第四句更是語意雙關，亦承亦結。驊騮，千里馬，又喻人才，既指曹善繪馬，又喻曹霸其人，意謂世人既不識他所繪的馬的價值，又慨嘆曹本人的困頓潦倒，無人愛重。

不但如此，這句詩還對全詩起了概括作用，意思裡也包括了鄭虔。鄭虔的悲劇，根本不在他“附賊”或其他，而在唐統治者的昏聵和不愛惜人才。正如杜甫在《有懷台州鄭十八司戶》詩裡說：“從來御魑魅，多為才名誤！”（御魑魅，有摒斥荒鄙的意思，《太傳》有“投諸四裔，以御魑魅”的話）其實，不但鄭、曹諸人，杜甫本人的命運，又何嘗不是如此！這是封建時代的必然。

這首詩悼亡傷存，寄寓著詩人遭世迍邅、友朋零落、世無知音，人難盡才的慨嘆。篇幅短，含蘊深，在體式及寫法上也較特別。我們知道絕句詩只四句，“離首即尾，離尾即首”（王士貞《藝苑卮言》），寫法上要求圍繞一點突出重心，往往第三句是轉換關鍵。

《存口號二首》每篇一存一歿，用了雙起雙承，卻不顯得羅列、堆砌，反而起了相互映襯的藝術效果，這在寫法上不能不說是一種創新。王嗣奭說：“此亦公自創為體，而其人亦偶有存歿之異，後遂有效之者”（《杜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黃庭堅的《荊江亭即事》其六傷悼陳師道秦觀的絕句了。

對《存歿口號二首》的理解，自宋人洪邁提出每篇一存一歿之說後（見《容齋續筆》卷二），由於所寫的人物生卒年月難考，頗有異議。浦起龍以為存者乃作者自指，所寫四人皆歿。他解釋說，鄭公長夜之時，正曹霸白頭之日，此乃追憶廣德間與曹霸相遇舊事，謂寫此詩時曹霸已死（見《讀杜心解》）。浦說殊覺牽強，且缺少根據。比較起來，還是洪邁的說法可取。

參考資料：古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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