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記:也說“青玉案”

玉案是什麼意思

札記：也說“青玉案”

近日有人網上發文爭辯

，“青玉案”的“案”，究竟是指“几案”（案音“àn”）還是指“碗”（案音“wǎn”）。

我相信自己是沒這個能力，尤其是沒這個公信力，對網上爭論雙方的說法作出孰是孰非的裁判；我也相信，真想知道這個問題答案的文友們，一定會開動腦筋，經過自身努力，得出自己的判斷。和諸位文友一樣，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不想摻和這場爭論，故不在這裡贅言了。

我想說的是，其實在作為詞牌名很久以前，“青玉案”這個片語，就早已被文人們使用了。例如，在南朝梁元帝的《言志賦》中，便已有了這樣的句子：“彼知止與知足，復何營而何欲。柱何用於黃金，案寧勞於青玉。”意思是說，知道止於當止且懂得知足，還會有什麼放不下的慾望謀求呢？房柱何必非得用黃金鑄成，几案又豈須以青玉來製作！

“案”，是個從木（表示“案”為木製品）、安聲（標註“案”字讀音）的形聲字。指盛放食物的木托盤（無腿，或有矮腿），成語“舉案齊眉”的“案”字，即用此義。

《說文》雲：案，“幾屬”——所謂“幾屬”，即有足的小矮桌之類的用具。

當然啦，這種“幾”也經歷了由無足而有短足、由短足而變為長足的演進過程。翻一下

《儀禮》，應該會看到，其註文便曾指出：案“上有四周”而“下無足”——明明白白，就是盛放食物的托盤嘛。

那麼“玉案”又是個啥呢？倒不一定是玉做的“案”（即小矮桌或無足托盤），還可能是加有玉飾的“案”。《周禮考工記玉人》“案十有二寸”，鄭玄注說：“鄭司農雲：‘案，玉案也。’案，玉飾案也。”孫詒讓正義雲：“謂梓人為之案，而玉人以玉飾之。”

鄭玄所引鄭司農“玉案也”的說法，有些語意不清——它到底是指“玉做的几案”呢，還是說“加有玉飾的几案”呢？而鄭玄本人補充的說法，就明確多了——“玉飾案”，就是說案還是木案，只不過加上了玉飾而已；孫詒讓則講得更加清楚明白：“梓人為之案，而玉人以玉飾之”，意思是說，“梓人”（木匠）做成（木匠做傢俱自然是以木頭為材料）几案，而“玉人”（雕琢玉器的工匠）以玉（加工為或珠或片或條塊狀，以或嵌或粘或髹漆等方式）加以裝飾美化。

想想也是，青玉這玩意兒畢竟挺老值錢的，用青玉來做“案”（無論這“案”是指小矮桌還是指盛食物的托盤），對一般人家來說，總嫌過於奢侈了點。經鄭玄和孫詒讓解釋，“青玉案”未必是青玉之“案”，而是加有玉飾的木頭几案。這一說法，似乎就更加合理些了。

不過，在博大精深的漢語詞語庫中，“青玉案”或許還存在其他的合理解釋。比如，“青玉”事實上不一定就是那麼實在地指“青色的玉”，它還有可能被用作一種修辭格中的喻體（其特點一是“青”，即其色碧綠；二是“玉”，即其質美妙，按：“玉照”、“玉立”之“玉”即用此義），而它的本體，也就是該詞實際上所指稱的，乃是碧荷——碧綠的荷葉。如唐朝大詩人元稹在《高荷》一詩中，便寫下過這樣的句子：“颭閃碧雲扇，團圓青玉疊”。無需煩言，此處的“青玉”，自然不是指什麼綠色的玉，而是非“碧荷”莫屬啦。

那麼，長話短說，人們把四周彫成卷邊荷葉狀的食盤或小矮桌，稱之為“青玉案”，好像也是很能講得過去的。

老周 於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