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畫洞悉儒家根基,查缺補漏,你理解了嗎?

查缺補漏是什麼意思?

仔細再來想陽畫的話，裡頭似乎隱藏著兩組不同的概念：其一是吞餌的速度，意指趨炎附勢的小人和富貴不淫的君子之別；其二是肉質的好壞，意指實際能力高低的差別。前者較傾向道德，後者則傾向現實作為的能力。如此，我們的問題變成：這種道德上的毛病是否會和能力上的毛病完全同步？它們之間有什麼程度的相關性？

陽畫的想法是徹底實證性的現他釣魚的經驗裡察知的。然而正如偉大的懷疑主義者休謨所指出的，實證性的現象歸納是可能出問題的。甲現象的發生持續地伴隨著乙現象跟著發生，我們卻不能據此相信這兩組現象有什麼必然的因果關係，它可能是偶然的（如陽畫恰好只釣到這兩種魚），或是特殊的（如陽畫釣魚的河裡恰好只有這兩種魚），以如此簡單的。經驗觀察試圖為兩組現象建立緊密的因果關係，一般我們把這種錯誤稱之為“相關性的暴力”。

是不是也有一種魚是既吃餌兇、又肉質很好的，比方說昊郭魚之類的？理想國的哲學家然而理論無法成立，卻也不等於是百分之百無稽，陽畫的心得還是可能“有效“的，因為道德的優劣和能力的高下並非完全不相干，然而其重疊部分的大小卻也隨著時代的不同而有。所消長，因此這有效性的程度又跟著起落。歷史比純粹是非二分的邏輯推論有趣也傷腦筋的地方便是如此。

我們能不能先簡單地這麼來想：每一個人的時間心力都有定的限制，花在表面功夫“上愈多，則充實內在的同時心力自然就相對地縮減，因此平均起來能力的等而下之當然在比例上也就會偏高。

這其實有點接近柏拉圖有名的“洞窟理論”的意義：柏拉圖把人類的處境比喻成一群被鐵鏈鎖在洞窟裡、只能背對光源的囚犯，世界的真相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火光投射在牆壁上模糊不清的幻影而已。其中只有少數的人能掙開鐵鏈真正朝著光亮走出洞窟，這正是柏拉圖心目中有資格治理理想國的哲學家。

但他們怎麼可能捨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光亮、多彩多姿、真實”的世界，而甘願回到只有幻影的洞窟來呢？所以柏拉圖說：心靈集中於真正本質的人，實在是無暇顧及塵世的事務。依這光景，柏拉圖顯然會贊同陽畫的想法。終南捷徑，但不營求於權勢之門，畢竟只是德行的表徵而已，並不真正等於德行高潔本身，因此，如果不真從肉質味道的不同去了解，光從吞餌的速度去分辨陽橋或紡魚，時間久了當然會出問題。

我們很容易想到，就算肉質沒法子立刻改變，起碼攝食習慣可以改吧！不要搶那麼兇、吃那麼快，練出這一點點忍耐功夫絕對不困難。事實正是如此。陽畫這種太簡易的二分法，知道了就馬上可以倒過頭拿來使用，而成為很好的謀職術。稍具幾分腦筋的陽橋魚兒身要覓一處高山宣佈隱居，可不登時也儼然紡魚一條，是以位於長安稍南的終南山便成為改頭換面的最佳地點：一來山明水秀，符合隱逸的氛圍；二來離帝都不遠說話方便，免得裝模作樣半天也沒人發現，有弄假成真的危險。

成語中的“終南捷徑”這句，便是如斯計劃下形成的紡魚罐頭工廠。只是這種方法用過幾回後也就不靈光了，但紡魚神話真正破滅的原因，我想倒並不能歸諸終南山的人工養殖製造業的興趣。而是中國人的想法慢慢變了，時代也慢慢變了。想法怎麼個變法呢？兩漢以來，雖有消長起伏，但大體來上儒家在中國思想、政治傳統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而儒家的基本性格是非常入世的，並不特別鼓勵隱逸，開山祖師孔子雖有鯨魚之質，但一生吞食的方式卻疑似陽橋。孔子就曾感慨地說過，他是人，所以選擇和人住在一起，而不是鳥獸。那麼時代的變化又如何呢？

中國的取用人才，從早期較自由不拘於形的方式，到兩漢的朝廷舉用賢良方正、高階官員和也方首長自行選取幕僚人才，慢慢演變到隋唐的考試製度，用的管道愈來愈系統化、體制化，純由名聲而不次拔擢的名額一直在縮減，到後來甚至成為偶爾想起來才做一次的特案。同時官僚系統也愈來愈層級化，分工也愈來愈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