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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牛的眼淚

由 書中奇聞異事錄 發表于 農業2021-12-14

簡介虎生向夫妻倆說牛昨晚跑丟了,問有沒有看到一頭黑牛

牛不停的捲舌頭怎麼了

“勞動力!勞動力啊!快來哦,快來哦,牛沒在欄裡!”

聽到婆娘翠蓮著急的呼喚聲,正在灶房劈柴的虎生趕忙扔下柴刀,跑到牛棚來。

牛欄裡空空的,家裡的大黑牛不見了。

虎生感到一陣暈眩。翠蓮站在旁邊垂著手,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掉下來,嘴裡不停唸叨著,娘啊娘啊,牛到哪裡去了啊?

虎生莫名的煩躁,大聲呵斥道:“哭,哭有什麼用,快去院子裡問問大家,看有沒有看到我們家牛!”

在翠蓮心裡,虎生就是天,雖然受到了呵斥,卻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淚也沒擦乾淨,就去家家戶戶問去了。

虎生望房屋前面高高低低的稻田看過去,在晨光中,已有三三兩兩的行人或是牽著牛或是挑著擔子在田埂上走著。如果牛在前面,那肯定有人會看到,就會大聲喊著告訴我們。看來牛可能是跑到後山去了。

“他孃的,這幾天天氣太熱了,一點雨也沒下,如果昨晚下點雨,今早的路上就還能看到牛腳印。”虎生一邊想著,一邊往後山跑。

村子裡的路都是泥土路,平常牛一腳踩下去都會踩出一拳深的腳印。這會兒泥土乾燥,路倒是好走,就是看不出一點點牛的蹤跡。

虎生飛快地在後山跑了一遍,沒有看到牛。他又飛快地跑下山,希望婆娘能問到一絲絲資訊。

院子裡的人今天早上都沒有看到過虎生家的牛。

“看來牛是昨天夜裡跑丟的,可千萬別是讓人偷走的。”虎生不敢多想,即使是牛自己跑丟的,這會兒已經過去很長時間,如果牛沒停下來一直走,可能已經走出好幾十裡地。萬一是被偷走的,那可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這牛也太不懂事了。這會兒正是農村雙搶季節,虎生接了好幾戶人家犁田的活。下學期小毛毛的學費,就指望著從這段時間犁田的活中掙呢。

“娘啊娘啊,沒得牛,晚稻田怎麼犁啊,晚稻怎麼種啊!”翠蓮又哭喊起來。

夫妻倆多年來天天生活在一起,心裡想的東西都差不多。只是男人常常把想法默默的吞在肚子裡,女人卻總要用嘴把它喊出來。

“你去餵豬,我去找牛,別在這裡喊!”虎生大聲說道。被分配了事情,翠蓮啜泣著走向了灶房,情緒倒還好了點。

房屋的前頭是稻田,稻田的盡頭是山;房屋的左右兩側和後邊都連著山。“牛昨天犁了田,但晚上草料喂的不足,肯定是肚子餓著了出去找吃的,如果是往房屋前頭跑的,它不會見著遍地的禾苗不吃。它肯定跑進山裡了。”虎生想著,可是山連著山,牛會跑到哪裡去呢?

先去它的“老家”問問吧。牛是從隔壁院子買來的,那時候,牛才剛滿一歲,一路牽著一路叫喚著翻過山來到虎生家裡。夫妻倆曾擔心牛認得路,會跑回去找媽媽,但是兩年來牛從來沒有跑過,早已把虎生家的牛棚當成了自己的新家。難道昨天晚上它真的跑回去了?

翻過一座低矮的山,路途並不遙遠,虎生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來到了隔壁院子。賣牛給虎生的農家家裡只有一對老年夫妻,老年人睡眠少,這會兒已經在地裡幹活了。虎生翻過山在地裡遇到了他們。虎生向夫妻倆說牛昨晚跑丟了,問有沒有看到一頭黑牛。夫妻倆都說沒有看到牛。老頭對虎生說:“我餵了四十多年牛啦,牛也跑丟過好幾次,都找回來了。你放心,牛是有靈性的動物,它不會躲在山裡不出來,它肯定是走到哪個院子,被村民抓住韁繩拴起來了。你一個個院子的去問,肯定能找到。”

老頭這一說,讓虎生安心了不少。牛的鼻子力氣大,繩子又耐不住常年累月的摩擦,斷了韁繩跑了牛的事情在農村裡常見。虎生自己有三次“撿到”其他院子跑丟的牛,就把牛的韁繩抓住,然後拴在家門口的大樟樹下。每次牛的主人要拿錢感謝,虎生都是推著不收。雖然不相信有菩薩,但冥冥之中,多積點德總是好的。想到這,虎生的信心陡地增強。

牛的“老家”是在房子的左側。左側這一邊它應該沒來,那就找正後山、右側山林。天已大亮,人們都在田裡地裡幹活了,山裡卻還是人跡罕至,路邊的茅草上還依稀留存著晚上的露珠。虎生一路快速的走著,一路往兩旁的山林裡張望,幾次模糊看著一團黑像是家裡的黑牛,仔細一看卻又是晨光中變色的石頭。來到最近的院子,問了行人,還是沒人看到黑色的牛經過。虎生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牛就是沿著這條路走的。是什麼給了他直覺他也說不好,但這直覺卻讓他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再翻過兩個山頭,虎生遠遠地看到岳母孃家所在的院子。岳父已去世多年,毛毛他舅舅的身體又不好,這些年都是虎生給岳母娘一家人犁田。前幾天虎生牽著黑牛到這裡來過一次,難道它竟然能在黑暗中認得路,來到這裡?

虎生往村子裡跑來,拐過一座房子,看到岳母就站在槽門中央,看著他來的方向。“難道岳母在等我?”虎生覺得這事兒有點兒神了。虎生還在槽門的階梯下,岳母就喊著說:“牛到我這裡來了,現在栓在那裡吃紅薯藤呢。”岳母心特別善,上回牽了牛來犁田,岳母看牛幹了這麼重的活,每頓都是給牛喂的紅薯藤加米飯。看來牛是在這裡吃了好吃的了,昨晚餓了就憑著僅走了一個來回了記憶翻過十二三里三路跑過來了。

虎生來到岳母家牛棚,牛這會已經吃飽了,嘴裡悠然地咀嚼著胃裡反芻出來的食物。完全沒有意識到主人已經焦慮了一個早上。

岳母家的灶房是一座低矮的土磚房子,外面還是土色,裡面已經處處是黑色,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虎生抄起瓢在水缸裡舀了一勺水喝,又匆匆扒了一碗飯,就牽著牛往回走。吃得很飽的牛和吃得很飽的人一樣,走不快,虎生心裡雖然著急,急著讓婆娘知道牛已經找到了,也不忍讓它走得很快。

毛毛躺在四米高的高坎下,心想著,武俠電視劇都是騙人的。我從四米高的地方摔下來,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氣也喘不順溜,那些被從屋頂扔下來的人馬上又能站起來,肯定是騙人。

前一分鐘,毛毛還高高興興的牽著牛回家。毛毛走在前面,手裡抓著韁繩。突然聽到前方遙遠地傳來一聲牛叫,毛毛感覺屁股被頂了一下,就摔到了高坎下面,手裡還抓著半截韁繩。

一同放牛的小夥伴很快喊來了大人,大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躺著好,別扶起來,扶起來不好出氣。毛毛也覺得躺著舒服。過了四五分鐘,毛毛感覺五臟六腑都已歸位,用手撐著打算站起來。大人們伸出四五隻手來扶,又七嘴八舌的問,你覺得哪裡不舒服?毛毛感覺了一下四隻和軀幹,覺得沒什麼特別痛的地方。只是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大人們又七嘴八舌的說,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快到人民醫院去找個片,別被摔成了腦震盪。毛毛想,壞了,摔成腦震盪就不聰明瞭,以後在班上拿不了第一了。

院子裡沒有車,大人們七嘴八舌的和毛毛、虎生走了一小段路,然後只剩下虎生和毛毛兩人一起向村子外面走去。離院子三里多路的地方有一個村醫。虎生偶偶背一背毛毛,多數時候讓毛毛自己慢慢走。走到村醫那裡,毛毛也沒覺得腦袋迷迷糊糊了。村醫看了看毛毛的頭,只擦破了一點皮,說沒事,沒什麼地方出血,估計是韁繩有緩衝作用,看起來摔得不重。虎生問毛毛感覺還好麼,毛毛說感覺還行,於是兩人又走回了家。不回家能幹嘛呢?去縣城交通不便不說,去了人民醫院,檢查費、醫藥費估計又是一大筆,虎生付不起。

第二天早上毛毛起得晚,已經是吃早飯的時間了。虎生和翠蓮在說事情。翠蓮說,這牛不能留了,得趕緊賣掉,頂人的牛,頂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虎生不同意。這黑牛現在正好五歲,正是力氣最大的時候,拉起犁來走得飛快。它又聽話,讓它走它就走,讓它停它就停,以前養的牛都沒它聰明。毛毛也走過來插話:“不要賣掉不要賣掉,它昨天是聽到了母牛的叫聲,控制不了自己。以後走路我讓它走前面,我走後面,它就不會頂到我了。”

翠蓮氣不過,拿了一條竹枝到牛棚把牛打了一頓。牛在牛欄裡沒處可躲,急得轉圈圈哞哞叫,身上起了一道道血痕。看著牛捱打,毛毛的眼淚都出來了。

半個多月,每天人和牛都是早出晚歸。中午人在主人家裡吃飯,牛在主人家裡吃草。要是哪家給牛喂的草量不夠或是成色不好,虎生就在心裡記著,回去和翠蓮講,這家人啊,真是,牛那麼累,中午都不給點好的吃。有的人家中午給牛配了米糠,虎生回到家就向婆娘稱讚,牛中午吃的好,下午力氣大。

連續的勞累,牛倒還扛得住,人已經時時刻刻覺得全身痠痛,只想躺下來睡覺。傍晚時分,正在犁的半畝田還有最後一道工序沒完成。虎生很累,坐在田埂上吸菸。牛站在田裡,肩上搭著犁具,趁著休息把胃裡的食物反芻出來,慢慢地在嘴裡咀嚼。

……

虎生是被舔醒的。牛的舌頭非常粗糙,舔在小孩和年輕女子細嫩的面板上,能舔出道道血痕。牛用粗糙的舌頭捲來鋒利的茅草、捲來嫩荊棘,舌頭不會受傷。虎生的臉飽經滄桑,不會被舔出血痕,但也感到有點火辣辣的。只感覺到舔了一下,人就醒了。

天空已無晚霞,代以滿天星斗。

今天的任務今天還得完成,明天還有明天的活要幹。一人一牛對犁田都已經輕車熟路,就著淡淡的星光完成了最後一道共工序。空氣裡的溫度降了下來,人和牛都覺得比白天更輕鬆。

牛老了,老得比人更快。人已經餵養了一頭小牛,在去年就教會了小牛犁地。今年冬天,是該把牛賣了。養兩頭牛,人身上的擔子就重很多,每天給兩頭牛準備草料就得雙份,每天放牛也很不方便,毛毛一個人應付很吃力。

鄰村有屠戶,殺豬也殺牛。經過五六層關係,屠戶和虎生還能攀上親戚。虎生將牛賣給了這位屠戶。

牛在牛欄裡,有一段時間沒出門了。虎生將牛牽出牛欄,牛特別的興奮,扯著脖子拉長聲音歡快地叫。虎生把韁繩交給了屠戶。屠戶在前面走著,牛慢慢地在後面跟著。毛毛心想,牛啊,你就像頂我那樣,往前衝,頂在屠戶的屁股上,把屠戶頂飛,趕緊逃跑,逃跑了也不要再跑回家裡,屠戶找得到,最好是跑到大山裡面,誰也找不著。可毛毛又比誰都清楚,牛鐵定溫順地跟著人走,不會無緣無故頂人。

過了兩天,虎生去鎮上趕集,在快過河的地方又看到了牛,它被拴在一棵大樹下面,栓得忒緊。虎生知道牛將面臨的是什麼,這棵樹下幾十年來殺的牛已經數不勝數了。牛卻認得主人,歡快的叫了幾聲。屠戶提了一個大鐵錘,走到牛身邊,揮起鐵錘砸在牛的腦頂心。鐵錘高高的彈起,牛吼出了一生最大的聲音。鐵錘又一錘一錘的砸下去,穩、準、重。虎生不忍看下去,又挪不開腳步。牛倒了,腳跪在了地上,頭被穿過鼻子的韁繩牽著,斜斜的掛靠在樹幹上。虎生看到牛的眼淚倒流,從眼窩劃出一條溼線,直到肩上放牛鞍的地方,那裡的毛髮早已被犁的重量磨的精光。

屠戶輕鬆的問:“買點牛肉吧?給你留一點,這麼多年的牛,肉質好。”

虎生說:“不買了,買不起。”

注:本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一頭牛身上,後面三個故事發生在另外同一頭牛身上。

大黑牛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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